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清晨,街上關於夏家小姐被奸殺的事情便傳遍了人群,大理寺一舉偵破,逮住兇手一人,用酷刑使兇手開了口,承認自己奸殺了夏暖瓷,並在兇手身上搜出寒衣堡的寒鐵令,身份由此確鑿,案件水落石出。


    鳳語樓正處於忙碌的時候,大廳包廂中聲音嘈雜,大多數人都在議論紛紛。


    “那小姐聽說長的閉月羞花,如此倒可惜了。”一位圍坐在大廳木桌的糙漢說道,端著桌上的酒壺大口喝著酒,笑容放蕩不羈。


    “我聽聞啊,那小姐已經有了個未婚夫婿,聽說還是塘州當地有名的一戶人家,姓顧還是姓胡來著……”糙漢同桌的男人聲音粗狂,扣著腦袋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街坊鄰居口中的男人到底叫什麽名字。


    “我若是那男子啊,隻怕此生傾盡全力都一定要寒衣堡血債血償,自家媳婦兒被人強了還要忍氣吞聲,那不就是受氣包嘛!”另一位男子長相不及他們兇惡,口中葷黃話倒少,惹的另外兩人大笑不止。


    幾個人還在夏家小姐奸殺的事情,而就在他們的不遠處,身上披著黑色大氅的男子慢慢收迴了目光,眼神落在裝了清酒的瓷杯上,手卻在微微顫抖。


    阿瓷……


    小二肩搭汗巾,穿梭在各色客人之間,臉上堆滿了殷勤的笑容。顧北末獨自一人待在角落裏,周身氣質清冷,麵容藏在帷帽之下,露出來的薄唇緊緊抿著,像是在極力忍耐著什麽。


    原本他該安心待在塘州,等待來年春暖花開後十裏紅妝將他的阿瓷娶迴家,他期盼了那麽久,到頭來夏家人直接告訴他阿瓷暴斃身亡。


    所以他連夜趕來了昭城,他要為阿瓷報仇。不管付出什麽代價,阿瓷絕對不是他們口中那般輕浮的女子。


    “可是你不過是一個病弱書生罷了,怎麽能鬥得過寒衣堡呢。”不知何時顧北末的對麵坐下來一位綰著雙鬢的少女,頭戴銜絲金蝶,麵頰白皙笑容溫軟,隻手撐著下巴說道:“更何況,你就那麽相信市井上的流言蜚語?”


    顧北末飲酒的動作一頓,偏頭看見來人後神色瞬間變化,放下瓷杯抱拳行禮,姿態謙和:“二小姐。”


    “那麽見外做什麽?”沈槐衣滿不在乎的擺了擺手,語氣慵懶的不成樣子:“我又不是你的什麽大恩人。”


    顧北末正色道,眼中閃過哀痛:“二小姐就是顧某的恩人!若非沒有二小姐,顧某隻怕連阿瓷的屍首都……”


    一腔孤勇來到昭城,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莫說找傷害阿瓷的兇手了,他連尋找阿瓷遇害的蛛絲馬跡都無從下手。


    如果不是那天沈槐衣恰好從廣廂街路過,想看看夏府有沒有什麽遺漏的地方,正好碰到在夏府鐵門前孤身坐著的顧北末的話,隻怕這書呆子連自己下一步該做什麽都不知道。


    “我還有些事情,就不陪你在這兒吃茶喝酒了。”沈槐衣說道,她今日來鳳語樓確實是有正事要談,六樓的雅間裏還有人在等著她,臨走前想了想還是不放心,俯身又叮囑了幾句:“傷春悲秋的事情以後再做,你就在宅院裏好生讀書考取功名就行了。”


    她算是發現了,天下讀書人都有個清高正氣的通病,當初如果不是沈槐衣看中顧北末的聰明才智攔住了他,隻怕這破書生早就死在寒衣堡外的深山老林裏了。


    單槍匹馬就想闖寒衣堡,顧北末是第一人。


    還是個身無二兩肉又死腦筋的讀書人。


    死腦筋的讀書人聞言麵色微紅,清咳兩聲後篤定道:“顧某明白的,一定不負二小姐所托。”


    “明白就好。”沈槐衣也不再多廢話,提著裙擺靈活在人群中穿梭,不一會兒便消失不見了。


    顧北末暗自握緊了拳頭,眼睛裏全是堅定,他一定會金榜題名,待手握足夠大的權利之後……讓欺辱阿瓷的人,永生不得安寧!


    六樓的雅間裏,不大的房間以梅為場景,擺上了幾個巨大的盆栽,細碎的梅花開滿堂,在檀香繚繞裏翩然綻放,倒有個好意境。


    沈槐衣方踏腳進去,入目便是正前方懸掛的一副“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的對聯,筆鋒蒼勁有力,落寞處又婉轉了柔情絲縷,便是將梅花的孤傲同雪的溫婉揉在了一起。


    是好字。


    不愧是整個秦楚最大的鳳語樓,唬人的方式一套一套的。


    “槐衣。”見小姑娘進來沈施翼便笑了起來,對她招手道:“今日裏雖沒有雪,但一路過來隻怕也凍壞了吧?父親這邊靠著壁爐,快些過來。”


    男人是真心在為她考慮。


    沈槐衣覺得鼻子有些酸,吸了吸後揚聲笑道:“知道了父親,一路過來也不冷的。”


    踩著小碎步就坐到了沈施翼身旁,一轉眼就發現常溟居然坐在自己旁邊,沈槐衣挑眉笑了笑:“九王爺。”


    今天過來是談正事的,繁瑣的禮節什麽的沈槐衣自己在心裏給自己免了,淡笑著打個招唿就行了。


    這邊小姑娘還在為自己的小聰明沾沾自喜,殊不知方才淡聲迴應的九王爺心裏已經炸開了花。


    槐衣她……方才笑的好柔軟。


    絲毫沒有覺得不對勁沈槐衣還在輕聲同沈施翼說著話,沈驀隨意一眼就發現了常溟微紅的耳尖,他笑了笑,給常溟斟了半杯酒:


    “菜還沒上來,王爺先喝酒。”


    “嗯。”常溟說道,端的是沉著冷靜的姿態,殊不知對麵指間輕敲木桌的男子早已看透了他。


    沈驀微微搖了搖頭,若說常溟的人品他自然認同的,到底還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不過……


    他轉頭看了眼似乎毫不知情的小妹,心裏又為常溟歎了口氣。小妹向來看人憑眼緣,奈何常溟平日裏孤傲形象太深入人心,一時半會兒是扭轉不過來了。


    但沈驀沒打算插手就對了。


    “話說迴來,上頭是不是有動作了?”沈槐衣開口說道,“我聽見外頭的風言風語了,果真又不動聲色的將勢頭扯到了寒衣堡頭上,但是又極其聰明的避開了所有可能得疑點,讓人們在笑談中將寒衣堡在眾人心中的形象繼續惡化。按照這個進度,隻怕過不久他的目的就該達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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