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槐衣斂眸輕笑,聲音裏帶著幾分漫不經心,“我不過就是想看看那天夜裏的戲子,姨娘用得著如此防備我嗎?難不成……姨娘是在逃避些什麽?”


    周氏心裏當即咯噔了一聲,厲聲反駁,可到底少了幾分底氣,說道:“逃避?二小姐這是何意思,不過是一個卑賤的戲子罷了,我有什麽可逃避的,既然二小姐想去懲戒他直接去便是,等會兒讓我的婢女帶你過去即可。妾身行的端做的正,可從來不害怕別人的惡意揣摩。”


    正對她惡意揣摩的沈槐衣聞言抬眸,饒有興致的問道:“姨娘方才不還特別不願意我去找那個戲子嗎?如今怎麽突然變了卦。”


    這是要不依不饒了,周氏心底煩躁,偏生不能展露出來,否則倒真顯得自己心裏有鬼,讓沈槐衣得逞了。


    她頓了頓,用力壓住快要崩不住的情緒,淡聲說道:“妾身也不過是擔心二小姐罷了,照理說那樣一個卑微到塵埃的戲子如何入得了二小姐的眼睛,妾身是怕你親自去見他有辱二小姐身份罷了,是二小姐會錯妾身的意了。”


    “是嗎?”沈槐衣挑眉,卻也不拆穿,見目的達到便心滿意足的起身,眼睛裏全是笑意,低頭看著軟榻上一臉平靜的婦人說道:“既然如此,那本小姐便不打擾二姨娘休息了,不過娘親從小便教導本小姐不可對人偏見,姨娘心裏頭覺得本小姐高高在上的想法還是少有,我哪有那麽不食人間煙火。”


    周氏臉色沉了沉,嘴唇動了動卻說不出話來。她何時覺得沈槐衣這個小賤蹄子不食人間煙火了,不過是隨意找的個理由,居然讓她蹬鼻子上臉了,簡直可惡!


    臨走前都想著氣周氏一把的沈槐衣對此很是滿意,踩著蓮步離開了玉清小築,跟在周氏指派的小婢女身後準備去瞧瞧周氏的夢中情郎,霍輕眉的不可言喻。


    然後她便想到那天晚上跪在地上的男子,身子消瘦眉眼裏自帶風流,輕輕的看她一眼倒真會讓人骨頭酥軟。


    不愧是戲子,沈槐衣跟在婢女的身後穿過迴廊,忍不住打了個寒噤,還好她並不喜歡那般模樣的男子,太陰柔了。


    這麽一對比還是覺得渾身剛硬的常小溟要好些,雖然他反差萌比較大。


    沈槐衣走的時候心滿意足,周氏卻不一樣了,待人離開後壓抑許久的情緒終於爆發,她瘋了般將玉清小築裏自己能碰到的東西全都摔的摔砸的砸,拚了命的發泄自己的情緒,麵目猙獰扭曲的不成樣子,一點也沒有在外人麵前冷靜自若的模樣。


    一時間玉清小築裏劈裏啪啦一片,婢女小廝跪了一地,瑟縮著沒人敢上前服侍。


    冷靜?


    她怎麽冷靜!


    沈槐衣要去動她的少年了,沈槐衣在算計她的心頭至寶!她費了那麽多波折才留下來的人,沈槐衣憑什麽去傷害他!


    “沈槐衣!”周氏力氣耗盡,癱坐在地上,渾身充斥著絕望,看著頭頂雕花的梁木,尖聲叫罵:“你不得好死!”


    如果徽城真的被沈槐衣處置了,周氏很確信自己會如何,她一定會瘋,但在那之前哪怕同歸於盡也要讓沈槐衣為她的少年陪葬!


    那個如太陽般溫暖的小公子,是她的命。


    自從上次霍輕眉險些將徽城帶走之後,周氏擔驚受怕了許久,終於還是給徽城換了新的住處。


    “二小姐……是這裏了,姨娘說害怕徽城公子擅自離開,便將他關在了地窖中。”小婢女站在一座看著荒廢許久的前,垂眸顫聲說道。


    她雖然是周氏院子裏的人,但是對沈槐衣的種種事跡早有耳聞,如今用力低著頭不敢同她對視,生怕被沈槐衣遷怒。


    這個二小姐雖然總是笑的溫溫軟軟,可聽說發起怒來會將人抽筋剝骨呢。


    小婢女的懼意表現得過於明顯,沈槐衣頗為哭笑不得,不過她也沒興趣去詢問這小婢女為何害怕她,聞言隻微微頷首:“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小婢女乖巧應聲,而後慌忙離開,腳步甚至還踉蹌了幾下。


    沈槐衣有些自我懷疑,問身後的苔薌,“我在那群丫鬟心裏頭……這麽可怕?”


    苔薌老實的點頭:“她們看的比將軍還透徹,已經摸清了您骨子是個多壞的人,所以都不怎麽敢同您對視。”


    如果不是前幾次沈槐衣被陷害的進了地牢結果又突然安全的迴來,再加上她都被騙進了人販子哪裏居然又安然無恙的出現在將軍府裏,婢女小廝們也不會將她傳的那麽可怕。


    什麽二小姐如同鬼怪心思狠辣,不管身處何地都能安全脫身。


    苔薌自己想起來都有些想笑,什麽鬼怪二小姐,這小姑娘分明是比常人多了些細心,身後還有一個願意無條件幫助她的人罷了。


    “說來不過是婢女們閑暇時亂嚼舌根,小姐不必理會。”苔薌安撫她。


    沈槐衣搖了搖頭,她本就沒打算多管,沒興趣也沒時間。


    但是她還是沒有想到,周氏居然會將徽城藏在……


    “地窖裏?”沈槐衣看著麵前雜草枯榮的一方小天地,頗為無語凝噎,“那個小婢女隻說周氏怕徽城自己離去,隻怕周氏更擔憂的是有人劫走徽城。”


    原本沈槐衣對自己那荒謬的猜想還有些不相信,隻是今日不過隨意的試探了周氏幾句便見到了她惱羞成怒的模樣,心底便隱隱有了答案,隻是不太肯定。


    “這裏看起來許久未曾有人住宿,二小姐還要看嗎?”苔薌走在沈槐衣前麵,撿了一個小樹枝費力的給她踩一條路出來,想了想迴眸問道。


    沈槐衣站在一旁沒有搭話,眼睛掃過周圍的環境心底冷嗤一聲。


    方才小婢女引著她拐過好幾個彎,最後越走越偏,一直到了這個看著荒廢許久的地窖沈槐衣便心知哪裏不對勁了。


    她冷笑著說道,“不必了,不愧是周氏教養出來的婢女,居然敢走錯路耍我。”


    “小姐?”苔薌不解,卻也停下了開路的動作,愣愣的看著那個麵色柔和,眼中卻有些許淩厲的小姑娘。


    “徽城在府上待的時間應該也不短了,如果真的是住地窖的話每日裏肯定也有人給他送飯,且不說這個小院子裏到底有沒有地窖,周圍荒廢成這樣結果連人的腳印都不曾出現,怎麽可能。”


    是她大意了,因為氣的周氏一臉菜色便沾沾自喜起來,全然忘記了周氏不可能那麽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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