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的脾氣不怎麽好。


    這已經是從宗院眾人都知曉的事情。


    從宗院副院首,這個聽起來很有些來頭與架勢的官職,其實是整個從宗院最為如履薄冰的職位reads();。這一點,也是從宗院大多數人都知曉的事實。


    不過謝小滿並不清楚。


    她雖然加入從宗院的時間已經不斷,可真正在這裏廝混的時間卻不長,更何況並沒有什麽相熟的人,有關院子裏的事情,知道的實在不多。


    而楚清風看待從宗院又是另一番情狀,與尋常人不同的,自然也不會與她多說什麽。


    於是乎,眾人以為是常識的事情,到得謝小滿這裏就成了野聞,不曾聽過的。


    從宗院的地位十分有趣。從修行者的角度來說,他與其他的修行門派不同,並沒有什麽派別之分,也並不會傳授什麽修行的門法之類,雖說有那麽一個閱天閣,但是能夠使用者寥寥,說不上有什麽意義。


    從宗院對於修行者,更像是一個類似商會的組織,隻是簡單的凝聚了一下建康城中的修行之士,讓大家有一個互相交流、交易的平台,並沒有太多的凝聚力。


    實際上,從宗院的確很少讓院中的修行者做什麽事情,但院子裏的每個人,卻都或多或少的受到了從宗院的庇護,這也是大部分建康城的修行者,都喜歡加入從宗院的緣故。


    而相應的,對於朝廷與世家大族來說,從宗院對於他們來說也是一個樂見其成的組織。俠以武犯禁,更何況是這些來去不留痕的修行之人。


    尋常的敬畏,到得朝廷與世家大族這裏。便又多了幾分警惕。畢竟修行者並非真正的仙人,他們還在世俗中遊蕩。就像是軍中會有掛職的修行者一般,如果真的讓這些修行之人肆意的行動,很難去想象,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麽樣子。


    普通人需要力量去製衡他們,而從宗院,便是這樣一個類似的機構。


    它監控著整個建康城中修士們的一舉一動。為修行者和朝廷雙方麵負責。


    這是曆史自然進化出的機構。也是過去人們對於力量的一種反思。


    至於其中牽扯到得曆史與機密,就很少有人知道了。


    老頭子當然知道。


    因為這從宗院,原本就是他一手創立的。


    他已經老了。但依舊把握著至高無上的力量。


    他在建康城中獨坐,看著城中所有的修行者,看著朝廷裏那些爭權奪利、勾心鬥角,也同時。看著西域昆侖。


    老頭子姓楚,叫做楚狂人。


    年輕的時候。楚狂人曾經周遊列國,跋山涉水,流連於山川勝景,肆意於天地山河。他曾經做過很多很多的事情。打過很多很多場架,受過很多很多的傷,殺過很多很多的人。


    可是如今。已經很少有人知道他原本的姓名,也很少有人。還知道他曾經的事跡。


    他現在隻是一個老頭子,雙目略微渾濁的獨坐在建康城中,輕蔑的看著世間的萬事萬物。


    他已經老了。


    但沒有人敢看輕他。


    尤其是從宗院裏麵的人,更加不敢reads();。


    他們甚至不敢去近距離接觸老頭子。


    因為老頭子素來喜怒無常,上一刻還開懷大笑,下一刻就會因為生氣,而將整個夏日的院子全都凍上一層冰霜。


    一直以來,從宗院的副院首都是更迭率最高的一個官職,平均半個月換一個。而更換的原因,大多是因為……工傷。


    真正的工傷,倒也不至於致死什麽的,因為老頭子如果覺得打重了,也會出手幫助治療一下,所以至多是皮肉傷而已。


    不過心理創傷是很難愈合的。


    以至於之前有一個副院首,再退職之後,每次見到白發蒼蒼的老人後都會嚇得尿褲子。


    這實在是一件令人驚悚的事情。但同時,也已經能夠讓人明白,老頭子到底是一個多麽讓人膽戰心驚的存在了。


    陳濤之原本隻是一個在院子裏負責灑掃的普通院眾,卻被老頭子撞上後,欽點成了副院首。


    這少年的性情原本就怯懦膽小,原本大家都以為,他至多能夠支撐幾天,就會被嚇到精神崩潰的。可是這半個多月下來,雖然陳濤之的性情愈發怯懦害羞,身體越來越消瘦,可是卻沒有什麽崩潰的跡象。


    院子裏眾人們驚異的同時,自然也同時欣喜著。


    隻要陳濤之能夠堅持當副院首一天,其他人也就安全一天。


    要知道,老頭子找副院首並不會按照什麽修為高低之類的來選拔,而是單純的看上誰就是誰。否則的話,陳濤之也不會因為恰好在那裏掃地,就被老頭子發現,安上副院首的帽子了。


    陳濤之年紀輕輕,性情懦弱,跟人說話開口就臉紅,重來不會跟人發火的好脾氣。就連幫著老頭子傳話的時候,他也是客客氣氣的跟人商量似的,這讓大家都很高興。


    但人性總有欺軟怕硬的一麵,陳濤之這樣的性格,就不免會有人想要占他的便宜。偶爾讓他幫著幹活幾乎是家常便飯了,雖然頂著副院首的官職,可大家都對他吆五喝六的,並沒有絲毫的尊敬。


    也正是因為如此,謝小滿才會奇怪於大家對待他的態度,皺皺眉頭跟了上來。


    但很快的,謝小滿就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雷霆萬鈞般的電流瞬間打入身體,謝小滿不過是一瞬的功夫,就徑直暈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首先感知到的是一段“嘔啞嘲哳難為聽”的音樂,然後她才艱難的睜開了眼睛。


    “醉裏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八百裏分麾下炙……哦,人醒了,濤之,快去瞧瞧。”


    這是一段老頭子的歌聲,嗓音吱吱呀呀的如同破敗的風箱。而且似乎還拿了胡琴伴奏,最要命的是,這胡琴拉的實在是半吊子,別說什麽音韻是否優美了,就連調子都常常對不上的,就是一個初學者的水平。再加上那唱歌的嗓音,謝小滿覺得,自己覺得不是睡醒的,而是被這音樂聲驚醒的……不過話說迴來,這不是自己抄的《破陣子》,這老頭怎麽知道的?


    覺得自己渾身都疼,謝小滿睜開眼睛,就看到了方才那張少年的臉reads();。


    “啊!真的醒了!”少年就是之前奉勸自己不要買那麽多渾陽丹的陳副院首陳濤之,他這時候居高臨下彎腰看著自己,便是簡單的四目相對,也讓他下意識的麵色一紅。


    “放屁!我都說醒了,當然就是醒了!難道我還能騙你不成!”


    唱歌的老人家看起來火氣蠻大,不過因為少年短短的一句感歎,就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頓:“還不快點喂她點水喝!被我的萬雷陣轟了一下,現在沒變的外焦裏嫩已經是她的造化了!你看她現在頭發絲兒都幹成枯草了,一定渴的不行!”


    謝小滿這才明白自己方才經曆了什麽,迷迷糊糊的去想之前遇到的事情。


    她隻記得自己一腳剛剛邁入庭院,便覺得渾身被雷劈了一般,從頭到腳無一不痛,瞬間便暈厥過去,連思索的機會都不曾有。當時還以為是遇到了什麽強敵,原來是這位老者設下的萬雷陣麽?


    這位老者又是什麽人?竟然能夠設下如此強大的陣法?


    謝小滿兀自內觀自己的內府丹田,發現氣海的靈力已然枯竭,明顯是方才身體下意識的去阻擋萬雷陣的轟擊,才將靈氣用光了,怪不得如今渾身力竭。


    不過擁有夏花傳授給自己的靈氣雪山之法,想要恢複靈氣便隻是片刻的事情。但她現在所身處的環境並不熟悉,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是什麽人,如果貿然使用,必定會暴露自己與柔然一脈的關係,還是不要太過造次才好。


    而且……從那姓陳少年的身份來推,他既然是從宗院的副院首,能夠讓這少年唯命是從的,恐怕隻有從宗院院首一人了。


    早就聽說過“老頭子”的稱唿,難不成……


    謝小滿心中微微警覺起來。


    “這位姑娘,喝點水吧。”這個時候陳濤之已經將茶盞端了過來。


    謝小滿想要說一句多謝,卻發現嗓子幹澀的要命,若是強行開口幾乎能夠嗆出血來。


    於是皺了皺眉頭,深吸一口氣,費力撐起上半身,接過了那方茶盞。


    渾身無處不疼,謝小滿現在卻顧不上,隻心心念念這一杯水,卻不敢多喝,十分自製的抿了一小口含著,待口舌喉嚨滿滿的浸潤開了,才又緩緩的喝了一口。


    “多謝。”直到這時候,謝小滿才啞著嗓子對陳濤之道了聲謝。


    “應該的。”陳濤之麵色微紅。


    “嘿嘿!”老頭子遠遠的嘿笑一聲,手中胡琴再度奏響,自己也跟著用破風箱的嗓音唱了起來,“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謝小滿一口水差麽點嗆出來,捂著胸口幹咳了半晌,差點沒把肺咳出來。


    陳濤之哪裏不明白那詞曲的意思,臉紅的跟剛剛出鍋的蝦子一般,手忙腳亂的又拿手帕又拿迴茶盞的,一時不知道到底應該做些什麽。


    “年輕真是好啊,我看你們二人十分相配,婚嫁後自然是金風玉露。要不然就老頭子做主,今天你們兩個就把婚結了罷!”老頭子滿意笑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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