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修文笑笑,柔聲道:「你娘沒出來賞燈,明兒夜裏,咱們把花燈掛在院子裏讓你娘看,好不好?」


    看到父母如此恩愛,楊萱隻為他們開心,忙不迭地答應,「好,好!」


    楊修文輕歎聲,低低道:「你娘抱怨我不曾為她著想,不為你們著想……你們都是我的孩子,是我的骨肉,我隻巴望你們好,怎可能不想著你們?」


    楊萱驀地明白了些什麽,仰頭喚道:「爹爹,我也想要爹爹好,要爹爹平安。」


    楊修文親昵地觸一下她稚嫩的臉頰,「我們都好……爹爹今天很高興,非常高興。」


    楊萱還待再問,隻聽車夫「籲」一聲,停下馬車。


    已經到家了。


    正房院的廊簷下掛著兩盞紅燈籠,屋裏卻是暗沉沉的,想必辛氏已經歇下了。


    楊萱不予驚擾辛氏歇息,輕聲跟楊修文道了晚安,與楊芷穿過西夾道往玉蘭院走。


    月上中天,如水的月色傾瀉下來,在地上泛起無數銀白的光點。


    院子裏的玉蘭樹被風吹得枝椏亂動,擾碎月影一地。


    楊芷仰頭看了看銀盤般的圓月,在樹下站定,輕聲問:「萱萱,爹跟母親吵架了嗎,我怎麽覺得爹爹說話不對勁兒?」


    楊萱默一會兒,答道:「不像是吵架。你還記得中元節到護國寺,爹爹不願要太子挑選的護身符嗎?聽娘說,爹爹要勸聖上改立靖王為儲君,娘勸爹爹不要管,爹爹生氣了。」


    楊芷怔怔地站了片刻,抬手替楊萱攏攏鬥篷,「大人的事兒,咱們別跟著操心了。外頭冷,你快進屋睡吧……我看看月亮。」


    楊萱握住楊芷的手,「姐,我看過史書,知道利害,咱們找機會勸勸爹好不好?沒準兒爹能聽咱們的話。」


    楊芷緩緩搖頭,「沒用的,萱萱……姨娘曾經跟我說過,爹爹性情溫和不愛發脾氣,可骨子裏強得很,爹爹認定的事情,便是母親也勸不動……除非外祖父或者大舅舅相勸。」


    可這根本不可能!


    就是辛歸舟跟辛農挑唆著楊修文支持靖王的!


    楊萱頓感無語,扯了楊芷進屋,「姐也睡吧。」


    到底是年幼捱不住困,這一夜縱然發生了許多事情,楊萱仍是頭一沾枕頭就沉沉睡去,直到日上三竿才睜開眼睛。


    楊芷早就醒了,正拿一根布條給辛氏量腳。


    辛氏告訴她,「剪袼褙的時候,前後要各留出兩指寬,兩邊寬窄各富餘一指。」


    楊芷量好尺寸,用炭筆在袼褙上做了記號,問道:「留得會不會太多了?」


    辛氏道:「不會,納鞋底的時候不能齊著邊兒,肯定要往裏挪一點兒。如果做大了,可以多穿雙襪子或者墊上鞋墊,要是做小了就沒法穿了。」


    楊芷笑著點頭,「我這頭一雙鞋是做給母親的,母親萬不能嫌棄我手笨。」


    楊萱進屋時,正聽到這一句,立刻接話道:「姐給娘做完之後,順便幫我也做一雙,我也不嫌姐笨。」


    辛氏嗔道:「真好意思張口,也不看看都什麽時辰,再過會兒就該吃中午飯了。阿芷學著做鞋,你也一道跟著學,給阿芷做一雙。」


    楊萱滿口答應,「這有什麽難的,我做就是。」


    楊芷忙道:「萱萱手勁小,納不動鞋底,先不著急,等過兩年再說。」


    辛氏凝神看楊芷兩眼,溫聲道:「阿芷,你別總是讓著阿萱,委屈自己。你素來沉穩老成,有些話我想先說給你聽聽。」


    楊芷疑惑地瞪大雙眼。


    辛氏歎一聲,「你三月過了生辰才滿十一,按理不必這麽早說親。」


    楊芷刹時羞紅了臉,支支吾吾地道:「母親……」


    辛氏續道:「我肚子裏這個下個月就生了,最遲八月就能出門,想帶著你四處走動走動。這陣子你不用做別的,迴頭我給你挑幾匹布,你跟姨娘商量著做幾件出門穿的衣裳,如果有了合適的,就早早定下來。」


    楊萱眸光一亮,不迭聲地讚同,「對,是該早點定下來,早點成親。」


    楊芷越發羞窘,臉頰紅得幾乎要滴血似的,低低垂著,完全不敢抬頭。


    辛氏狠狠瞪一眼楊萱,斥道:「越活越沒有規矩了,什麽事情都能插嘴?吃過午飯迴去抄五遍《女誡》,晚飯時候我檢查。」


    楊萱頓時蔫了,心不甘情不願地道,「是。」


    楊芷顧不得羞澀,抬頭道:「母親,萱萱不是有意……」


    「不用給她說情,阿萱早該管管了。」辛氏打斷她的話,正色對楊萱道:「出了正月,你也該收收心,該練針線練針線,該學做飯學做飯,別今兒來了興頭想幹這個,明兒又惦記著那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什麽都做不成。」


    楊萱應聲「是」,吃過午飯,乖順地迴屋抄寫《女誡》了。


    等天色暗下來,楊修文親自動手,在正房院的兩棵樹之間栓了繩子,將昨天得來的花燈和今兒新買的幾十盞燈盡數掛上去。


    燈一盞盞在繩索上,在樹杈間亮起,好像星子點綴其中,流光溢彩。


    楊芷瞧著楊修文忙碌的身影,湊近楊萱身側,咬著耳朵道:「萱萱,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兒?」


    楊萱詫異地問:「什麽事情?」


    楊芷聲音放得極低,斷斷續續地說:「……跟母親透個話……找個讀書的人家。」


    楊萱驀地就想起前世被她攪黃了的,真定府知府張兆的兒子。


    想必楊芷會願意。


    可前世,是楊芷十四歲那年,薛太太才開口保得媒。


    如果能有個機會提前提醒一下薛太太就好了……


    辛氏雷厲風行,隔天就讓文竹開了庫房取出六七匹布,送到王姨娘所住的西跨院。


    布匹都是上好的料子,有紋路似鸞鳳飛翔的鸞章錦;有豔若晚霞的明霞緞;有流光溢彩的流光緞,還有幾匹素色的杭綢。


    王姨娘嚇了一跳,忙問:「這是怎麽迴事?」


    楊芷含羞帶怯地將辛氏的話說了遍。


    王姨娘沉吟片刻,鄭重道:「阿芷,這事不能聽太太的。」


    楊芷疑惑地抬頭。


    王姨娘道:「太太再能幹,不過是個內宅女子,眼界總比不得男人長遠。你現在相看,最多隻能往五六品的官員家裏找,還未必能嫁給嫡子長孫,再想要家世好,就得往京外找。我覺得你應該等兩年,反正年紀小,到十三四歲定親也來得及。別看這三四年,興許咱們能夠往高裏找。」


    「可萱萱說……」


    王姨娘毫不猶豫地打斷她的話,「阿萱才幾歲,哪裏懂得了這些?就是太太……太太娘家三個男丁,隻她一個女兒,你外祖父將她寵到心尖尖上,整日裏就是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就連針線還是定親之後現學起來的。太太風光霽月,心裏可沒這些彎彎繞。」


    楊芷遲疑著問:「那要把這些布料退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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