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來,禮賢大師運氣不錯,總算是挺過了這次危機,在眾人的全力救治下他的狀態日漸穩定,雖然武功難免大損,但這條命總算是保住了,而相比之下張易之的情況就沒那麽樂觀了。


    老仙長受的傷原本就重,加上年事已高,眼看著是迴天乏術了,雖然他已經從十二宗派盟主的位置上退了下來,但在大多數人心目中他依舊是十二宗派乃至整個內陸武林的精神領袖,他要是倒了實在是一大損失,故而這陣子老仙長的住處每天就擠滿了人,大夥一來是關心他的病情,其次也是為了有個萬一能夠趕上見他最後一麵。


    這兩天張易之的情況稍微有些起色,年輕人大多挺高興,而老輩人則顯得憂心忡忡,他們經曆這種事經曆得比較多,知道有種狀況叫做迴光返照,之前林雲為了處理各種亂七八糟的事忙了好幾天,這天好不容易有些空閑,他迴到住處打了盆水,正打算洗把臉然後抽空補一覺,結果此時南宮亮急急忙忙地跑來了。


    “掌門,劉盟主讓我來叫你去一趟張仙長那兒,說是老人家稍微清醒了些,有話要和大夥說。”


    林雲一聽知道關係重大,當下連洗臉都顧不上,穿上外套便和南宮亮趕去了張易之的住處,到那兒一看,赫連秋以及十二宗派各家的首腦陸陸續續都到了,大夥都表情凝重,顯然意識到事情不容樂觀。


    林雲來到屋裏一看張易之的樣子心裏不禁有些不是滋味,昔日的神仙中人如今已經虛弱得如同一具骷髏,今天張易之的樣子還算好,臉上多少有些血色,要是換做前幾天那就真是比死人多口氣而已。


    一見大夥到齊了張易之顯得有些激動,趕忙伸手示意弟子將其扶起來,折騰了好半天張易之這才靠坐在床頭,斷斷續續地和眾人說了一番話,歸結起來大意是說他感覺自己不行了,他活了八十多歲已經不算短壽了,一生在武學和道術上也算有所小成,即便如今要走了心裏也沒有什麽可遺憾的了,如今他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十二宗派和正乙派的未來,拜托大夥一定要把這些事業經營下去,這樣他和那些故去的先人也能放心,即便群豪都是見慣了生死的人此時也大多覺得心裏不是滋味,是紛紛答應張易之一定不讓他失望。


    張易之交待完這些讓群豪是暫時出去,隻留下幾個得意弟子在屋裏,大夥知道這是要關照正乙派內部今後的安排,當即都識相地退了出去,此時天空漸漸飄起了小雪,室外是頗為寒冷,但大夥一時都不便離開,於是便三三兩兩地在一塊聊天。


    隔了一會兒宋問等人從屋裏出來,說請赫連秋單獨進去,這倆都是天下四聖,齊名幾十年是交情非淺,大夥估計張易之是有什麽重要的話要跟她說,也就沒有感到如何奇怪,赫連秋進去沒一會兒也就出來了,是臉色沉重,感覺得出霍桑,張易之等同輩人相繼凋零讓這位也是頗為感傷,第三個被叫進去的是劉道靈,這點大夥就更不奇怪了,新舊兩任盟主之間自然有些機密要交待。


    而出乎群豪意料地是劉道靈從屋裏出來之後下一個被叫進去單獨對話的居然是林雲,雖說他如今是十二宗派的副盟主之一,未來內陸武林的領軍人物,可張易之臨終前特意單獨和他對話還是讓在場不少人是心生嫉恨。


    要擱平常遇上這種情況林雲肯定能推則推,畢竟槍打出頭鳥的道理他還是懂的,不過今天情況特殊,張易之時日無多,有些話再不說可能就真沒機會了,想到這裏林雲也不顧他人的看法是邁步進了屋子。


    張易之依舊靠坐在床上,模樣讓林雲想到了一句成語“苟延殘喘”,總之樣子是頗為狼狽,一見林雲進來老仙長顯得很激動,指了指床邊的椅子示意其坐下,林雲當即入座,張易之這才斷斷續續把自己想說的話是一一吐露。


    前半段其實沒什麽出奇的,就是誇獎林雲是十二宗派中的青年才俊,未來不可限量,希望他能和群豪一起好好經營十二宗派,對此林雲自然是一一答應。


    可是說到後半段事情發生了一些變化,在確認屋裏沒有外人,門口也沒有人偷聽之後,張易之從枕頭下麵掏出了一個小包裹遞給了林雲,後者當時不禁一愣,等打開一看裏麵是厚厚一摞手稿,等林雲仔細一看上麵的內容不禁大吃一驚,這竟然是張易之總結的自己一生武學精要,而如今他就要把這些傳給林雲。


    當時林雲先是感到受寵若驚,接著不禁連連推辭,畢竟自己雖然是張易之的晚輩,但並不是正乙派的門人,而張易之所總結的武學精要其中不少都是正乙派的不傳之秘,自己要是學了那是很犯江湖忌諱的,故此林雲一度是不肯應承,可偏偏張易之的態度卻頗為堅決,老仙長的理由也很充分,如今十二宗派中頂尖的高手中林雲年紀最輕,也最有潛力,有希望繼承發展這些功夫,而且林雲人品也好,把這些功夫傳給他,張易之也放心。


    其實林雲也明白張易之的意思,如今他眼看就要不行了,十二宗派少了一座最值得信賴的靠山,萬一今後再遇上強敵,憑眼下十二宗派的這些人物恐怕是難以抵禦,故此張易之才會把自己生平所學托付給林雲,希望其快速成長起來接替自己的位置,考慮到對方用心良苦,也是出於對十二宗派的責任林雲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


    見林雲應承了張易之是如釋重負,看得出這都成老仙長臨終前的一件心事了,之後他又勉勵了林雲幾句,最重要就是提醒對方,他這個人過於謙遜忠厚了,這本身不是壞事了,但作為一派之長,乃至十二宗派的首腦有時做事必須更加明快果決,要有一種舍我其誰的魄力,至於別人的議論乃至誤解有時根本不必放在心上。


    如果是幾年前張易之和林雲說這番話,他未必就會認同,但這幾年掌門當下來林雲感覺自己能夠理解張易之這番話的含義,甚至認同其中的大部分觀點,隨著老一輩的人物相繼故去,自己這一輩的年輕人必須扛起更多的責任,而做事的風格也必須隨之改變。


    見林雲對於自己的話表示認同,張易之是頗為認同,或許是把該交待的事都安排完了,張易之整個人似乎一下子鬆弛了下來,他說自己累了,想休息一會兒,讓林雲先出去,後者當即照辦,輕輕退出了屋子,可當時林雲並沒有料到這會是張易之對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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