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槐衣最後還是將自己沒吃幾口的瓜子全給了對麵的人,地牢實在過於昏暗,她隻依稀看得清對麵男人淩亂的長發和一雙纖瘦的手。


    指甲圓滑幹淨,看起來應該同沈槐衣一樣剛進這牢獄不久。


    “你叫什麽名字?”地牢裏實在太過無聊,沈槐衣想了想還是主動向對麵吃著她的瓜子的男人拋去了友誼的橄欖枝。


    男人眼神都懶得給她,隻是低聲說:“慕容月城。”


    慕容?沈槐衣怔了怔,“你是怎麽到這裏來的?”


    她記得原著裏的確有個慕容世家,可那個大家族沒落已久,引得人們唏噓不已。如果真是慕容家的後人,到底得多缺德才會把自己作進牢獄裏。


    慕容月城正剝著瓜子殼的動作一頓,頭垂的低了些,聲音依舊很淡:“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蹲什麽牢獄,好玩兒嗎?


    沈槐衣被噎了下,不過很快她便收迴了目光,坐在板凳上繼續想著腦海中有的線索。


    至於那個不知道怎麽進牢獄的慕容月城……


    隻怕是根本不想告訴她而已。


    啪嗒。


    慕容月城吐出最後一個殼,隨手將空了的布包丟迴對麵小姑娘的腳邊,縮在角落裏倒頭便準備睡下。


    他方才看的清清楚楚,這個小姑娘和錦衣衛的那個統領關係非比尋常,估計過不了多久就能從這個地獄般的鬼地方出去了。


    如潮的倦意席卷而來,慕容月城輕輕歎了口氣,思緒徹底沉睡之前他心裏還在想著,等躲過去這段時間一定要偷偷溜出去。


    昭城的這破牢獄連瓜子都沒有可以磕的。


    太寒酸了。


    隔日清晨,沈施翼和沈驀聽見消息連夜趕了迴來,方才下了馬沈施翼便沉著臉色讓人叫來了周氏。


    沈綏已經等在了前廳。


    他昨天一整天都在大理寺和計理一起調查關於兒童失蹤的案子,暗中見了宋子然幾次,忙的團團轉的時候煦溫突然告訴他,就在他們父兄幾個不在府上的時候,沈槐衣就被關起來了。


    他知道這一定是周氏的手筆。


    “父親。”見沈施翼進來沈綏躬身行禮,眼底有一圈淡淡的青黑。


    沈施翼應了聲,一揮袖坐在上座,臉色陰沉的嚇人。沈驀緊隨其後,情緒也不算多麽好。


    “九王爺昨夜告訴我他讓錦衣衛的統領幫忙照料了一下槐衣,想必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槐衣不會受刑。”沈驀開口打破了寧靜,“隻是小妹到底還隻是一個剛剛及笄的小姑娘,不知道……”


    會不會在牢獄裏受欺負。


    此言一出,沈施翼便覺得本就不平靜的心一陣鈍痛,他有些不耐的催促著身邊的小廝:“你再去玉清小築叫二姨娘,讓她趕緊過來!”


    沈驀抬眼看著上麵麵容疲倦的父親,低聲說道:“九王爺說,這件事他一定會竭盡全力給小妹一個清白。”


    昨天夜裏在邱陰山收到常溟手信的時候,沈驀方一打開便看見了這個消息。常溟平日裏冷靜又自傲,可昨夜送來的信裏筆墨已經力透紙背,暈染開突兀的墨花。


    然後又想起來沈槐衣險些失去清白的那天,常溟一個七尺男兒眼中赤裸裸的淚水。


    他有些頭疼。


    沈施翼對常溟的援助並不表態,雖然他早在收到消息的那一刻就明白了到底是怎麽迴事。


    無非是一群人的自導自演罷了,這種事情近些年來多的是,未曾想這一次居然牽扯到了他的孩子。


    那就不能忍了。


    等了不知道多久,前去叫人的小廝才踉蹌著跑了進來,聲音微微顫抖:“將軍,二姨娘說她身子不適,正在休養不方便過來。”


    “混賬!”


    沈施翼麵上的平靜再也繃不住了,怒聲罵道,眼睛瞪的渾圓,隱約可見裏麵細微的血絲,他用力將手背在背後,在不大的前廳裏快速踱步,背影都透著無法言喻的怒火。


    “二姨娘未免太過囂張了些,”沈綏也覺得心裏憋著一口氣上不來,冷笑著開口:“方才趁著大家沒在府中將小妹算計進了牢獄,這下便怕了!”


    沈驀倒是還有些理智,讓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的小廝下去,沉思了片刻後道:“父親,沒有辦法了。”


    周氏這邊肯定行不通,一時半會兒沈家人也不能動她。如此一來,想讓沈槐衣快些從牢獄裏出來,便隻有一種方法。


    哪怕需要鋌而走險。


    沈施翼到底是久經沙場的老將,情緒收斂的很快,幾個踱步後麵色便恢複成平常,聲音也冷靜下來:“阿綏,你留在府中看著周氏,別讓她再作弄出什麽事情來。阿驀,你隨我……進一趟皇宮。”


    既然是皇宮裏丟失的金鳳頭麵,還被人刻意按上了偷盜的罪名,想要洗清沈槐衣的嫌疑,自然隻有皇宮裏頭的人才能做得到。


    可一旦那樣也就代表著他要同那些人徹底撕破臉,不過現在都不重要了。


    “父親!”沈綏有些詫異,半晌後又堅定的點了點頭,“我知道的,您放心去吧。”


    ……


    馬車一路疾馳,帶起官道上白雪飛揚,而後再簌簌落下,仿佛一場無疾而終的奢望。


    許久之後,沈施翼他們到了皇宮南天門之外。


    方才一下馬他們便碰上了同樣剛到的常溟,後者眼神淡漠,隻輕輕掃了沈施翼父子一眼後便率先踏進了宮裏,背影筆挺,行走時墨發飛揚。


    “走吧。”沈施翼收迴了目光,神情看起來沒什麽變化。


    兩人健步如飛,很快便到了禦書房,李公公守在門口,看見二人過來微微搖了搖拂塵,尖聲說道:


    “皇上正在裏麵批閱奏折,吩咐過不讓人打擾,將軍有什麽事情可過些時間再來。”


    “末將有要事稟報,還望李公公通融通融。”沈施翼也不退讓,昂首挺胸往哪裏一站,氣勢上便碾壓了陰柔的閹人。


    李公公果然被他嚇了一跳,反射性的後退了兩步,麵上有一瞬間的惶恐,不過片刻後他反應過來,又直起了腰杆暗中給自己打氣:“皇上說了不讓人進去打擾了,咱家這也是沒有辦法啊,將軍就算有什麽大事也請稍後再說。”


    李公公態度很強硬。


    沈施翼笑了笑,正想開口時書房裏卻傳出來了一道聲音:


    “李為康,讓沈將軍進來。”


    皇帝發話了。


    李公公這才高聲應了句:“是!”


    而後他一搖拂塵,右手推開了書房的門,說道:“沈將軍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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