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聲音裏帶著風餐露宿的喑啞,裏麵隱隱有些不樂意。


    沈槐衣長長的應了一聲,轉身迴去看著他,語氣嬌俏,“可是女兒方才看爹爹似乎並不是很想和女兒說話的樣子,我剛剛叫你都沒有理我。”


    哪裏是不想理你啊,隻是他一時震驚忘記說話罷了。


    畢竟,方才沈驀告訴他的時候沈施翼還以為門口是個誰人沒收拾好的東西,哪裏會想到是自己小女兒呢。


    “爹爹沒有不理我們槐衣,隻是方才從皇宮中迴來正在思索事情,一時間沒注意罷了……”在戰場上沈施翼能唿風喚雨,可一迴到家麵對自己的小女兒他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事情越描越黑,隻得將求助的目光轉向一旁頗有幾分看好戲意味的沈驀身上。


    看什麽看啊,沒瞧見你老子沒辦法了嗎!


    沈驀低咳了兩聲,一伸手便將沈槐衣拉到了自己身邊,牽著她慢慢往府中走去,輕聲問道:“槐衣這麽多天在府上可有好好聽話?”


    “自然了……”沈槐衣也笑著迴答,餘光裏看見沈施翼長歎了一口氣,臉上的神情滄桑了幾分。


    欺負老爹還是挺有意思的。


    周氏她們就等在前廳裏,看見沈施翼走過去立馬迎了上來,神色溫柔:“將軍您迴來了?還沒有用晚膳吧,可要讓廚房再給您準備一份。”


    女子聲音柔和,眉眼裏是淡淡的情意,若是方在普通人家裏隻怕又是一對琴瑟和鳴的好姻緣,周氏的眼睛裏也仿佛隻有沈施翼一般。


    如果沈槐衣不知道徽城的存在的話,她估計也會為了周氏對沈施翼的一往情深而唏噓。


    隻是現在再看,便隻覺得這個女人怎麽這般矯揉造作。


    “爹爹在皇宮方才散宴歸來,夜色這般深了不該讓爹爹好生歇息,有什麽事情明日再說嗎?”沈槐衣笑的明媚,目光落在周氏身上卻帶了幾分冷淡。


    如今真是越看這個二姨娘越不喜歡了,雖然從前也未曾對她有過好感。


    周氏臉上的柔情無懈可擊,盈盈的望了沈施翼一眼,仿佛再征求他的意見。


    若是放在平日周氏怎麽會對沈槐衣善罷甘休,如今這般倒顯得沈槐衣不懂事在無理取鬧了。


    沈槐衣卻並不害怕她,甚至覺得有些可笑,轉身便來到沈施翼的身側,扯著他的衣袖問他:“爹爹,你方才不是還說有事情要同大哥商議嗎?你們快些去吧,說完了早些休息才是。”


    在書房等著,我馬上就來。


    沈施翼精神一振,眸中染上了幾分詫異,但小女兒溫軟的笑容還是戳到了他心底,頓時頷首說道:“好,槐衣聽話,也快些迴去。”


    末了,他又看向一旁有些失望的周氏,眼中沒了溫存,隻涼淡的掃了她一眼,說道:“打理這麽大的府邸你也辛苦了,先下去吧。”


    “為將軍分憂,妾身何來辛苦一說。”周氏頗為受寵若驚的低下頭,眼眶卻紅了些,仿佛是感觸極深。


    說罷,她便同陸苒姣離開了,走時還一步三迴頭,真心實意的小婦人模樣盡顯。


    沈槐衣心底咋舌,對此不屑一顧,抬眸看沈施翼發現他麵上一片冷然,對周氏的所作所為無動於衷。


    不過細想這些年沈施翼是將周氏放在一個什麽位置上來看,他這樣也正常。


    隻是就在沈施翼和沈驀準備離開的時候,有人卻出聲叫住了他們:“父親!”


    沈槐衣一怔,迴眸就看見一臉欲言又止的沈知星,少女眉頭緊皺,手指不停地攪著一方手帕,眼中全是猶豫。


    “姐姐?”沈槐衣問道,“怎麽了?”


    她這個傻姐姐想說什麽。


    沈施翼也停了下來,眉眼深沉,靜靜地在等著沈知星說話。


    相較於沈槐衣對沈施翼的隨意和親切,沈知星對自己這個父親更多的是敬畏,對上沈施翼的眼神沈知星肉眼可見的退縮了一些,但還是鼓起勇氣說道:“父親,關於青石硯台……我似乎發現些眉目了。”


    青石硯台?沈槐衣一頓,眼中有些許不解,但還是安安靜靜的站在一旁準備聽沈知星怎麽說。


    這個什麽硯台,光聽名字還真的同她現世未穿書前外公留下的硯台有些像,說來如果不是因為那個硯台沈槐衣說不定都不會穿書到這本腦殘文裏。


    那天黑色幽沉細雨連綿,一身勁裝的女人偷偷溜進了她家,站在硯台前癡迷的看著。


    沈槐衣目光一凜,強迫自己從迴憶中脫身,而後便聽見沈知星輕聲說著:“就在前些天,我見到了當初偷拿硯台之人的後代。”


    那個硯台一定對沈施翼意義非比尋常,因為沈槐衣看見麵前男人的神色在一瞬間千變萬化,最後剩下難平的洶湧,他說道:“這件事你先不要告訴別人,等明日再細說。”


    沈知星點了點頭,這下便不再阻攔,看著沈施翼走出前廳,留下一個沈槐衣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姐姐,你說的……莫非是霍輕眉?”


    想來最近沈知星碰到過的人裏,隻有一個霍輕眉最符合了,隻是為什麽沈知星都不曾對她說過呢。


    後者滿目躊躇,咬著唇看了沈槐衣一眼,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小妹……”


    有些事情你隻有不知道才會活的更肆意,可是姐姐實在不能跟著他們自私下去了。


    ……


    夜半,上弦月高懸,灑下的光芒涼薄空寂,將軍府的書房裏,沈施翼手撐著頭在候著,眉頭緊鎖不知在想什麽,一旁的沈驀手持著書卷漫不經心的在看著,聽著耳畔燭火燃燒細弱的劈啪聲微微頓了頓,抬頭問道:“父親,槐衣她……”


    沈施翼搖了搖頭,很深的歎了一口氣,隻說:“硯台已經出現了,當初的事情隻怕瞞不了槐衣多久,到時候還不知她會怎樣。”


    雖然看今日沈知星當著沈槐衣的麵告訴他,擺明了就是她這個姐姐不願意將沈槐衣蒙在鼓裏。


    可若是槐衣真的知道了,後果如何誰都不知道。


    “硯台的事情的確是我們的一個最大的失誤,不過槐衣懂事,說不定不會太怪罪父親。”沈驀說道,剛想再開口時就敏銳的聽見書房木門的咯吱聲。


    有人進來了。


    沈家父子二人對視了一眼,收好了各自臉上的重重心事,一齊望著門口的方向。


    月光乍泄,有人蹁躚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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