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持話問的直白,眼中也全是篤定,因為他了解常遇,茫茫人海裏能夠遇見一個同自己那般相似的姑娘,怎麽可能不想去接近去擁有呢。


    隻是他猜錯了。


    “接近她我當然會想了,”常遇笑了笑,眼中是淡淡的自嘲,“可是我也知道,自己根本就不可能一直陪在她身邊。”


    於常遇而言,沈槐衣是他孤寂生活的一抹光芒,帶給他別樣的色彩,卻同樣轉瞬即逝。


    “能夠看著她平安幸福,我便很知足了。”常遇呢喃著說道,看見角落裏有一枚棋子卡在矮幾與牆壁之間,若不仔細去看很容易被忽視。


    他怔了怔,撿起那枚白棋放進棋盤了。


    住持看見了低唿了一聲,“方才我都未曾發現,原來是它掉下去了。”


    “很容易被忽視吧,”常遇抬眸,聲音清淺,“可它也一直在等待。”


    等待一個能被發現的機會。


    “六王爺……”住持有些愣神,他知道常遇意有所指,一時間卻想不起該說什麽,“您是個很聰明的人,看的比老衲要透徹。”


    常遇身上那種很容易被忽視卻又不經意奪目的氣質,給住持的感覺就像是曾經在那個人身上看到過的一樣。


    若是常遇有個好身體,隻怕也不會這般……


    住持心裏歎息了一聲,感慨了一句造化弄人。


    常遇早已經習慣了自己這副模樣,溫聲說道,“每次來安平寺的時候我都會覺得心平靜了許多,這裏禪香繚繞鍾鳴鼎食,輕而易舉的讓我放鬆下來。”


    “王爺在昭城的時候看過太多勾心鬥角,又身處高位,哪怕您自己是不爭不搶的也難免被卷入漩渦,所以會覺得疲倦罷了。”住持阿彌陀佛了一聲,說道,“安平寺供奉古佛,本意便是希望能夠為昭城百姓帶來心上的安寧,這也不過是我們的本分之事罷了。”


    常遇雖然隻是個病秧子,但他是名正言順的六王爺,他的母親可是前皇後。


    就這一點都能夠讓多少朝中的老東西惦記上他,不過是李釗搶先一步罷了。


    雖然常遇本人並不願意。


    “人生在世不稱意罷了,世事難為而已。”常遇低聲說道,眸子暗淡了些。


    “王爺說的是,您能這麽想自然是極好的。”住持歎息著開口,隻是正當他準備繼續說時,禪房卻被人急匆匆的推開門,一個武僧跑了進來,氣喘籲籲的站到住持的麵前:


    “方丈,出事了!”


    ……


    沈槐衣知道有人在背後操控著這一切,可是她一時半會兒也猜不到是誰,看著麵前不斷朝她擠過來的百姓,沈槐衣抿了抿唇,慢慢往後退著。


    她的身後是萬丈懸崖,就快沒有退路了。


    沈槐衣快速迴頭看了一眼,隻見碎石翻飛墜落,良久都不曾有聲音傳來。


    麵前的人依舊不動聲色的往她這邊擠著,大漢農婦哈哈笑著,眼神卻是近乎決絕的冷冽,沒有一個人抬頭看一眼沈槐衣,也沒有一個人會想想沈槐衣是否已經到了絕路。


    他們根本不在意。


    沈槐衣一小步一小步後退著,繡花鞋被鋒利的石塊磨破,她的衣衫也被人踩上了幾個黑印,明明是一副狼狽至極的姿態,偏生眉眼微垂,看著一點都不擔心的模樣。


    藏身樹後的女子見此冷笑了幾分,輕描淡寫的留下一句話後便如同鬼魅一般悄然離去。


    “沈槐衣,我看你這次……又能怎麽脫身!”


    脫身當然……很不容易。


    沈槐衣還記得現世的城市開通了地鐵之後,每天上下班擠地鐵就像煉獄。你的身前身後人頭攢動,他們隻想將自己放進那一節車廂裏,根本不會在乎淡定能不能進去。


    每當那個時候,卡在車門的人是最危險的,進退兩難,隻能眼睜睜看著車門慢慢朝著自己移過來。


    沈槐衣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被卡在地鐵車門的人,可偏生對眼前這群宛若隻是平常迴家般的人束手無策。


    但是……沈槐衣深吸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快要忍不下去了。


    因為她現在距離懸崖僅有一步之遙,沈槐衣都能輕而易舉的感受到從耳畔唿嘯而過的穀風,帶著刺骨的寒意,吹的她衣衫鼓動。


    可這群人還在擠,她要是不退,也許會被硬生生踩死,她若是退,可能會粉身碎骨。


    也不知道到底得罪了誰,居然會想到這麽惡毒又可笑的法子來整治她。


    偏生她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到可以脫身的辦法,沈槐衣看著麵前密密麻麻的人群,耳畔裏全是他們大聲談天說地的聲音,聽的她眉頭緊鎖,心中冷笑了一聲。


    沒想到她千防萬防,想辦法讓沈家脫離危險,結果自己卻陷入了險境。


    現在隻能寄希望於沈知星,希望她能夠發現自家嬌弱的小妹不見了。


    “槐衣去哪裏了?方才就沒見到她。”沈知星若有所感的迴頭,結果發現方才一直走在自己身邊的小妹已經不見了。


    她愣了愣,皺著眉問道。


    小妹剛剛都在的啊,怎麽一轉眼就不見了?


    身後的小徑狹長,沈槐衣沒有看見,倒發現了追上來的陸苒姣。


    “姐姐在找二妹妹嗎?”陸苒姣慢慢走到沈知星麵前,笑容嬌俏,“我方才看見有個穿著粉色衣衫的小姑娘氣鼓鼓的往山上走了,以為那是二妹妹呢,怎麽,她沒有和姐姐待在一起嗎?”


    魏初寒也是一怔,神色有幾分愧疚:“莫非槐衣是先走了?都怪我,非要拉著你說話,說不定槐衣也是惱了我們……”


    見她如此沈知星自然不可能在繼續糾結這件事,反過頭去安慰魏初寒,“哪裏是你的錯呢,槐衣定然是想先上山去寺廟吃齋飯,等我們去到安平寺在看看她在不在吧。”


    她輕聲說著,麵上像是滿不在意,實際上在心底已經悄悄起了疑。


    如果換成其他人告訴沈知星她的小妹沈槐衣因為受不了她和魏初寒不停地說話便先離開的話,沈知星未必不會相信。


    但現在這麽對她說的人是陸苒姣,那個曾經就差點害死沈槐衣的人。


    “知星,要不我就不和你一起去了,你快些去將槐衣找迴來,不然我這心裏一直放心不下……”魏初寒看見沈知星的猶豫頓了頓,隨後輕輕扯著她的衣角小聲說道,“而且你的那個小表妹,我總覺得她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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