給過了肖漢魚鱗軟甲,孫駱涯便往自己的院子走去。肖漢跟在他身後,一直陪他到院牆外才告辭離去。孫駱涯也沒強留,迴到自己的院子,他見到孫雅兒正坐在亭子裏,身上披著一件貂裘。


    “正巧,倒可以把那枚聚靈玉佩給她。”孫駱涯心裏如是想。便走進了亭子。他發現孫雅兒破天荒地沒有在發呆,而是拿著一本醫書,正在認真翻閱。


    孫雅兒聽聞了腳步聲,很自然地迴過頭,等到她迴頭時,恰巧見到身邊已經站著一道修長的身影了,她抬頭看去,發現自家的公子正一臉訝異地看著她。


    “怎麽了?”孫雅兒問道。


    孫駱涯笑著搖頭,隻是在邊上的石凳上坐了下來,然後他從懷中拿出了一塊羊脂玉佩。圓形,內中空。


    “這是?”孫雅兒好奇道。


    “這枚玉佩是那些練氣士極為垂涎的聚靈之物,可以加強佩戴者吸收天地間的靈氣。”說著,孫駱涯便把手中的玉佩遞向這位即將要與自己成親的女子。


    孫雅兒不太確定地問道:“這是……給我的?”


    孫駱涯點點頭,說:“你需要這個。”


    孫雅兒也沒推脫,展顏一笑,收下了這枚玉佩。


    之後,孫駱涯也沒什麽好說的,就閉上眼開始修習唿吸法門。


    一旁的孫雅兒也不覺他冷落了自己,而是在盯著身旁的男子那張俊美的臉龐看了會兒,這才心滿意足地從他臉上收迴視線,開始繼續閱讀那本醫書。


    她難得有心情看一會兒書,可不會白白浪費了這樣寶貴的機會。想著趁自己現在還有看書這個心思,就多看一會兒書。保不齊過幾天之後,她又隻想什麽事也不做,光顧著發呆了。


    閉眼後的孫駱涯,隻覺耳邊偶爾傳來悅耳的翻書聲,聲音的間隔很長,想必看書之人的閱讀速度並不是很快。


    對此,孫駱涯也並無什麽想法。隻是自己顧自己的,不斷唿吸吐納,一遍複一遍,小半年下來,他已經對這篇奇異的唿吸法門不再陌生,甚至連剛開始的生澀感也逐漸淡去,久而久之,則是那種越來越順心如意的感覺。他從一開始的刻意練習唿吸,到如今的享受唿吸所帶來的那種暢意感,委實有種妙不可言的體驗。


    孫駱涯習練唿吸法門一共二十一次,每一次都是舌抵上顎,在吞津四次之後,卷舌輕磕三十六,之後舌尖重新抵迴上顎,吞津九次。然後,再以舌抵下顎,吞津八次之後,卷舌輕磕七十二,之後舌尖抵迴下顎,吞津九次。最後卷舌輕磕九次,以舌抵上顎,吞津三次收官。


    孫駱涯以此往複了二十一次,等他再度睜開眼時,已是一個時辰以後的事了。


    這時候,孫雅兒已不再亭中。孫駱涯也不奇怪,他對這位通房丫鬟本就沒有多少約束,孫府更是如此。再過不久,這妮子就要從丫鬟一躍躋身為少主夫人,是這座孫府的少夫人,到那時候就會更加的沒有約束。


    孫駱涯離開涼亭,返迴自己的屋子,他先將懷中的琉璃玉簫以及金錯刀分別在屋中的儲物箱中放好,至於歐陽軒親啟的那幾封信紙,他也一並放入了箱中。


    做完這一切,他才從桌上拿起鴉九劍和兩尺半,別在腰間。他走出臥房,來到院子裏的空曠處,開始練刀。


    當初他在血箭分壇對敵趙魁時,靈機選中的三本刀法秘籍,分別為天刀門的《刀法正解》、棄刀穀的《識刀經》、以及狂刀派的《一刀斬》,其中刀法正解與識刀經,他這些日子在習練唿吸法門的同時,還一心二用的參悟這兩本心法秘籍與用刀心得。


    至於一刀斬刀譜上所記載的刀法路數,他也習練到了運轉如意的地步。一套刀法施展下來,行雲流水,沒有半點生澀感。隻不過刀法真正如何,得有人試試手才能準確的定個高低。


    此外,他所習的刀譜還不僅如此,角鷹山摘星閣中的名家刀譜也有不少,他就曾翻閱到了一本名為《飛刀術》的刀法秘籍。大體的關鍵所在,還是在出刀前,往刀柄上纏上繩子或是鐵鏈這類質地堅硬的繩索,能夠在用刀者將手中刀飛出去後,還能及時地收掠迴來。


    這本名為飛刀術的刀譜,雖說是飛刀,實際上卻是取了一個“巧”字來飛的。隻不過孫駱涯看重的不是這刀該如何飛,他看重的主要還是刀譜中記載的其中一式名為“飛燕還巢”的收刀術。


    這一招簡稱“燕返”的收刀術,孫駱涯就曾特地跑去問了萬事通。雖說萬事通是個不會武功的普通人,可他的眼界確實是高。


    事實上這種問題去問孫希平才是最合適的,畢竟人家是一位名副其實的武道宗師。況且江湖閱曆也絲毫不差,見過的武功路子也不少。


    隻不過對於請教拳法以外的武功,孫駱涯還不會傻傻地去問孫希平,因為以孫希平的脾性,若是他問了有關拳法以外的問題,那保不齊這本飛刀術的刀譜,會被孫希平給貶低的一文不值。結果到最後一點東西都問不出來,反倒要聽他胡亂吹噓自己的拳法如何了得。


    孫駱涯可不想白走一遭。萬事通混跡江湖近百年,而且以往的江湖宗師榜的榜單都是他親自查閱情報所寫,就連點評也是直至要害,一語中的,這份眼界也是極為難得的。


    結果萬事通就告訴孫駱涯,他說飛刀術中的那一記“燕返”,與槍術中的迴馬槍有著異曲同工的妙處。最早的時候槍術中的迴馬槍隻是作為收槍術的一種,可後來被一名槍法宗師改良後,由收槍改為了迴槍,這就有了迴馬槍這一出其不意的一擊,足可將誘敵深入的敵人一槍刺死。


    而飛刀術中的燕返,正是在出刀者將手中長刀飛殺出去後,利用捆綁在刀柄上的繩索將長刀迴掠,並可借助長刀上的繩索從而將三尺長刀的短距離作戰,變作為由繩索長度來控製的遠距離作戰。


    飛燕還巢,飛走了還會迴來。


    道理淺顯易懂。


    孫駱涯看中的就是飛刀術中這一出其不意的一刀迴掠之術。


    之所以孫駱涯隻揀選飛刀術中的這一收刀法,那是因為飛刀術的刀譜實在過於低劣,可以說是底層的武夫才會使用的刀譜。


    要知道,隻要是登堂入室的武夫,在達到了四境的層次以後,自身對氣機的感應就會特別敏感,孫希平就曾與孫駱涯提起過,說是這世上的飛劍取人頭顱是真正存在的,隻不過這飛劍在飛離手中後如何能聽從你的指揮,就如同在手中一樣呢?


    孫希平解釋說,四境以上的武夫都可以用氣機來禦物。禦劍飛行,隻需自己體內的氣機磅礴到可以支撐一個人的重量,即可禦劍在天上飛行。而飛劍取人頭顱的本事,歸根結底還是殊途同歸,對氣機的掌握極其看重。


    一旦你在禦劍飛行的途中,體內氣機一滯,使得自身與外界的氣機連貫被中途打斷,那麽這柄由你掌控的飛劍,就會失去控製,如同死物一樣,憑空墜落。


    為何這世上能禦劍飛行的劍仙人物那般稀少?


    最主要的原因,還是體內擁有氣機不夠磅礴的緣故。


    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一些個明明隻要再修煉個幾十年,等到體內氣機渾厚之後,就可真正禦劍飛行兩萬裏的大劍仙了。


    可這些人就是耐不住性子,早早的禦劍飛行,絕大部分人都是在離地百丈後,體內的氣機受到高空的氣壓排斥,令體內的氣機突然一滯,這才從高空墜落致死。


    大唐王朝每年光是摔死的年輕劍仙,就有不下數百人。


    當然了,這要是放在盛產劍客的大宋王朝那座江湖來說,每年光是從離地百丈的高空摔死的劍仙數量,就要比大唐王朝的這座江湖要多上個好幾倍不止。


    可大宋王朝的那座江湖盛產劍客,對於純粹武夫可以說是不屑一顧的,甚至還以這些純粹武夫為恥。


    但饒是以大宋王朝的那座江湖裏的劍客死法,他們那座江湖的頂級劍客,還是多如牛毛,這也難怪大唐的劍客都會對大宋的那座江湖趨之若鶩。


    十幾年前,大唐著名劍客盧斬衣,就是離開大唐國境遠赴大宋王朝的那批劍客之一。


    實際上,在大唐王朝也曾出現過一位名頭極大的劍客。隻不過那是在前唐時期。大宋王朝重文輕武,而且還喜劍親酒,這與前唐時期倒是十分的相像。此外,大宋王朝的文壇騷客,比後唐的那些文人士子,更身兼豪氣,他們飲酒作詩,醉酒舞劍,皆是前唐才有的文人風采。這在重武輕文的後唐王朝,是那些文人所不具備的。


    孫駱涯當年還住在皇宮裏的時候,就曾聽他那位舅舅說起過。說是前唐時期有一位被稱之為“詩仙”的大文豪,他以國為姓,雙名青蓮。此人不僅是在文壇上作詩賦歌的文豪,更是一個視酒如命,腰間懸佩三尺青鋒的大劍客!


    江湖上最早的飛劍取人頭顱,就是這位名叫唐青蓮的文豪劍客的手筆。除此之外,這名被民間冠以“詩仙”頭銜的文豪劍客,還為自己飛劍殺人的本事提了一首詩,其中就以“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這句話最膾炙人口。


    由此可見,百年前的前唐究竟是多麽的繁華盛世,竟有這麽一位既能寫詩又能行俠仗義的酒劍仙。所謂的觀一葉而知秋,那隻觀唐青蓮一人,是否就知曉了當年的“皇圖盛世”究竟如何個盛極一時了。


    李漢之當時就跟孫駱涯表明,縱觀整個前唐盛世,除了千古一帝皇的李皇圖之外,他最喜歡和敬佩的人,就是這文能詩書氣自華,武能飛劍十裏取人頭的唐青蓮了。


    唐青蓮的風采,在於詩。


    唐青蓮的風流,在於酒,在於劍。


    李漢之還說,在大宋王朝那邊,他們對唐青蓮的評價極高。甚至還遠超了為一人而讓江山的李皇圖。大宋王朝的文人餘大家,就曾對唐青蓮做了“酒入豪腸,七分釀成了月光,剩下的三分嘯成劍氣,繡口一吐,就是半個盛唐”的最高評價。在餘大家的認知中,皇圖盛世,李皇圖與唐青蓮各占一半。


    當時李漢之還告訴孫駱涯,他說他這輩子最羨慕的就是唐青蓮這般的人了。想喝酒就喝酒,想出遊就出遊。如唐青蓮這般的豪氣,如唐青蓮這般的自在,更如唐青蓮這般的逍遙,是他這位一國之君最心神往之的。


    可就在他李漢之吐露心扉沒多久,太平公主李玉嬋就脫了她的那隻精巧的繡花鞋,追著這麽一位當今天子打了三座宮殿,十一條廊道。給當時年僅四歲的小駱涯給逗得“咯咯”直樂嗬。


    後來,孫駱涯迴到角鷹山後,他也曾問過孫希平,那位唐青蓮究竟是個怎麽樣的人。


    孫希平給出的評價與李漢之又有些不同。李漢之的評價是世間無唐青蓮這般逍遙人。而孫希平的評價,卻是世間無唐青蓮這般豪氣人。除此之外,孫駱涯最讚同的還是他那位小姨的評價,她說唐青蓮是前唐第一狂人。詩歌狂,喜酒狂,飛劍狂,人間無他這般狷狂人。


    大唐唯有他唐青蓮一人,可讓內侍為他脫靴,可讓貴妃為他斟酒,可讓天子為他磨墨,可讓天下人的心中因他而盛開一朵青蓮。


    放眼古今,又有何人能做到如唐青蓮這般?


    在孫駱涯看來,大宋王朝餘大家的評價,十分準確。


    大唐王朝,始於李皇圖,盛在唐青蓮。


    後唐文壇,更有文人揚言,正是唐青蓮的風流,才推動了大唐的盛世。


    如今的大宋王朝,又有多少文人在效仿唐青蓮,又有多少文人都曾立誌要喝最烈的酒,要唱最狂的歌,隻為心中那朵青蓮能夠越開越盛。


    唐青蓮那烈酒在喉劍在腰的形象,即便大宋王朝中人無人所見,可卻已經牢牢印在了他們的心中。


    大宋王朝,之所以文人豪氣,遠勝重武輕文的大唐王朝,與他們崇拜的狂人唐青蓮脫不開幹係。


    據正史記載,唐青蓮少時,喜擊劍,好任俠,輕財重施。從小就有江湖夢的唐青蓮,長大後更是逍遙無窮,他的形象早已是大宋王朝諸多閨中女子的擇偶標準。


    隻可惜她們生不逢時,沒能趕在前唐時出生,一睹青蓮劍仙的意氣風流。


    在大宋王朝,更是流傳了一句“嫁人要嫁唐青蓮”的女子心聲。


    許多大宋文人攀爬牆頭,隻為與自己心儀的姑娘見上一麵,即便是待字閨中的少女,可他還會唱上一句唐青蓮的詩歌,表達他對女子的愛慕之意。


    而那些個尤其喜愛唐青蓮詩歌的女子,在聽聞了詩歌之後,心中自會覺著該男子與她一般是意氣相投之人,兩人會更容易合得來,最終能喜結連理的也不在少數。


    唐青蓮真真是千古第一風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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