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來使是盼星星盼月亮,千方百計求見張儀。


    這大相國足足拖了一個月之久,才再次在自己的相府接見了楚國來使。


    表麵上隻道是張儀傲慢自大,待客無禮,實際上他這樣做完全是處於戰略的長久考慮。


    齊國完全與楚國交惡之後,再想修複關係,豈非一日之功?


    齊宣王盛怒之下,雖未將前來咒罵他的楚國勇士斬首,確也是杖責五十,打得他鮮血淋漓,跌跌撞撞逃迴楚國,亦將大夫屈原扣押階下。


    可憐屈原忠心之臣,本事前來齊國說和,共抗虎狼之強秦,卻莫名其妙被人偷拆了後台,氣的火冒三丈,問得外麵傳來的消息卻也隻能一邊大罵張儀無恥,一邊嗟歎自己的大王年邁昏庸。


    兩個大國幾乎因為張儀區區一番辯論,竟然幾乎展開大戰。


    一待這樣的國際形勢確定,張儀才決定揭曉自己應付楚王的辦法,也是時候送這個楚國老頭迴去見他的那個蠢大王了。


    那楚國老臣,在秦國受夠了優待,好不容易再次得見張儀,自然卑躬屈膝,一副趨炎附勢之相,想是盡量捧得張相國歡心,拿了地圖和關契去見楚王。


    土地到手,再拚命傾述自己在強秦之下多麽多麽不容易,憑借傾國之才華,才取得這樣的外交成果,這樣一來,加官進爵暫且不說,起碼千百兩黃金,裝進口袋是輕而易舉之事。


    一想到此就禁不住心中竊喜一番。


    “見過張相國!”來使被引進府邸之內,正堂之上見張儀端坐在席子之上,急急忙忙行起禮來。


    張儀自然在台麵上怠慢不得楚國來使,趕緊起身相攙。


    “丞相,今日身體是否康複啊?”


    “哈哈哈,”張儀輕撫自己的胡須笑道:“托懷王和老哥哥你的福啊,我已經完全康複了。”


    “哎呀,張相國康複,真乃秦國和秦王之大喜啊,人道是秦王不能一日沒有相國的謀劃啊。”


    “嗬嗬,您言之過重了,”張儀兩臂一舒,仿佛整理袍袖上的褶皺一般:“大人有何要緊之事,幾次三番非要從哪美酒珍饈和絕代佳人的堆兒裏爬出來,來見我這個不解風情享樂之人啊?”


    那楚國來使聞聽此言,不由得一愣:“這姓張的小子,幾日不見,好似換得了一個人似的,似乎變得甚為自大狂妄。”


    那個小小動作,實在是失禮,難免讓人感覺到有“逐客”之意。


    其言辭不僅帶有揶揄,亦是讓人有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感覺。


    盡管他感覺到十分不痛快,但是為了能夠盡快去和楚懷王交差,隻好仍做強顏歡笑:“張相國,老夫在秦國受到盛情款待,已經是一月有餘了,如此之長時間,怎能不向張相國道謝啊!”


    由此看來這個使臣也確有兩把刷子:“言語之間也是暗示,給老子安排的那些個娘們不都是你姓張的小子幹的嗎,這會兒卻來諷刺老子!”


    張儀麵『露』不悅,心想:這老小子不識好歹,我早已想到“支吾”的辦法,幹脆不如今日就將他趕出秦國邊境。


    心雖然如此不暢,但他的臉上卻仍是堆滿笑容:“那您來見我致謝,這番真摯的情誼,張儀自然心領了,若無其他之事,儀確實還有其他事情要辦。”


    那楚國使臣一聽此言,自然是有些慌張了,趕緊拋出來意:“張相國,我前日接到楚王之信,對我日久不歸,甚至掛念,老夫也期盼趕緊取得土地文契,好早早返迴楚國,向大王複命啊!”


    “什麽土地?”張儀故作一臉驚愕。


    “啊!”使者驚出一身冷汗:“您那日在懷王麵前承諾的商於富庶之地啊,如今楚王已經信守契約,與那齊宣王斷交,導致齊王大怒,痛毆使臣,囚禁屈原,兩國之間幾乎兵戎相見,張相國你當時言之鑿鑿,無數君子重臣都有耳聞,你怎麽裝作不知啊?”


    張儀聞聽此言哈哈大笑起來:“我張儀甚為大秦之丞相,豈能假稱戲言而毀約?”


    “來人,將我的土地的契書呈給大人”,張儀站起身來,單手一揮。


    早有一個藍衣內侍,手捧一銀盤,來到楚國使者麵前。


    那老頭趕緊撩開遮蓋的紅布,捧起竹簡,皺起眉頭,仔細閱讀起來。


    照理來說,那竹簡上的城契地約,再繁寫,也不過幾十個文字,卻見他翻來覆去,仿佛在尋找什麽東西一般看了好久。


    “張相國,你莫不是拿錯了書簡,還是書匠一是疏忽,刻漏了字呢?”


    “大人莫不是哂笑我張儀府中文人,不懂文化?”


    “不敢不敢,但這上麵明明寫得是六裏土地啊!”他瞪大了眼睛,一臉費解的說道。


    “沒錯啊,正是之前和懷王承諾的六裏啊!”張儀一臉的嚴肅。


    “你你你,竟然......”


    “怎麽,大人你怎麽了?”


    “之前你信誓旦旦承諾的六百裏土地。。。。”


    “哈哈哈哈,大人您未免太過貪心了,竟然能將六裏之地,誤聽成為六百裏之多,試想我大秦全疆域之土地才有多少,怎能割讓你楚國六百之地!”


    張儀走到楚國使者麵前,拉住他的袍袖,貼近他的耳邊說道:“況且,《詩經》有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大秦的每一寸國土都是秦王的,我雖貴為丞相,但君臣乃有天壤之別,張儀這麽可能代替大王做出這樣重大的決定呢?”


    “你你你你......”


    張儀完全不容他空隙說話,緊接著嗆聲反譏道:“公也是楚王的重臣,我若此刻向你要楚國之地一千裏,你難不成替楚王答應我?”。


    “張儀當日承諾之土地不過是惠文王賞賜給我自己的封地,這裏的土地乃是張儀自己可以決斷之物。”


    說著他白了一眼,幾乎已經氣到癱倒的楚國老頭:“當然大人如果嫌少不肯要,那張儀也就沒有辦法了。”


    “來人,快快攙扶大人起身!”


    相府之上兩側的幔帳之後,登時湧出三四十名全副武裝的帶甲武士,要掛明晃晃的青銅長劍,鏗鏘作響,將楚國來使扶將起來。


    他見到此番文武皆施重壓的情景,也隻好哀歎一聲,不敢再言其他。


    “送客!”張儀頭也不迴,徑直迴後堂而去,一副勝利者洋洋瀟灑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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