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星啊,舅舅來了。”


    周商陸慢慢推開了內室的大門,眼睛裏的情緒逐漸瘋狂起來,帶著猙獰的笑容,詭異的仿佛是惡鬼。


    可無人應他,雖然平日裏隻要周商陸出現在沉香榭裏,不管沈知星在做什麽察覺到他到來的那一刻就會放下手頭的事情,滿眼驚慌的看著他。


    向來如此,今天好像也是這樣,但又好像不是。


    周商陸心中覺得有些奇怪,但是他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實在是想的多了,沈知星又不是沈槐衣,怎麽可能猜得到他今夜會來。


    隻怕是她已經睡下了。


    “睡下了才好啊,更方便了些。”周商陸笑著,順著記憶裏的方向往內室床榻走去,借著窗外漂泊進來的光芒,他仔細定睛一瞧就發現了,在那床上鼓起來的一團,不是沈知星是什麽。


    “知星今日裏怎的睡得這麽早?”周商陸走了過去,步子放的很輕,聲音裏低的像是呢喃,他說道:“該不會是害怕這閃電雷雨?知星莫怕,舅舅來了……”


    男子的手修長溫柔,輕輕覆上溫軟的棉被,隻是正當他準備將其掀開的時候,卻發現了不對勁。


    他就說怎麽方才感覺那麽奇怪,這個棉被下麵躺著的,根本不是……


    “舅舅再找誰呢?”


    有人蹁躚而至,衣衫帶著初夏的微涼,聲音裏卻盡是甜軟,“在找姐姐……還是在找我呀?”


    是沈槐衣。


    周商陸猛的迴頭,果然看見不遠處的門邊站著一個小姑娘,夜色黑沉的不像話,周商陸便隻看得見她微微上翹的嘴角,眸子藏在黑暗中,有了幾分意味不明。


    是沈槐衣。


    “二小姐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周商陸反應過來後迅速收拾起臉上的驚愕神色,隻剩下些淡淡的嘲笑,他冷聲說道:“我不曾去找二小姐,您倒是先找上我了,怎麽,二小姐這麽想同我算算總賬嗎?”


    算算當初沈槐衣和常溟聯手陷害周商陸的時候,給了他多麽大的恥辱。


    “舅舅這說的什麽話,槐衣怎麽就聽不明白了?”沈槐衣偏頭說道,慢慢的往前著,腰肢盈盈一握,水袖上繡著的玉珠不遺餘力的爭搶著天色最後的餘暉,將小姑娘襯的越發美好。


    如果她當初沒有陷害過周商陸的話,說不定他會真的再次被沈槐衣這個模樣欺騙。


    小姑娘不開口的時候,眉眼裏都會會是軟軟的笑容。


    “二小姐何必在拐彎抹角,您都能知道我在這裏那麽必定猜得到我來此處的目的,二小姐如今是非得阻止我嗎?”周商陸聲音也壓的很輕,可一雙眼睛卻掀起了點點驚濤駭浪,折射著幽暗的光。


    沈槐衣隻是笑著,麵上處變不驚,“周公子哪裏看出來本小姐準備阻止你了?”


    她向前走了兩步到了油燈前,慢條斯理的從懷裏掏出打火石,仿佛絲毫不在意麵前還有一個周商陸在。


    這個曾經試圖讓她姐姐在世安宛投毒的男子。


    “二小姐當真是勇氣可嘉,不害怕我在這裏悄無聲息的殺了你嗎?”周商陸說道,聲音低沉喑啞,看著沈槐衣的目光中更多的是不加掩飾的憎恨。


    明明他就在她麵前站著,可為什麽沈槐衣還是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


    這可不是前些天在桃林,周商陸被沈槐衣溫軟表象蒙蔽了的時候。


    她憑什麽?


    火石雖小,互相碰撞之下也產生了零星的火花,一簇簇競相在這黑夜中綻放,帶著猝不及防的溫暖。


    沈槐衣看著手上的兩塊兒火石,聲音很輕:“周公子如果覺得自己可以在這裏就解決了我那我自然無話可說,隻不過這還是需要看看周公子有沒有那個本事才是。”


    她為什麽處變不驚,因為有恃無恐。


    周商陸微微一怔,麵色微沉。他方才從玉清小築離開的時候,想著自己是要去沉香榭裏,身上便沒帶任何毒物。他以為自己麵對的是沈知星,那個乖巧聽話的女子。


    結果卻是沈槐衣待在沉香榭裏……


    “二小姐如今一個人在這,那麽您的姐姐去了哪裏?”周商陸問道,手指暗中往後,輕輕覆蓋上他的腰間。


    他記得,自己將它放在這裏的。


    沈槐衣原本動作輕緩的在敲打著手上的火石,在看似漫不經心實則費盡心機都打不出火花之後心中微微嘖聲。


    她如今明明就是一朵迎風瑟瑟發抖的小嬌花,就該安安心心待在暖室裏才對,怎麽現在要在這裏點燈?


    周商陸配看見光嗎?


    “我姐姐去了哪裏為什麽要讓周公子知道?”沈槐衣放下手中的火石,聲音淺淡,“不知這夜半三更的,周公子不好好待在你的玉清小築來,為何要來沉香榭。”


    前麵沒了一個周氏對沈知星的打壓,如今居然又來了一個周商陸盯上了她的傻姐姐。


    沈槐衣想到這裏忍不住勾起了唇角,眼中情緒冷淡,帶著不易察覺的嘲諷。周家姐弟這是真的以為沈知星是她們可以隨意欺辱了吧,從前沈槐衣還沒醒過來的確讓周氏張揚了些,但是現在……


    窗外大雨一直未曾停歇,時而有風夾雜著兩三點雨滴穿過未關的門偷溜進來,帶來了刺骨的微寒。


    小姑娘靜靜地看著對麵明顯有些愣神的男子,餘光裏看見他放在腰間的手微微一笑,低聲說道:“方才我還以為周公子是在同我說笑了,如今一看莫非周公子是真的是準備殺了我滅口的?”


    沈槐衣笑著,手中暗自再用力,火石相互摩擦,呲溜的一聲響之後總算濺落下零星的火花,將桌案上的油燈點燃了。枯黃的火苗一點點侵蝕烏黑的棉芯,昏暗的房間因為這燭火的原因總算慢慢亮了起來,周商陸和沈槐衣的臉也逐漸清晰。


    於是,周商陸便清楚的看見對麵小姑娘眼中赤裸裸的嘲諷,有些淡,更像是不屑。


    她說:“周公子莫非真的以為二姨娘成了我們這將軍府的女主人了?”


    否則怎麽會讓周商陸如此肆無忌憚的以為殺掉沈槐衣是輕而易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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