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和人的差距,是什麽樣的呢?


    這就像是夏蟲不可以語冰、蜩與學鳩不知千裏、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一般,是完完全全兩個世界的存在。


    這就像是身為人類低頭看著遍地的螻蟻一般,神明也在半空中垂眸看著地麵上的人類,看著他們營營苟苟,看著他們與螻蟻沒有任何的區別reads();。


    《老子》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這句話的意思,並不是說上天是不仁慈的,將萬物都當做了芻狗一樣的東西。而是在說,天地就是天地,它們並沒有什麽仁慈之心,也同樣的沒有什麽兇殘之心。萬事萬物對於天地來說,都是一樣的存在,不論是石頭還是寶玉,不論是人類還是螻蟻,對於天地來說,都是相同的。


    說白了,大家都是由原子構成的東西,又有什麽誰高誰低?


    眾生平等,在天地眼中,這個“眾生”的概念,要比普通人類意念中的“眾生”龐大的多。


    這就像是生活在三次元的人,在看待二次元的時候,覺得他們就是生活在一張紙中的人物一般。神明就是比人類還要高維的存在,超越了空間與時間的概念,淩駕於其上,可以隨意的控製這些維度,就像是人類可以在三維空間自由活動一般。神明們,可以在更高維度的空間存在、生活,那麽,他們所謂的“世界”,與普通人類所掌握的“世界”,當然不同。


    就像富有的人類,可以在地球上隨便找尋一個美麗的地方,安頓下來似的。神明們不僅僅可以翻動著地球儀找尋最美妙的空間。甚至可以撥動時間的鏈條,尋找一個最為美妙的時間,安頓下來。


    我們隻能看到這間竹屋的美麗,神明們卻知道這間竹屋在六十七年前的那個秋天傍晚最為美麗、舒服,於是,他們就將一切都這樣安排好,然後安安靜靜的居住下來。


    對於他們來說。千年萬年不過是一個瞬間。


    對於他們來說。一瞬可以持續千年萬年。


    他們盡攬了數億年人類的變遷與發展,他們可以更改、新增、刪除,理論上。卻不能讓三維物體,打破四維的壁壘。


    若是非要解釋,意思就是說,神明的能力局限於在當世改變當世的東西。他們可以讓兇惡殘暴的君主在一夜之間變得體恤百姓。可以讓滔滔黃河在一夕之間就此斷流……他們可以改變許多東西,但這種能力。卻是有所局限的。


    他們無法將ak47帶到歐洲的中世紀,無法將春秋戰國的四羊方尊直接帶到二零一二年的中國……也就是說,他們能做的事情很多很多,可是。除了他們本身之外,他們無法帶領任何東西,打破次元壁。


    這其實是一件很好懂的事情。


    如果四羊方尊真的被神明用跨越時空的方式帶到了二零一二年的話。那原本存留在二零一二年的那個四羊方尊又該怎麽辦?兩個四羊方尊是一個本體,卻因為穿越了時空而變成了兩個……他們不是有機物。不會無絲分裂。這樣的結果,隻是時空的一種悖論,是不可能出現的狀態。


    這就是神明的遊戲規則,隻不過,很奇妙的,謝小滿的存在就打破了這樣一種規則的限定。


    而關於神明的限定,自然隻有神明才會清楚。


    謝小滿當然不清楚,她到現在還以為,自己的穿越隻是柔然心血來潮的一種胡鬧。


    柔然身旁的眾人也不清楚,對於他們來說,柔然是萬能之神,這個世界上怎麽會存在柔然做不了的事情?


    連他們都不清楚,更不必說從宗院的那些人物了reads();。


    謝小滿的存在,即便對於柔然來說,也是一種意外。


    即便是每過許多年就會經曆一次散落終生,但有生以來,這還是柔然第一次遇見這種狀況。


    最初的時候,柔然並沒有注意到謝小滿的異常。直到她寫出了那些唐詩宋詞,對桓溫說出了那些話語,柔然才明白了什麽,開始對這個小姑娘好奇起來。


    遊戲規則說的很明白,這個世界上,能夠穿越時空的隻有神明本身。如果強製帶領物體穿越時空的話,物體隻會被時空通道中的風撕碎,連一粒原子都無法留下。


    那麽,這個謝小滿,又是如何存在的?


    柔然不解。他曾經仔細的研究過謝小滿的生平,她在會稽城生活過的那些日子,柔然曾經就像是看紀錄片一般,一遍又一遍的翻看過。但直到如今,他依舊沒有得到什麽結論。


    柔然隻能確定一個時間點,那是兩個靈魂糅雜到一起的時間點。也就是那個時候,從二十一世紀穿越而來的靈魂,與那個原本癡傻的靈魂結合到了一起。


    這就像是兩杯水的融合一般,輕輕飄飄,被沒有掀起太多的漣漪。


    而令柔然不解的是,這個時間點,剛剛好,是自己七十七分之一的靈魂,飄落到謝小滿肉身上的時刻。


    偶然之間,三個分別屬於不同人的靈魂混合到了一起,這就鑄就了今日的謝小滿。


    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這件事情都太過巧合了些。


    柔然不相信巧合。


    因為他已經經曆了太多太多的歲月,知道巧合這種事情,多半就是人為的。


    那麽,是誰做的呢?


    如今這個時空當中,隻有自己一個神明。其他的神明不可能將爪子伸到自己的領地裏,除非他們想要掀起一場大仗。


    不管怎麽說,幾百年來,柔然並沒有感受過其他神明的氣息,這種猜測,應該是不成立的。而且,換句話來說,即便真的有其他的神明如此大膽,想要挑起戰爭。可他們,也不可能擁有帶領靈魂穿越的能力。


    那麽,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柔然看著麵前的水池,看著水池中自己的容顏,冷漠的就如同昆侖上頂終年不化的冰川。


    仿佛感覺到了柔然微微的慍怒,池水無風自動,淡淡的漣漪在表麵上微微湧動著。飄散到了遠方。


    偌大的大殿裏。隻有他的身影。


    這是一個一眼看不到頭的殿堂,不論是遠方還是頭頂,都是如此。


    昆侖山脈的人類們。耗費了幾十代人的力量,蓋起了這樣一座宮殿。


    他們是遊牧之人,不需要宮殿來居住。但他們希望神明可以一直留在這裏,哪怕這位神明喜怒無常。哪怕這位並不一定會給人帶來幸福與安康。


    但柔然終究是柔然。


    幾十代前,祖先們信仰他reads();。幾十代後。子孫們依舊會信仰他。


    柔然是他們的神,是雄鷹,是羔羊,是草原。是天空,是昆侖……


    柔然偶爾會留在這間大殿裏,從昆侖上的山頂上。俯視茫茫大地,俯視他的子民。


    對於大部分人類來說。這或許是一件十分讓人激動的事情。


    但對於柔然來說,同樣的事情已經重複了太多太多年,他早已覺得無趣。


    所以有的時候,柔然也會憤怒。這時候,科爾沁可能會下一場百年不遇的暴雪,騰格裏可能會幾十年不再降一滴雨。


    這些年下來,柔然的憤怒的時候已經變得有些多了。


    因為自從楚狂人率領眾人來西北鬧過一次之後,整個昆侖就安靜的想一塊石頭,百無聊賴著……


    現在想想,從那時候起到現在,已經過去多少年了呢?


    柔然努力的想要迴憶,卻發現他的時間觀念早已無法與正常人類相比較,於是隻好作罷。


    無趣的東西。


    無趣的世界。


    柔然這樣想著。


    不過謝小滿的存在,顯然為他的世界增添了一些有趣的東西。


    這種有趣或許代表著某種危險。


    不過不要緊,有趣,遠遠比生命來的重要。


    柔然這樣想著。


    池水如鏡,反射著柔然精美絕倫的麵龐,以及微微上揚的嘴角。


    ……


    ……


    這個時候,建康城烏衣巷謝府謝安的書房裏,三人的談話並沒有停止。


    謝小滿看著沉默的兩人,微微笑了笑,抬手攏了攏耳旁的碎發。


    “當然,我並不認為那個柔然當真是什麽神明,在我看來,他可能隻是修為太過高深,所以在西北昆侖一帶特別受景仰而已。修行這種事情,原本就有依靠信仰之力來進行修為提升的人,我想,這個柔然應該就是如此的。再說了,就算是他真是神明又怎麽樣?隻要是存在的東西,就已經有被擊破的辦法!”謝小滿底氣十足的道。


    “柔然那頭,恐怕沒有那麽簡單。”謝安思付著問桓溫道,“元子,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那征西軍中,是不是有一位參加過二十多年前那件事情的人?”


    “安石公記得不錯,那人叫做薛子承,如今還在我們征西軍中。”桓溫點頭道。


    “啊?什麽事情?”謝小滿好奇的問道。


    “那時候你還沒出生,我還在整天操心為父報仇的事情,所以實際上的情況,我也不是特別的清楚。”桓溫攤手笑道,“隻是聽人偶爾說過,似乎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reads();。但子承那家夥從來都不肯詳細說,我也不好追問。事情似乎很大,但奇怪的是,平民百姓之中知道的似乎很少,安石公應該是清楚的吧?”


    謝安道:“涉及到修行者的事情,我並不是特別清楚,隻不過稍微聽說些罷了。”


    “修行者?難不成跟柔然有關係?”謝小滿好奇道。


    “是,”謝安道,“這件事情最初發生之後,朝廷內外都視為禁忌,誰都不該多提的。我那時候,在朝中做一名清吏,但因為年紀尚輕,地位也不如如今這個模樣,所以家中長輩並沒有多透露什麽。但是,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當時的事情應該是發生在從宗院與柔然之間。那位薛仙師,那時候應該也是從宗院的一員吧?”


    “安石公所言不錯!”桓溫迴到道。


    謝安點了點頭:“那個時候,從宗院十分昌盛,不隻是建康城中,整個晉朝的疆土,甚至中原地帶,都有從宗院的一些分院的。到底是盛極一時,隻是如今衰落了。雖然我並不大清楚其中的原委,但也覺得悲哀。”


    謝小滿聽著隻覺得稀奇,追問桓溫道:“桓溫,這麽說起來,那薛大人現在退出從宗院了?”


    “很早以前就退出了,應該跟二十多年前發生的那件事情有關係。”桓溫微微蹙眉,“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我聽別人說,子承原本也是個年紀輕狂之人,隻是現在反而變得如此……溫良了,嗬嗬!”


    謝安道:“那件事情發生之後,從宗院至此撂倒了許多。原本全國性的組織,變成了如今隻在建康城範圍內還算有些影響力。我記得我小的時候,平民百姓都迴去從宗院祈福的,如今除了皇家偶爾讓那位院首大人出席一些儀式之外,那位老人家也很少再會露麵了。從宗院的修士人數也少了很多,到底是大業凋零。”


    說到這裏,謝安略微歎息。


    謝小滿聞言撓了撓頭,道:“從宗院的藏書典籍的確不少,但裏麵的人不怎麽管外邊的事情,似乎與塵世的交集隻在於做一些任務什麽的。這樣的組織,到底是為了什麽而存在呢?”


    聽到這裏,桓溫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


    “怎麽?”謝小滿被看的難受,迴瞪一眼。


    桓溫“嘖”了一聲,抱著膀子道:“你問我們,我們問誰去?三個人之中隻有你這麽一個修行者,又是從宗院的一份子。這些事情難道不應該是你最為清楚的麽!這迴可好,連那位院首大人你都得罪了,這些問題讓我們怎麽得到答案?靠瞎猜麽!”


    “得罪了院首大人?怎麽迴事?”謝安第一次聽說這件事情,微微挑眉。


    “啊……”謝小滿尷尬的撓頭,“那個、那個,也沒什麽了,剛剛好撞見了那個老頭子,他說了些亂七八糟的話,我一生氣,結果就頂撞了一下,結果……”


    “既然是老者,你就應當尊敬,對方說什麽你就聽什麽,哪怕是左耳朵進右耳多出也好,當麵頂撞,著實不應該。”謝安皺著眉頭訓斥道。


    “啊!明白了!小滿下次再也不敢了!”謝小滿怎麽也沒想到,自家安石叔父竟然會說出“哪怕左耳朵進右耳多出”這種話來,這不是讓人作假麽!謝小滿忍不住偷樂。


    桓溫也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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