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中秋佳節至,是日風和景明,秦園張燈結彩,褪盡昔日的淡妝素裹,儼然一位盛裝濃抹的貴婦人,紅綢繡帶,柳拂香風使秦園愈加情韻,又令中秋佳節更添喜慶。無憂穀穀主派了數十名弟兄於秦園幫忙,他們或打掃庭院,或裝飾新房,或殺豬宰羊,忙碌的身影隨處可見。

    一切備至,兩對新人在眾人的喝彩簇擁中進入布置精巧的沉香閣,兩位新娘粉臉嬌羞,無限可人,詩宴腮凝新荔,鼻膩鵝脂,吟吟粉妝玉琢,柔美嬌俏;兩位新郎胸係紅綾佩花,神采奕奕,隻是項涵隱隱透出心分神移之態,待他神情專注時卻與秦卿四目相對,神遊之心難以平靜,一眼繾綣的柔情,一懷難以割舍的情思,真真難以釋懷。秦卿強裝歡欣向他投去祝福的眼神,可誰知她的心房早已哽咽哭泣。人群裏仲元迷惘茫然,一懷苦水吐不出,咽不下,如魚飲水,冷暖自知。位居高堂之位的穀主夫婦看著自己的女兒、女婿緩緩走來,幸福慈愛溢於言表。霓裳閣人頭攢動,接踵磨肩,左鄰右舍、茶朋酒客皆來捧場沾喜,喜慶氣氛洋溢於每個角落,四位新人在司儀的安排下拜了天地,正要拜高堂時,閣樓外有聲高叫“慢著”,原來是陸子衝,隻見他身後跟隨著一行人,扛著兩三個大箱子走進沉香樓,眾人啞然。子虛輕聲念叨。陸子衝走近他,道:“子虛,今天是你大喜之日,既然你執意要在秦園成親,我也不再強人所難。你既是我兄弟,我也不得不捧場,你不接受我的安排,我想你總該不會拒絕我的一點心意。”說著指著三個大木箱續道:“這三個木箱裏有綾羅綢緞、珠寶首飾、金銅玉器,就算是我送給你和這位姑娘的新婚之禮吧。”子虛因沒有請陸子衝喝喜酒而羞愧難擋,他用不安的眼神望著陸子衝卻說不出隻言片語。陸子衝又道:“子虛啊,我們爹娘雖早逝,但你還有兄長,這高堂一拜豈敢隨意拜在他人膝下,有道是‘長兄為父’,今日我就代替爹娘受你這一拜。”

    “說得是。”穀主文長煙謙恭讓座道,“既是高堂,請上座。”陸子衝隨意作揖答謝後便坐在交椅上。隨著司儀一聲“二拜高堂”,子虛與吟吟徐徐向陸子衝鞠了躬。禮畢,陸子衝心願已了便起身要走,文長煙道:“陸莊主請留步,今日亦是令弟大婚之日,何不留下討杯喜酒喝?”陸子衝冷笑一聲:“我看算了吧,我親弟弟都不留我,你留我有何用。看來是我做兄長的太失敗了。”羞愧萬分的子虛忙道:“哥,留下喝杯喜酒再走吧。”可這迴陸子衝早已不領情了,他轉而用高傲的眼神打量著文長煙道:“你就是無憂穀穀主?”文長煙對他目無尊長的語氣並沒有生氣。隻聽陸子衝續道:“你女兒真有福氣,被人占了便宜還能有人要。也真有人願意去戴這頂綠帽。”說著下意識地看看項涵。話畢,霓裳閣裏議論紛紛,仲元心裏一驚,滲出一額頭的冷汗。文長煙夫婦更是如雷驚耳,慌忙從交椅上蹦起來。

    “陸子衝,你不要胡說!”項涵厲聲斥責道。

    “有沒有胡說,有人心裏清楚。”陸子衝應聲道。

    “陸莊主,我聽不清你的話是何用意。我女兒潔身自好,清清白白,為什麽沒有人要,況且她對項涵深情一片,如何又有綠帽之說?”文長煙氣道,“凡事要講證據,你不能憑空捏造說出一些有損他人清譽的話。”陸子衝奸笑道:“證據我沒有,可你為何不親自問問你的女兒?”文夫人聞罷急跑到詩宴跟前問道:“宴兒,你說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爹娘,跟娘說實話。”

    “夫人,詩宴怎麽會瞞你呢?”項涵道著轉向詩宴,見她受驚警惕的樣子便溫和道,“詩宴,你說話啊,陸子衝是胡說的。你要是不說話就搖搖頭。”詩宴聽著身邊人們的議論聲,心下驚悸,不住地搖頭,口裏喃喃念叨“沒有,沒有,這是假的,假的……”大家鬆了一口氣,仲元冷不丁捏了一把冷汗。陸子衝仰天笑了幾聲,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說了,人家都不介意,那我介意什麽?”子虛在一旁為兄長的言行懊悔不已。

    “姓陸的,你的玩笑未免開得過分了,我看你是成心來攪局的。”文長煙怒罵道。

    “是不是玩笑,以後你自然會知道。”陸子衝說著踱到秦卿麵前輕聲道,“你心上人成親了,可惜新娘不是你。不過你不用擔心,我會一直等著你。今天,就今天,我在留心島等你,你一定要來找我,千萬,千萬!”秦卿湊近他耳根輕聲道:“別做夢了,就算世上男人就你一個我也不會隨你去。”陸子衝仍輕聲道:“你也許還不知道我的脾性,我得不到的東西就會毀了它。今天之內記得來找我,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否則你會知道後果。”

    “我就是死也不會找你。”秦卿應聲道。陸子衝見秦卿如此倔強,便狠下心咬著牙領著隨從氣憤地離開了秦園。秦卿細細品位陸子衝的話,覺得奇怪:“為什麽他叫我今天去找他?”

    陸子衝走了,婚禮仍在進行,可詩宴的狀態已不如前了,她與項涵拜完高堂,正要行夫妻對拜之禮,不想一時體力不濟、精神恍惚暈了過去……沉香閣裏的人群漸漸散了,一場婚禮就這樣沒了尾聲。

    沉香閣的新房裏,項涵、仲元、可妤、穀主夫婦、還有子虛夫妻倆圍在床邊等待著秦卿診脈,原來詩宴身虛體弱,並且又有身孕,加之心裏不安穩、神經緊繃故會一時不適暈厥。眾人於是放下了緊張的心。是時,秦卿忽覺身體一陣難受,卻又道不清到底哪裏不舒服,正詫異著,一股熱氣猶如一顆燒紅的碳粒,一把貼在她心房,她猛得驚叫一聲,隨後扶著妝台不由自主地喘氣,心裏的驚訝自然難以名狀。一房人關切地問長問短。項涵道:“我先扶你坐下。”說著去扶她,不想秦卿喉嚨一陣湧動,一口血水由口噴出,染了項涵一袖子,眾人皆大驚失色,項涵更是心急火燎,麵對眾人卻又不敢太過表現,隻是兩手牢牢相扶,雙目關切凝注。秦卿一麵倚著項涵雙手,一麵又強力自持不敢靠他太過,擔心在眾人麵前失態。猛然間,她想起陸子衝的話,記得上次北上茉莉山莊那天,陸子衝也曾提醒秦卿中秋佳節找他之事,秦卿說‘死也不會找他’ 自然不會找他,陸子衝放話說‘得不到的東西就毀掉它’自然不會手下留情。

    “是陸子衝。”秦卿緩緩道出。

    “我哥怎麽了?”子虛忙問。

    “我中了他的‘冰火兩重天’。”秦卿微微閉了下雙眼。

    “可是他根本沒有機會下毒。”可妤疑惑道。

    “‘冰火兩重天’是一種無色無味的毒藥,中毒之人在一百天之內無毒跡可尋,在第一百天發作,七天後受冷熱煎熬而死,因此又名‘百日飲水毒’,‘飲水’即‘如魚飲水,冷暖自知’之意。”秦卿蹙顰柔弱道來,“據我推算,自我服用蛇毒解藥始到今日正好一百天。難怪他叫我今日去陸莊找他。”

    “好狠的陸子衝,他原是早有預謀!”文長煙憤慨道。子虛麵有憂色:“我馬上找我哥拿解藥去。”

    “子虛留步!”秦卿道,“你哥未必有解藥。這百日飲水毒的解藥難以煉成,我至今還未聽說配置成功的……”

    “生死攸關,無論如何,我還是先去問問。”說罷,子虛便匆匆趕去陸莊。

    項涵擔憂秦卿,心下緊張,手臂忽地顫抖,秦卿察覺,凝眼望他,見他一雙緊張的眼睛盡是關切之情,心裏甚是寬慰。

    不到一個時辰,子虛垂頭喪氣地迴來,原來陸子衝沒有走遠,子虛在留心湖畔便遇到了陸子衝,於是將秦卿的情況道之與他,陸子衝懊悔不已,怪自己當初一時衝動,在解藥中添加了百日飲水毒,他得不到的東西,他寧願將其毀掉。茉莉山莊少主秦嶽當時告知陸子衝,白日飲水毒解藥所需藥材稀有,始終沒能配製成功,如今秦卿毒性發作,陸子衝隻剩無奈與悔恨。

    “既然你沒有解藥,為何還要她來找你?”子虛問道。

    “也是懊悔無奈,想為她想想其他辦法。”陸子衝道著沉沉地歎了口氣。……

    子虛將他與陸子衝的對話道給眾人聽。

    “一定還有其他法子,秦姑娘你再仔細想想。”項涵道,聲末竟有些難以掩飾的低沉沙啞。秦卿軟語道:“以前我聽我師傅說過,無影城的西南邊有一座四季山,山頂住著一位白發婆婆,潛心鑽研醫藥,人稱‘聖手’,或許她那兒有解藥。隻是四季山路途遙遠,七日之內恐怕難以登上山頂。”

    “我這就帶你去。”此話一出方知太過關切緊張,畢竟他是穀主的準女婿,為了避嫌,他對文長煙道,“伯父,秦姑娘是我朋友……”

    “你不必解釋,我知道,你趕緊去吧,要趕在時間前麵。”文長煙打斷了他,“秦姑娘是好姑娘,吉人自會有天相。”

    “那詩宴就勞煩諸位照看了,我迴來再跟她解釋。”項涵見文長煙通情達理、正直大方很是感激。

    ……

    馬車備至,項涵扶秦卿進車篷後便要駕車前行,吟吟跑來遞過衛青送的弓箭道:“涵哥哥,山高路險,豺狼虎豹時有出沒,這弓箭也許用得上。”項涵謝過後接過弓箭跨在身上與眾人辭行了。

    馬蹄聲聲,秦卿坐在車蓬中思緒漂浮,伴著聲聲馬蹄,她思量著:“此行希望微渺,亡死大於生存,臨死前能與公子獨處數日,我已經心滿意足了,生亦何恨,死亦何憾!”

    欲知四季山一行景況如何,請看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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