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綏將沈槐衣抱下馬車,她腳還沒沾地,沈知星就過來將她護在身後。


    “槐衣,沒事吧?”沈知星低聲問道,眼裏全是關切。


    沈槐衣笑了笑,用力的搖了搖頭。還未及笄的姑娘頭上梳著雙髻,用靛藍的頭花做裝飾,襯的小臉更加水嫩。


    “謝謝哥哥姐姐關心,槐衣無事。”沈槐衣說道,眼睛裏全是細碎而純良的光。


    沈知星故作深沉,微微頷首。轉身直麵藏在馬車陰影裏的男人,垂著眼眸行了一禮,聲音不卑不亢:“舍妹頑劣,麻煩王爺相送,知星這邊先謝過王爺了。”


    “在下將軍府沈綏,多謝王爺護送小妹。”沈綏揚聲說道,拱手行禮,眼神裏卻有些不滿,他挺直腰杆,冷聲說道:“不過王爺為千金之軀,小妹不懂禮儀衝撞了王爺,忘王爺切勿放在心上。小妹還未及笄,行事是應該多加管教,今日勞煩王爺了,等在下迴去定將此事告知父親,改日登門拜訪。”


    沈綏和沈知星兩人將話說的滴水不漏,卻也不動聲色的摘幹淨了沈槐衣和常溟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帽子。而且話未說滿,還給常溟留下了幾分餘地,不愧是原著裏描寫的狐狸二哥啊,這說話的本領都快趕上沈槐衣了。


    不過這個時候直覺告訴她還是安安靜靜垂著頭在後麵做一個小人偶就對了,沈槐衣心裏想著,絲毫沒有注意到有人的目光從她下馬車開始就一直注視著她。


    常溟的臉藏在黑暗裏看不清神色,唯有月牙白的衣衫暴露在沈綏兄妹眼前,衣角幹淨而僵硬的躺在軟榻上,由內向外散發著森然的寒意。


    那麽溫柔的顏色都能被這個男人穿出這麽冷的感覺,沈知星強壓下心底的懼意,雙手緊緊交握在一起,以此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狼狽。


    父親說的沒錯,九王爺常溟就是一匹詭譎的狼,槐衣和他待在一輛馬車那麽久果真是委屈她嬌弱可憐的妹妹了。


    常溟沒有迴答,是因為他借著黑暗的掩蓋將目光坦蕩蕩的落在沈槐衣身上,心裏翻江倒海,隻覺得剛剛觸碰過她頭發的手指頭都有些酥麻的提不上勁。


    至於沈綏和沈知星……


    “不必多禮。”常溟開頭,聲音低沉而喑啞,卻聽的兄妹倆心頭一顫。


    他頓了頓,忍住喉嚨間有些發癢的顫抖,盡量是聲音平穩著說道:“本王和你們父親是舊友,一個小忙而已。既然你兄長來接你了,那本王就先行告退了。沈二小姐,後會——有期。”


    最後那句話顯然是對沈槐衣說的,她笑了笑,也說道:“恭送王爺。”


    “啟程。”常溟說罷,明明未動身,馬車車簾卻自己垂落,刮起的風吹動了沈綏的鬢發,他動作未變,神色卻冷了幾分。


    車夫一揮辮,棕馬長鳴一聲,前蹄奮力一揚,拉著馬車迅速離開三人的視線。


    “王爺走了,我們也迴家吧?”沈槐衣拉著沈知星的手,怕他們質問自己去了哪裏,趕緊湊到沈綏麵前撒嬌:“二哥,我好餓了。趕快迴府,我要吃荷花穌!”


    麵前的少年收起眼睛裏沉甸甸的複雜情緒,好笑的捏了捏沈槐衣的鼻尖,柔聲應道:“好,這就迴府,小饞貓。”


    沈知星也過來,沒有說話,隻是看著沈槐衣輕輕的笑著。那個九王爺實在太過可怕,都怪她思慮不周,希望槐衣千萬別被他嚇著才好。


    三人上了將軍府的馬車,沈槐衣按著鬆軟的軟榻這才像突然想起來一樣,低聲問了一句:“對了姐姐,你們是怎麽知道送我過來的是九王爺啊?”


    若不是他走到自己麵前自報門戶,沈槐衣還真不知道他是哪位帥哥。


    “絳紫流蘇,古墓金文,汗血寶馬,以及那永遠不可能出現在第二個人身上的肅殺冷氣,整個秦蒼除了九王爺常溟不做第二人選。”沈綏低聲說道,眼睛裏閃過幾分寒涼:


    “我不知道他今日送小妹迴來目的是什麽,反正隻要有我在日後絕對不會再讓他有接觸到小妹的機會。”


    沈知星也點了點頭,她知道沈綏可能想的更深入些,雖然她也不是很懂,但是……


    “九王爺不是什麽好人,槐衣下次不要和他單獨待在一起了,知道嗎?”


    被二哥和長姐兩人輪番囑托了一番,沈槐衣忙不迭的點頭表明自己聽明白了。雖然她覺得常溟對自己未來會做的事可能造成的影響為零,但是為了讓哥哥姐姐開心她還是聽下吧。


    後麵對付二姨娘的時候,還得仰仗他們幫助呢。


    沈槐衣輕輕打了個哈欠,靠在沈知星肩上閉上了眼睛。


    不過沈綏會對常溟意見那麽大她還真不知道,原著裏對常溟提及的實在太少了,她也隻記得沈綏從沒給宋以木擺過好臉色。如今怎麽對象換成了常溟?


    莫非是這些年朝堂上暗自沉浮的王權爭奪,沈綏擔心常溟為了得到沈施翼的支持,用沈槐衣做要挾?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沈綏就想多了,沈槐衣費力的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對麵正閉目養神的少年,心裏暗搓搓的胡思亂想。


    她記得原著裏對常溟的描寫的是,一生征戰沙場,最後埋骨他鄉。這樣雖然冷血還可怕的男人,隻會將所有熱血付諸戰場,怎麽可能對明爭暗鬥的皇權爭霸有興趣呢。


    沈綏還是有些杞人憂天了。


    大概是白日裏經曆了太多事情,沈槐衣不知不覺就進入了深眠。小姑娘的唿吸逐漸均勻,長睫落下點點陰影。


    “二哥,今天的事……”沈知星將沈槐衣抱在懷裏,躊躇了許久,才接著說:“能不能不要告訴二娘?你知道,自母親離開後,二娘一直看我們姐妹不順眼。平日裏對我也就罷了,可是槐衣實在個性溫和了些,我怕二娘對她……”


    “妹妹別怕,哥哥不是在這裏嗎?”沈綏笑了笑,半開的折扇輕輕敲在了沈知星發頂,少年溫潤如玉,低聲打下保證:“我早說過了,我是大夫人養大的孩子,就是你們再親不過的哥哥。有我在這裏,誰都不能傷害你們。”


    愛欺負沈知星是真的,可是身為兄長保護妹妹們的責任也是真的。沈綏明白,所以給沈知星事先吃下了一個定心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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