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衛到底是來做什麽的,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


    夜半時分,謝小滿打坐醒來,看著門外那道黑漆漆的人影,不禁歎息了一聲。


    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那位江北海將軍,看起來十分和善的人,竟然有這樣深沉的心思,又能訓練出這樣的手下,實在令人咋舌。


    披衣而起,推開房門,謝小滿倒也不走出去,隻是探出半個腦袋來,閑閑的跟王衛說話:“我說,你還真的在這裏站一整夜啊?”


    王衛不說話。


    “你多大了?我是應該叫你哥,還是叫一聲弟弟?”


    王衛依舊不說話。


    “你家那位江北海江將軍,其實是個女的吧?”


    “不是!”


    這迴,王衛說話了。


    而且明顯有點生氣,一雙眼睛死死的盯住了謝小滿的臉。


    謝小滿被看得心裏發毛,連忙揮了揮手:“好好好!我錯了!我說錯話了!我道歉!你們江北海將軍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王衛滿意了,重新目視正前方,站軍姿一樣的標準。


    “喂,我說,”謝小滿百無聊賴,索性跑到房內取了晚飯剩下的半壺冷酒,坐在門檻上,自酌自飲,“我聽說你們江將軍特別厲害,在邊軍這邊是一唿百應的,那為什麽要為羯族人賣命?他也是羯族人?”


    “不是!”王衛明顯又怒了,低下頭瞪她,聲音頗有些震耳欲聾的味道。


    “好好好!不是就不是嘛!喊什麽呢!”謝小滿揉了揉左邊的耳朵,“難道跟我似的,也是欠了別人的人情要還?”


    王衛又不說話了。


    “你這人,還真是好無聊啊。”謝小滿舉起右手,畫了一張初火符,火焰憑空而出,浮現在半空中。


    她將手中的酒壺靠近火焰,粗略的暖著。


    王衛明顯已經看呆。


    “沒見過?我厲害吧!你給我講講你們江將軍的往事。我心情的話,沒準兒可以教你一招半式的。”謝小滿拿出騙小孩的技能。


    王衛不為所動,反而冷冰冰的扯著嗓子喊:“我們江將軍已經成家了,而且有兩個兒子!”


    謝小滿一臉的黑線。連喝酒的心思都沒了,倒滿的酒盞愣在了半空:“我說什麽了?你至於如此激動麽!我又沒看上你們將軍……還非得喊得這麽大聲!”


    旁邊的房間裏,邢歌推門,探出腦袋瞧了瞧這邊的情形,又鑽了迴去。


    “湊什麽熱鬧!”謝小滿拾起腳下的一塊石子。砸了過去,“咚”的一聲砸到門上。


    王衛早已恢複成原本的樣子,就好像方才那嗓子不是他喊得一樣。


    “裝裝裝!裝什麽裝!”謝小滿氣急敗壞的虛踢了他一腳,再沒有賞月喝酒的心思,抬腿就進了門,狠狠的將房門關上。


    這個王衛不好對付……


    如果江北海訓練出來的都是這樣的人物,這個江北海,實在是個足夠恐怖的人。


    更關鍵的問題是,他在這裏,很多事情就不大好辦。與邢歌一些商量的餘地也完全沒有了。


    弄暈王衛倒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可是她謝小滿不想因為這麽一點小事殺人,可若是單純的弄暈他,定然會打草驚蛇,豈不是坐實了自己被懷疑的這頂帽子?


    這該怎麽辦?


    謝小滿想著這些事,隨意躺倒在臥榻上,迷迷糊糊的就睡了過去。


    “謝娘子!出征了!”


    天剛擦亮,謝小滿的房門就被猛地拍響。


    謝小滿倏地坐起來,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還是昨晚的那一件。也不知昨天到底睡了幾個小時。


    怎麽這就出征了?昨天剛剛定下來的方略,今天就執行起來?雖說是兵貴神速,可如今這速度是不是太過驚人了些!


    更加重要的是,謝小滿萬全來不及通知晉軍和燕軍。這又該如何是好?


    謝小滿皺了皺眉頭,先去開了門,門外站著邢歌,麵上明顯有急色。


    “王衛呢?”謝小滿目光一掃,挑了挑眉毛。


    “他出恭去了。”邢歌有些焦急,雙拳緊握著。“大軍寅時就已經出發了,通知咱們的時間晚了不少。邰先生那邊派人傳了消息,說是他已經先行過去了,讓咱們也快些。”


    “這是特意晚告訴咱們,江北海防心太重!”謝小滿眉頭微蹙起來,“王衛是個很不好對付的家夥,有他在,很多事情都不好實現。”


    “謝娘子!”邢歌一驚,下意識的伸手抓住了謝小滿的手臂,目光直視她的雙眼,“我邢歌雖然希望兩軍止戈,但這個結果,絕對不能是基於我袍澤兄弟的生命!”


    謝小滿不解的看他:“你以為我要殺他?”


    “不是麽?”邢歌被問的茫然。


    “要是殺人可以解決問題,我還費那麽多勁兒幹嘛?”謝小滿白了他一眼,“咱們先跟上去,那宋將軍可跟著一起出征了?咱們得快點,否則就晚了!罷了!如果實在不行,就直接來硬的!”


    “什麽硬的?”邢歌抓著謝小滿的手愈發收緊。


    “打不了宰了宋將軍他丫的,也省著隻有他一個人等著軍功!”謝小滿一發狠,冷笑道,“我數學學的不好,可一和一千的區別,我謝小滿還是知道的!”


    邢歌聞言,這才放鬆下來,大大的鬆了一口氣,也同時鬆開了緊握謝小滿手臂的手。


    謝小滿微微蹙眉,隻覺得疼,掀開袖子看了一下,手臂上儼然一個手掌印子,紅得發紫。


    “我……”邢歌也驚了一下,沒想到自己方才驚慌之下下手這麽狠,臉紅了一片,剛想辯解,卻見謝小滿猛地對他使了個眼色,又同時將自己的袖子撩了下去。


    “喲!王衛迴來了!”謝小滿揚了揚下巴,跟王衛打招唿。


    王衛站了一整夜的崗,竟然還是神采奕奕,看不出半分的疲憊。


    “年輕就是好啊!”謝小滿哈哈一笑,調侃一聲。


    ……


    ……


    人命就是人命。


    誰死、誰活,其實都沒有太大的區別。


    這一點,是謝小滿一直以來的信念。


    她的想法一直都很簡單,不是為了什麽人的勝利,也不是為了什麽人的榮耀,隻是單純的想要停止一切的幹戈,揮揮手,改變一下亂世的格局。


    說白了,這就跟祈求世界和平,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


    跟白日做夢,也沒有什麽本質上的區別。


    或許這就是一場白日夢。而且,是一場格外可笑的白日夢。


    連孩子都知道,戰爭是人類曆史上不可避免的事情。更何況是已經開始了前奏的戰爭,哪裏有什麽可以就此握住牽扯的韁繩。


    戰爭就像是曆史本身,如同洪流滾滾,哪裏有什麽逆轉之勢?


    但謝小滿就是這樣想的,她也準備這樣做下去。


    原因當然很簡單,她不喜歡那些哀鴻遍野的畫麵,不喜歡那些血流漂杵的場景。


    所以她準備試一試。


    哪怕看起來單純的犯傻,犯傻的荒唐,荒唐的可悲可笑可歎,她都準備試一試。


    謝小滿曾經看過一種戰爭論。那是有關人口的。


    這種戰爭論認為,冷兵器時代的戰爭,其核心原因,就是因為糧食的短缺。


    因為耕種方式與育種能力的發展有限,一定的土地隻能養活一定數量的人口,這個人口的最大值,就是一個閾值。


    一旦這片土地上的人口數量超過了這個閾值,就一定會有人開始忍饑挨餓,就會開始有流匪賊寇,就會開始有人揭竿而起,自然而然的,就會掀起戰爭的狂潮。


    戰爭會促使人口數量的減少,而當人口數量減少到閾值之下後,土地又可以繼續供養這些人類,戰爭自然而然便會止戈。


    當然,這是不攝入其他戰爭條件下的原始戰爭論,十字軍東征那種戰爭,自然不屬於此類的範疇。


    這種戰爭的觀點,謝小滿並不認為是錯的,但另一方麵,她同樣覺得不適用於眼下的這一場戰爭。


    自漢末三國至今,中原大地上的戰爭已經持續數百載,死者早已千千萬萬,不複當年漢武盛況,自然涉及不到人口閾值的問題。


    但同樣的,謝小滿也並不怎麽關係糧食生產能力這個問題,她雖然不是什麽農業科學專業的出身,可畢竟接受過九年製義務教育,大概知道一些育種、間種、輪種之類的科學原理,也知曉一些如今並沒有引進中原的高產糧食作物。


    如果,戰爭停息下來……當然,隻是如果的話,謝小滿有信心將這片土地的哺育能力提高一些,哪怕隻是一點點,也算是盡了她的一份心力。


    在心底深處,謝小滿是這樣想的。


    “玉米是個很不錯的東西,品種好的話,煮出來甜甜的,還可以烤著吃,也很不錯。”三人趕路追上趙軍主軍部隊的時候,謝小滿看著麵前正在馬背上剔牙的宋將軍,突然冒出了這麽一句話。


    “你說什麽?”宋將軍愣了愣,不解其意。


    江北海打馬在旁,即便是在馬背上,他的身姿也異常的挺拔,就仿佛那根腰杆子,永遠永遠都不會彎下去似的。


    江北海正看著謝小滿,目光中有戒備之意。


    “不過我記著,玉米的原產地是墨西哥,那個地方實在是太遠了,想要引進似乎格外困難。”謝小滿繼續自然自語著,她看著宋將軍和江北海,笑了起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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