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小滿是率先迴到中軍的。


    雖然在外麵百無聊賴的兜了一圈,可她畢竟是修行之人,腳程比尋常軍士不知快了多少。


    夏花仍舊在笑意盈盈的給眾人看病,謝小滿遠遠的看著,發現環繞在夏花周遭的藍色濃稠霧氣越來越濃,心裏也不禁要讚歎起來。


    原來信仰之力是這樣的形態。


    在普通人看不到的地方,一條條藍色的霧氣,如同絲帶一般,在兩邊連接著信眾與夏花。


    每次夏花將一個人的病症治好時,那藍色絲帶的顏色就會愈發濃厚,代表著信仰之力的提升。


    在場的所有人,幾乎都與夏花有藍色絲帶的牽連,或濃或淡的鋪陳開去,在半空中交織著,如果一張鋪天蓋地的網,源源不斷的將信仰之力凝聚到夏花的身體裏。


    夏花感覺到了謝小滿的目光,側過頭來看她,笑靨如花。


    她沒有說話,謝小滿卻忽然感覺到夏花想要表達的意思——這就是所謂的差距。


    是,的確如此。


    自己耗費幾年時間吐納修行能夠得到的靈氣,還不如在這裏夏花一天收到的信仰之力多。這是無法比較的事情。


    隻不過,既然無法比較,又何須去比?


    謝小滿微微一笑,搖了搖頭,轉身離開。


    來到桓溫的營帳,外麵值勤的正好是李川川,謝小滿笑著聊了幾句閑話,話題終究離不開“夏花”兩個字。


    原來李川川也從夏花那裏求了藥,不是為他自己,而是為了他家鄉的老母親。


    說起這件事情來,李川川興奮的有些口沫橫飛。謝小滿看著他身後那條延綿飄遠的藍色絲帶,笑著恭喜了幾句,並沒有多說什麽。


    “自從認識了謝大人之後,在我身上發生的好事情還真是一件又一件呢!之前在江上,大難不死就是依靠著謝大人您。如今又因為您的關係,結識了夏花姑娘這樣的神醫!其他人都是夏花姑娘、夏花姑娘的掛在嘴上。在我看來,還是謝大人您才是我們的福星呢!”李川川說著。看向謝小滿的雙眸發亮。


    “他們都不清楚長江上那夜發生的事情。大家隻見到了薛大人的努力,卻忽視了謝大人您的作用。但我是清楚的!隻是……”李川川的臉上流露出幾分無奈與不忿,“其實我也跟大家說了好多次的。可是他們都不怎麽相信我……謝大人您才是我的救命恩人!才是當夜救了南岸眾人的那一個!”


    謝小滿聞言有些驚訝,她不知道李川川還做過這樣的事情,這時候仔細去去瞧,這才發現自己與李川川之前。也有一條細細的藍色絲帶羈絆著。隻是這絲帶纖細而單薄,在風中微微搖擺著。似乎下一刻就會斷絕掉一般。


    有人對自己信仰著……


    謝小滿忽然意識到這件事情,心裏咯噔一聲,一種異樣的感覺充斥了胸膛。


    這種感覺並不是激動,也不是驕傲reads();。更沒有什麽超然與眾人之上的輕蔑,而是一味的沉吟著,仿佛一堵沉重的牆。壓迫在肩膀上,給人帶來一種不可撼動的責任感。


    這是謝小滿第一次擁有這種感覺。她感覺著、品味著,幾番確認之後,終於意識到,自己果然很不適合這樣的位置,更不習慣這樣的感覺。


    她不是夏花那樣的人,在類神的位置上端坐已久,能夠看著人世間的眾人往返,淡薄如螻蟻。


    她無法坦然接受那種崇拜的目光,更加無法想象,一個人,怎麽可能真的被當做神明來崇拜,這不是欺騙,又是什麽?


    於是謝小滿微微沉默攏了攏耳邊的碎發,聽著李川川略顯興奮的談吐,沒有做出太多的迴應。


    直到感覺到了謝小滿散發出得淡淡疏離,李川川才停了下來,看向謝小滿的目光有些尷尬。


    謝小滿想了想,覺得若是自己再說什麽“不用感謝我”“不過是舉手之勞”之類之類的話語,一定會再度引起李川川的話頭。於是微微一笑,換了話題:“桓大將軍在裏麵麽?”


    “啊!不在的。不過大將軍發了話,你和夏花姑娘若是有事情找他,可以在帳篷裏麵等,他一會兒就迴來。”李川川微微紅了臉,心裏有些自責。他心想,謝大人這樣的人物,平時必定與桓大將軍一樣,日理萬機的。自己竟然平白的拉住謝大人說了這麽長時間的閑言碎語,真實太不應該了。


    可即便是這樣,方才謝大人竟然還聽自己說了那麽多的話,而且不停的再自謙。真正的高人,果然都是這樣子呢!


    這樣想著,李川川連忙側過了身子,微微躬身,做出一個向帳篷裏麵邀請的動作。


    他自然看不到,從他身上發散出的、與謝小滿相連的那道淡淡藍光,如今的顏色竟略微濃鬱起來。


    “快要立冬了,天氣太冷,謝大人還是去裏麵等吧。”李川川笑著撓了撓頭,“雖說您這種大能是定然不害怕這種小寒冷的,但畢竟是我們大將軍的一番心意,嘿嘿!”


    謝小滿看著那條藍色的絲帶,一時無語,怎麽想不明白,自己什麽都沒做,對方怎麽對自己的信仰之力越發多了起來?於是不免納罕的看了李川川幾眼。


    李川川以為自己臉上有什麽髒東西,連忙用手擦了擦。


    “多謝了。”謝小滿搖頭一笑,還是絕對快些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幾乎是逃跑一般,謝小滿鑽進了桓溫的營帳。感覺著身後厚重簾幕的放下,屋內的光線變得瞬間晦暗,她的心才跟著放鬆下來。


    她有些慶幸帳篷內是沒有人的,隻有她自己,才能將情緒萬全表露。於是乎,謝小滿深深的吐出一口氣,那種驟然放鬆的感覺,幾乎於千年之後她找工作麵試完畢的輕鬆感持平。


    謝小滿忽然覺得,後世的那些明星與名人,似乎太過可憐了些。承擔著太多人的敬仰與崇拜,那種奔走唿號、排山倒海一般的熱情,他們到底是如何承擔的了呢?明明與自己毫無關聯,偏偏又瘋狂的信仰著,而自己,又更加清楚的知道,自己隻是一個普通人。那麽,要用什麽樣的態度去對待自己的“信眾”,又該用什麽樣的心情去承擔這種責任。


    是的,對於謝小滿來說,這種信仰就是單純的責任,而並非享受。


    這或許是她自己的矯情,或許不是reads();。但她就是這樣認為的,所以不願這樣承受。


    她是太過悠閑的人,更加習慣於自己一個人在天地間遊走,不受任何牽掛。她不奢望去做什麽揮揮手就能讓萬千信眾跪拜的神明,別說她根本就不是,即便她真的是神,也不願意去莫名接受這種無緣無故的愛。


    她或許是一個沒有責任感的人,這樣,或許隻是單純的再逃避,但她寧願如此。


    她不是夏花。


    最起碼,在這一點上,她不是夏花。


    深深吸氣,內觀,謝小滿發覺,自己身上的靈力果然因為李川川對自己的信仰而多了一絲。


    這一絲雖然很少,可若是積少成多,諸如夏花那樣,就會從涓涓細流變成滔滔江水,其壯觀程度可知一二。


    謝小滿微微偏頭,感受著帳篷外麵夏花的那個方向中,密密麻麻如同織網的靈氣波動,心下微微歎息。


    明日就是立冬,天地間的寒意已經愈發旺盛,萬物蕭然,隻是死亡的季節。


    在不遠的河口濕地上,不少生命已經就此離去。雖然從千萬年的角度來看,活二十餘歲與活七八十歲並沒有太多區別,可是對於普通人來說,死了就是死了,這是1與0的本質區別。


    謝小滿記著河口那片土地上,蔓延在鼻尖裏的淡淡血腥味兒,於是心頭愈發蕭索。


    收斂心思,在帳篷裏四下去瞧,謝小滿迴憶著之前桓溫拿出那鴻雁紙的位置,毫不客氣的開始自行翻找。


    這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鴻雁紙散發著靈氣,雖然很淡薄,卻也已經足夠成為修仙之人尋找的線索。


    不過話說迴來,謝小滿忽然發現,桓溫帳篷裏附有靈氣的東西還真不少,大部分似乎都是防身之用,估計是薛子承弄來的。


    心下有些焦急,謝小滿不再耽擱,找到鴻雁紙之後連忙磨墨落筆,一封簡單的信,付之一炬。


    她沉默著等待,心裏開始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有關小白的,有關許哲峰的,有關楚清風的,還有郭璞與姐姐的……京裏的態勢其實要比自己這裏複雜的多,自己不在他們身邊,也不知他們會遇到些什麽事情。隻是……


    一念至此,謝小滿自嘲一笑。以自己現在尷尬的身份地位,不在他們身邊,恐怕才是他們最安全的選擇罷。


    好在,謝小滿心裏的七上八下並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很快的,靈氣在巴掌大的範圍內湧動起來,幾個簡單卻意興疏蕭的字跡,現身於鴻雁紙上。


    “一切安好,君莫擔憂。”


    隻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已經足夠謝小滿大大的吐出一口氣來。


    “謝小滿!你做了什麽!”


    幾乎是同一時刻,帳篷的簾幕猛地被掀開,鐵甲碰撞的沉重聲音傳入耳,一股帶著寒意的氣勢,從帳篷外麵席卷著撲麵而來。


    謝小滿自然聽得出,來人是桓溫。(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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