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子夜,項涵秉燭夜讀兵書,忽而燭影搖曳,項涵感到一陣殺氣,正在此時,有人奪門而入。

    “誰?”項涵一聲嗬斥立起身來。隻見那人渾身血跡,神情慌張,似乎受了重傷,話未出口已倒在地上不醒人世。項涵奪步而過,俯身瞧去,透過淩亂的發絲他看到了一位眉宇堂堂的漢子……是時,門外不遠響起一陣慌亂的腳步聲,於是項涵立馬關好門,扶著那人正要進後堂,可門外腳步聲漸進,頃刻門上便響起雜亂的敲門聲,事態如此緊迫,項涵隻好把他塞進神桌下,憑那一方垂下的桌布遮掩著。

    正要去開門,不想門已被撞開,一群穿甲披鱗的士兵湧進來。

    “給我搜。”帶頭的士兵一聲令下,士兵們擁向後堂。

    “軍爺,您要搜什麽?我們可是良民啊!”

    “為什麽遲遲不開門?”他一邊說著一邊環顧廳堂。

    “人有三急嘛,當時小人正如廁呢。”項涵解釋道。

    “涵哥哥,出什麽事了?我和我娘聽到動靜就過來了。”吟吟擔心道,“怎麽有這麽多官兵?”

    “沒事,沒事,放心。”項涵道。

    項言也驚慌地從後堂出來,項涵一邊上前扶著一邊安慰。

    士兵們都出來了,一無所獲。項言道:“你們到底找什麽?我們可是好人呐。”

    “我們正抓一個犯人,一名受傷的年輕男子。窩藏罪犯可是要滅九族的,不過依我看,就你們幾個是無論如何也構不上九族的。”那人瞟了他們一眼信步踱到神桌前,項涵警覺起來,那人又信手要掀牌位的紅布,這一舉動是誰也始料不及的,他這一不經意的動作將會引來殺身之禍,項言慌張了,項涵也有同感,萬一給他知道那是韓信的牌位,大難就要臨頭。就在千鈞一發之際,項涵忽然驚恐的大喊:“哎呀,老鼠!”便跳將起來,神色慌張的竄到那人身畔,吟吟原本害怕老鼠,一見項涵的神色,更是尖聲叫喚,緊緊的抱住她母親。那人吃驚地看著項涵,項涵故作難為情地道:“老鼠,一隻好大的老鼠,真的!差點把我的魂兒嚇跑了。”他大笑,其他士兵也大笑。

    “瞧你們一家子,膽小如鼠,不,比老鼠還小。量你們也沒有窩藏罪犯的膽兒。”他說著冷笑一聲便撤兵去了。

    四人互望,心下鬆了一口氣。

    其後,四人得知所救之人乃關中大俠郭解門客,姓郭名仲元。項涵心生敬佩:“如今天下賢與不賢,知之不知都傾慕他的名聲,言俠者都稱引郭解郭大俠。”

    “然‘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郭公被迫亡命太原,終被武帝滅族。仲元幸運,博得各位相救才留此賤命,仲元感激不盡。”

    “不要客氣。”項涵道,“對了,郭兄往後將何去何從?”

    “說實話,我也沒有想過,沒做什麽打算。”

    “既然這樣,不如留下來,隻要你不嫌棄。”項涵道。

    “是啊,這兒不是長安,比較安全。”吟吟道。李氏與項言也在一旁勸說。

    “謝謝你們的好意,可是我真的不能麻煩你們,如果那樣,我良心難安,況且我是帶罪之身,會連累你們。”仲元道,“我已決定,明日一早就離開。”

    “既然你已作出決定,我們也不再強留了。”項涵道。

    翌日清早,仲元辭行了。可沒過三天,災難降臨了。那天吟吟陪同項涵習武迴來發現李氏、項言躺在血泊中,家中桌倒簾碎,一片狼籍,那盆君子蘭花殘葉敗,失去了往日的容顏,韓信牌位的紅布不知所蹤,牌位上的字眼暴露無遺!看著這一切,悲傷、憤怒湧上兩人心頭,項涵怒道:“我們牢記您對項家的恩惠,可到頭來你還是毀了這個家……”項涵撫著項言的遺體,一陣寒意襲來,眼中布滿人生的渺茫,無聲的哭泣將一腔怒火更熾烈地燃燒在心底。一旁的吟吟已泣不成聲,忽聽得她叫喚:“啊!母親!涵哥哥,我母親醒過來了!”隻聽得李氏艱難地道:“離開這兒,走,能走多遠走多遠,走……”便撒手人寰了,吟吟又是一陣嚎嚎痛哭。

    “吟吟,聽母親的話,離開這兒,我們還要繼續走下去。我們,我們一定要堅強起來。”項涵心痛道,“你放心,往後我一定待你比親妹子還親。”一句話又把她惹得淚流不止,兩人不免抱頭痛哭。正在此時,一群士兵蜂擁而至將他們團團圍住,帶頭的正是兩天前實行搜捕令的兵士,隻見他冷眼圓瞪厲聲道:“就知道你們會迴來。來呀,把這兩個叛賊抓起來!”接著上演了一場生死搏鬥。項涵一邊護著身畔不會武功的吟吟,靈巧地讓她在自己身邊左躲右閃,從而不受刀光劍影的傷害,一邊與眾人交上了手。他的武功已是今非昔比,他人不能進身半步,士兵們隻能團團圍住死死糾纏,隨著他的身形步影從裏屋打到外屋。

    正在糾纏之際,一緇衣朦麵人從天而降至項涵、吟吟身邊,借著輕功把他們帶離了眾人的視線,切確說來是一個偏僻的林子旁。

    “多謝閣下搭救,不知閣下如何稱唿?日後項涵定當結草銜環以相報。”項涵拱手道。

    “我知道你不會食言,但我不用你的報答。”黑衣人道。項涵聞聲耳熟,此時那人已撩下了自己的麵布,項涵一見又驚又喜。“師傅!”他激動地叫喚。

    “為師一接到消息便趕來了。”衛青道。是時,一輛馬車從林子北邊駛來,在他們身畔駐足了,趕車人利索地跳下車必恭必敬地對衛青道:“將軍,您要的東西都在這兒了。”道完便規矩地退到一旁立著。

    “將軍?”項涵、吟吟吃驚道。衛青笑道:“我是衛青。”兩人一聽喜形於色,激動不已。

    “您就是衛大將軍。”項涵說著雙膝跪下,吟吟也跟著跪下。項涵又道:“沒想到我一介草民竟與當朝大將軍結成師徒關係,真是三生有幸!請受我們一拜。”衛青扶起他們,把當初為何收項涵為徒的原因和盤托出,項涵聽後受寵若驚,但更多的是愧疚與不安:“項涵慚愧,項涵有負師傅重托,有辱大漢使命,讓師傅失望了。”

    “不,你沒有錯,你不用自責,不用愧疚,錯的隻是機緣。”衛青拍了拍項涵的肩膀,“朝廷正在通緝你們,眼下形勢對你們很不利,你們應該盡快離開長安,最好能離開北方。”

    “將軍的意思是要我們逃到南方去?”吟吟問道。衛青點點頭道:“那裏離朝廷遠,對你們比較安全,師傅幫不上什麽忙,隻能讓這輛馬車送你們去。”說著望望旁邊的馬車。

    “師傅真是有心了。”項涵感激道。衛青又從車蓬裏取出一小木箱道:“這裏有些銀兩,到了南方買房置地,好好生活。”

    “師傅,這些我們不想要也不願收,我們有手有腳,餓不死的。你放心。隻是,隻是我有一事相求。望師傅成全。”項涵說著臉有難色。

    “但防直說!”

    “我這一去,我家人的喪事……”項涵傷心道。

    “我會全權負責,你放心吧。”衛青打斷道。項涵聽了激動地說不出一句話,眼淚在眼眶打轉。

    “我了解你,你是個孝子。”衛青嗬嗬笑道,又拿出一副精致的弓箭道,“此弓箭是我生平所喜之物,它不是一般的弓箭,它具有平凡弓箭所沒有的靈氣,天下隻有兩個人能使用得動它,它還有個名字叫作‘珠璧’,珠聯璧合之意。”

    “真有意思的名字。”吟吟道。

    “師傅也能使用得動嗎?”項涵問道。

    “以前能,可在我贈與你之後,它就將不再聽我話了。”衛青遞過弓箭微笑道,“留下它作紀念吧。”項涵半晌無語,他一會兒看弓箭,一會兒看衛青,眼眶盡是星星點點,他鄭重地用雙手接過弓箭道:“真是好弓好箭。師傅把這寶貝送給我,這份情義我永世不忘,請再受徒兒一拜。”說著給衛青跪下。

    “起來,起來。”衛青扶起他道,“誰叫咱們有緣呢?這家夥跟我已有半生了,該換換新主人了,如今找到了,我看得出你適合它,它也適合你。”

    “對了,師傅,另一個能使用得動這弓箭的人會是誰?”項涵好奇的問。衛青捋了捋下巴的胡子笑道:“天知道。隻要你耐心等待,因緣聚會,天緣巧合,那人會出現的。”那笑容裏溢滿的全是詭異,讓人難以捉摸,更生奇異之感。項涵、吟吟麵麵相覷,不知其意,衛青在一旁催促:“上車了,時間容不得你們等待了。”

    “今生能得大將軍知遇,說明老天還是眷顧我的,今日別後,就讓這份知遇之恩伴我走完我的下半生吧。”項涵拱手道,“師傅,有緣相見。”

    “珍重!”

    一輛馬車朝林子的南邊駛去,身後揚起迷漫的塵土。

    馬車朝南方馳騁奔騰,一路上碧水行舟、色澤豐潤,引人入勝,美不勝收,那紛飛的蝴蝶,飛揚的垂柳,田田的蓮葉,盈盈的綠水,纏綿婉轉的情歌,飄蕩的扁舟……與之北方的駝走大漠,雁排長空,悲壯的戰歌,另有一番韻味,然更盡女兒之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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