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晴自然是覺得孩子被打怕了,壯膽地道一句:“你別怕,說實話,警察會幫你!”


    蕭野抬起頭,沒有特別的情緒:“沒有。”


    說完,轉身進屋。


    蕭強東很滿意的神色,拍打自己心口:“警察同誌,你們都看見了吧?我是真冤枉!”


    警察:“你哪裏冤枉了?孩子背上的傷不是你抽的?”


    蕭強東一時被噎。


    警察:“教育這個年紀的孩子打沒有用,得講道理,得耐心!”


    蕭強東:“是是是!”


    方晴教書多年,以前也遇到過被家暴的孩子。


    她當時找家長聊過,信了家長的一麵之詞,沒有管下去。


    那個孩子的下場,是終身需要掛著尿袋生活。


    悲劇發生後,學校組織捐款去醫院看孩子。


    看著躺在病床上傷痕累累的孩子,方晴別提多後悔了。


    有時候,可能真的隻需要再多一句話,或是再多一個行為,就可以阻止悲劇。


    現在,方晴選擇站出來。


    她對警察說:“警察同誌,這位先生多次施暴,不能隻聽他的一麵之言,或許,可以問問周圍的鄰居。”


    蕭強東捏緊拳頭,但是礙於警察在,隻是兇狠的瞪著方晴。


    警察覺得方晴的話也沒錯,於是去五樓和四樓詢問鄰居。


    除了有一戶鄰居沒在家,其他三戶鄰居紛紛表示‘沒聽見’、‘不清楚’。


    事情到這裏,方晴也再無他法。


    在方晴對上蕭強東憤恨的目光時,方晴叫住警察:“警察同誌,請問這次出警會有記錄嗎?”


    警察表示,有。


    方晴:“我平時沒和人交惡,如果我出事,應該會第一時間調查這位先生吧?”


    方晴以此震懾蕭強東的報複念頭。


    蕭強東也不是傻子,隻能吃下啞巴虧。


    不過他關門時,還是耍橫地指了一下方晴,意為警告。


    警告她少管閑事!


    後來許之夏問過方晴,那樣出頭不害怕嗎?


    方晴說當然害怕啊,但如果在能力範圍內便不能坐視不理。


    良心會過不去。


    人生漫長,如果良心有虧,餘下的日子就都不好過了。


    許之夏再看見蕭野,已經是半個月之後了。


    那天有堂體育課,許之夏剛跑完八百米,累得像是隻剩一口氣。


    而旁邊的籃球場上,蕭野在冬日暖陽裏穿著單薄的短袖,蹦得三尺高,連連得分。


    許之夏勻著氣,視線追著穿梭在球場上的那抹靈活又氣勢的身影。


    她腦海裏還閃過他打群架的樣子。


    她想不通,他麵對施暴,怎麽會沉默無聲。


    進一步了解蕭家的事是在2007年的元旦節。


    國家法定休息日,許之夏和方晴都放假。


    兩人難得同時休假,打算好好在家做頓飯,於是一大早就去菜市場買食材。


    正巧,碰到住二樓的朱姐。


    朱姐,就是許之夏母女倆搬到‘建設小巷’第一天,嫌她們的行李擋了過道的女人。


    不過現在,朱姐和方晴關係很好,每次碰見都能聊會兒。


    其實,也不是那種好。


    朱姐有個兒子數學很差需要報補習班,通過方晴內部關係爭取到一定的優惠。


    所以,關係好。


    昨晚,對門又發生了暴力。


    方晴也無能為力。


    隻是在忍無可忍的時候,去拍了對麵的門。


    在一個活禽攤位前,方晴和朱姐一拍即合分了一隻雞,等著攤主分殺。


    方晴不由說起昨晚的事。


    說到這事,朱姐不禁壓低聲線:“那家人,你別去管,管不著,還惹一身腥!”


    方晴詢問:“他們家…是怎麽迴事兒?”


    朱姐:“那人叫蕭強東,是個賭徒,老蕭當年就是被他活生生給氣死的!”


    ‘建設小巷’是職工樓,當年造車廠給優秀職工分的房,所以街坊鄰居都認識。


    老蕭是廠子從北方調來的一等技術職工,才五十歲不到,就被蕭強東偷了家裏所有積蓄去賭博,還欠了一屁股債,活生生給氣死了!


    老蕭去世後,蕭強東安分了幾個月,又去賭,還被人切了一根手指。


    說到這裏,朱姐癟著嘴巴:“就這樣也沒戒賭!他呢,大多時候不在家,有錢就去賭,迴家的話,肯定就是輸得身無分文了!迴來就拿他兒子撒氣,這都多少年了,他兒子沒被他打死,也是命大!”


    說起這些陳年往事,朱姐歎了口氣:“阿野小時候很乖的!那時候廠子還在,老蕭經常帶他到廠裏玩兒,大家都願意逗他!他聰明,成績也好,哪像現在抽煙打架逃學的!這輩子是毀了!不過啊,這就是命,命不好,什麽都白搭!”


    命?


    好讓人唏噓的說法。


    方晴委婉問:“那大家就任他這樣打孩子,不管嗎?”


    “怎麽不管?”朱姐警惕地看看四周,聲音更小了,“一開始大家也管啊,報過警,也找過社區,但怎麽說都是人家自己家裏的事!清官難斷家務事!我們除了做這些也管不了其他的……”


    那時,家暴法還未實施,執法人員也無法可依。


    好多悲劇,都經曆一句‘清官難斷家務事’。


    攤主放了雞血,用開水燙雞,然後將雞毛拔得光光生生,問:“你們誰要頭?”


    方晴沒作聲,讓朱姐先選。


    朱姐笑笑:“我們有當家,得要一個頭。”


    方晴:“好。”


    朱姐滿意地奉承:“哎呀,方老師,你人可真好,不愧為人師表!”


    說到這裏,她再次提醒:“方老師,蕭家的事你就真的別管了!那是個亡命徒!瘋起來要命!”


    方晴點頭。


    事實是,她想管也管不了。


    等著攤主把雞肉宰成小塊的間隙,朱姐露出八卦之色:“方老師,你看蕭強東是不是年齡不大?”


    方晴點頭,這點,她也很疑惑。


    朱姐:“他今年才33歲,阿野上個月都滿17了。”


    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卻也把話全部聽了去的許之夏震驚:“什、什麽?”


    父子,才相差16歲!


    那不是十五歲就…就……


    朱姐擠眉弄眼地點頭:“他跟誰搞出個孩子自己都不知道,人家把孩子生下來放籃子裏,半夜偷偷往蕭家門前一扔…”


    朱姐‘嘖嘖嘖’:“那人一開始還不認,還是老蕭帶著孩子去做了親子鑒定,確定是老蕭家的種,才留下的。”


    朱姐搖搖頭:“也不知道搞過多少,連孩子親媽是誰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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