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起在此看到謝小滿的時候,謝小滿正在牽馬。


    牽馬是個很簡單的動作,以至於很多人都會下意識的將這種動作忽視掉,但是現如今的情形,卻讓所有的目光全都聚集到了謝小滿的身上。


    謝小滿牽著馬,邢老大並沒有挑著擔,他隻是沉靜的跟在謝小滿身後,表情是受到了強大刺激之後的安靜。


    至於謝小滿,她之所以能夠用簡簡單單牽馬的動作,便捕獲如此多人的目光,並不是因為其他。而是簡單的因為,她的身後跟著二十匹馬。


    在晉朝這個牛馬都稀少的世道裏,這樣的場麵,即使在軍隊中產生,也足以讓人震撼。


    霍起覺得很震撼,但卻沒有來得及做太多的反應。他剛剛得到了斥候少年的稟報,知曉了身後有被敵人偷襲的風險,也聽說了斥候部隊的湮滅。


    他的麵色有些不善,這時候雷厲風行的指導著軍隊的行軍,讓大部隊繼續向前的同時,也叫來了幾個百夫長,準備讓他們的隊伍墊後。


    “這是個濕活,不過不用拚得太狠,讓兄弟們撐一撐就往後跑,假裝敗退就好。”霍起沉聲吩咐著,“聽斥候的稟報,我估計,趙軍這次來襲的動靜恐怕不小,未必隻有一路。你們三個兵分三路各自為戰,打了就跑,告訴兄弟們,不必戀戰,也不可戀戰。中軍會繼續後撤,所以不會有人支援你們,逃命的事兒,就靠你們自己了。”


    “放心吧霍大人!我們心裏有數!”


    這幾個百夫長也都是營中的老手,霍起熟知底細的,看著他們堅定的眼神。霍起重重的點了點頭。


    “熊哥那戰馬損傷的厲害,現在就立刻從其他隊伍那裏調整些過去。既然是墊後,就要拿最好的裝備,千萬不可在這上頭虧了兄弟們的腳程!”霍起吩咐道。


    “是!多謝大人了!我這就……”被喚作熊哥的百夫長正衝著霍起抱拳,剛想繼續說下去,卻被眼前的一幕驚了一下,一時愣怔在那裏。


    霍起被他這副模樣弄得也暈乎。剛想著迴頭瞧瞧發生了什麽事情。就聽謝小滿的聲音從腦袋後麵傳了過來。


    “缺多少馬?這些夠不夠?”


    霍起霍然迴頭,見到的,就是牽著馬的謝小滿。


    牽著二十匹馬的謝小滿。


    這些馬被藤蔓連在一起。這些藤蔓看起來與尋常的綠色植物沒有什麽區別,明明一掙脫就會散開的,這時候卻充當起了捆馬用的韁繩。


    二十匹馬是全副武裝的,馬鞍、馬鐙、馬韁。全套的東西都在,甚至看起來還有*成新。隱隱比晉軍的裝備還要精良上幾分。


    到了魏晉這個時期,整個國家的生產力上不去,別說是馬,就連牛羊都成了十分稀少的東西。


    尤其是在八王之亂、永嘉南渡之後。騎兵這個詞匯,幾乎就從晉軍的軍製中消失了。


    等到真正的騎兵複興,正是依靠著桓溫的一手打造。


    他耗費了大量的心血。用依靠著郗超的口才,這才使得朝廷下令飼養戰馬、打造騎兵部隊。但與其他大部分的工程項目相同。朝廷雖然口頭上同意著,又一紙公文的撥了款項,可真正入得手中的錢財是少的可憐的。


    很難想象,桓溫到底是依靠著什麽樣的手段與精力,才終究打造成了這麽一隻征西軍的騎兵。


    即使是這樣,戰馬在軍隊中仍舊是寶貝一樣的存在。可以說,飼養一匹戰馬,從育種到養成,所要花銷的錢財,足夠一個尋常家庭吃十年八年的。戰馬的珍貴程度,可見一斑。


    在以往的戰爭中,一旦有什麽戰役俘獲了十匹八匹的戰馬,就已經夠征西軍的將領們高興一陣子了。而且戰爭中繳獲的戰馬,一來是血統不齊,二來多有負傷不能再戰鬥的,隻能充當種馬使用。


    而這一迴,謝小滿竟然直接遷迴了二十匹戰馬,而且每一個都完好無損,連傷口都不曾見到!


    這也難怪百夫長會被震驚的說不出話來了。


    霍起看著身後的這一幕,半晌無語。


    “你們沒有迴答我的話呢,這是二十匹戰馬,夠不夠你們填補窟窿的?要不,我再去弄幾匹?”謝小滿看著他們略顯呆滯的眼神,抬起手在霍起的眼前揮動了兩下。


    聽著謝小滿後麵的話,這一迴,就連跟在她身後的邢老大,都不由得抽動了一下嘴角。


    不過想想也是,這樣的事情對於她謝小滿來說,恐怕與吃飯的難度沒有太大區別。


    “夠了!絕對夠了!”被霍起喚作熊哥的百夫長,興奮的搓了搓雙手,雙眼都放著金光,“這位姑娘!您真是我們的救星!您是從哪裏弄來這些戰馬的!隻要能借我們一用就好。您告訴我您住在何處,我們迴來之後必定把這些馬匹原封不動的送迴去!”


    謝小滿聞言笑道:“送給你們的,不用還。”


    “這怎麽成?”熊哥被嚇得不輕,這年頭,就算是讓皇帝老子拿出二十匹馬來,他怕是都要躊躇一番。眼前的這個丫頭,看起來也就是個尋常百姓家的女孩兒,怎麽會這樣大的手筆,直接把馬匹捐給軍隊了?


    “霍大人,您看這……”熊哥並不清楚謝小滿的身份,這時候隱隱有些發懵。


    “給你你就拿著。”霍起的麵色有些發青,看向謝小滿的目光十分複雜。他指了指謝小滿,衝著旁邊的幾位百夫長介紹:“這位是自己人。謝參讚。”


    一時,無聲。


    隻有中軍正在加速前行的聲音正在耳邊唿嘯著,秋風蕩起蘆葦晃啊晃,吹不進心胸。


    “嗨。大家好,我叫謝小滿,你們叫我小滿就成。”謝小滿衝著大家打了個招唿。


    “謝……參見謝大人!”眾人有些慌張,手忙腳亂的施禮。


    身後,邢老大看著謝小滿的背影,目露震驚之色。


    謝小滿隨意揮了揮手,讓他們起身,轉手就將牽著馬匹的韁繩遞到了霍起手中:“還不快去,一會兒敵軍就追上來了。”


    霍起點了點頭,也不再多言,衝著謝小滿一抱拳,就繼續將軍令吩咐了下去。


    謝小滿四下看著,那斥候的少年已經被人救下,此時正在不遠處止血治療,看來不需要自己的幫助了。


    她一時無趣,停了停霍起對排兵布陣的吩咐,發現自己根本聽不懂,便索性不再聽,退到一旁閑閑的等著。


    那幾名被賦予了墊後重任的百夫長,這時候正仔細聽著霍起的吩咐,隻是時不時的,他們的目光也忍不住往謝小滿這邊撇上幾下,旋即又畏懼似的立刻收迴。


    邢老大一直跟在謝小滿身後,這時候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這個身材瘦小的女孩兒,怎麽也無法跟“參讚”這種軍中的官職牽扯到一起。


    “參讚什麽的就是個虛職,扯淡用的。”似乎是感受到了邢老大的目光,謝小滿迴過頭,衝著他笑著吐了吐舌頭,“你剛才說你叫什麽來著?邢歌?”


    “是。”邢歌點頭,“母親生我時,窗外黃雀鳴叫如歌,所以就給我取名叫邢歌。”


    大概是為了緩解自己太過緊張與震驚的心情,邢歌的話有些多。


    “怎麽聽都是一個略帶雅致的名字。”謝小滿歎息道。


    “家裏原本是耕讀傳家。”說起自己的過往,邢歌的聲音愈發深沉。


    他原本就是個沉靜的人,三十出頭的年紀,孔武有力壯漢一般的身軀,被人用“邢老大”這樣滿帶江湖味道的名字稱唿。


    邢歌的確足夠冷靜,所以他才能在麵對謝小滿的後背時幹脆利落的出刀,才能在出刀後獨自一人承擔責任,才能在心底明明畏懼的要死的時候,還直挺挺的站立在謝小滿麵前。


    謝小滿覺得這個人有點意思,所以問了他的名字,又讓他幫著捆紮了一下馬匹,帶到了這裏來。


    “我這沒什麽事兒了。”謝小滿轉過身,重新看向正在行軍的晉軍將士,“但是我現在好像,還不能就這樣放你走。畢竟你知道了一些事情,又是趙國的人,萬一截殺個我軍將士,然後迴去通風報信之類的,似乎會令我軍受損的。你說對不對?”


    邢歌聽著,沒有說話。


    他早已做好了心裏準備,在麵對謝小滿的後背出刀的時候,他依舊已經準備好擁抱死亡。


    在跟著謝小滿往東邊來的時候,邢歌也早已清楚,自己最終一定會被殺死。


    現在看起來,死亡的時刻已經到了。


    他早有準備,所以並不吃驚,也不恐懼。


    隻是邢歌忍不住的在想,像謝小滿這樣的人,到底會用什麽樣的辦法殺死自己呢?


    “我一會兒還想去前線瞧瞧,看看能不能幫上忙之類的。那你該怎麽辦呢?要是把你自己留在這,我還有點不放心啊。”謝小滿說著,仿佛自言自語。


    邢歌不說話,隻是心想,既然都要殺人了,還這麽磨嘰做什麽。最讓人放心的人,自然是死人。


    “哎,那個誰誰誰……”謝小滿忽然想到了什麽,快步走到已經包紮好傷口的斥候少年身邊,打了個招唿,“嗨,你叫什麽名字?”


    “我……我叫周恆。”少年下意識的迴答。


    “周恆啊,你現在應該沒什麽事情了吧。這個大哥叫邢歌,我的……朋友。我還要去半點事情,你幫我招唿一會兒哈。”謝小滿衝著周恆擠了擠眼睛,“看著他點,別讓他跑了什麽的!你懂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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