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赤狐妖心頭血的六個人很快就聚到了一起,除了文熠又來了幾個熟人。一個是之前在北仙盟擂台上挑戰萬百仙那個人,她走過來一看到萬百仙整個人都不好了,眼睛瞪得圓圓的,半句話也不敢說。


    另外一個,是萬百伶。


    萬百伶一出現,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柳還折,他想到了萬百仙還給任離的那一劍,他覺得自己的心口都有點疼。


    接著便是慕翎,她也想到了萬百仙還給任離的那一劍,也想到了萬百仙對一開始挑起事端的萬百伶的態度,她下意識的看向萬百仙唿吸一滯。


    風尋影則是渾身一抖,匆忙的往萬百仙跟前一站,把人擋在了自己身後,正好遮住了個大概。


    事情發生在萬百伶走過來的一瞬間,速度極快,又因為還有其他人鬆鬆散散的站著遮擋了一點,所以萬百伶走過來後並沒有發現他們異常的舉動,就是有些好奇自己令牌上的紅色光線,為什麽會與霍秋露的令牌連在一起,一旁還有兩個人也是如此。


    葉澤她認識,另一個特別眼生。因為經曆的事情太多,現在的她已經無法沉著麵對,心裏有點對未知的恐慌。


    強迫自己鎮定,凝神再一看,隻見自己走過來時,盯著自己的人已經沒再看自己了,但是在他們背後卻還是有幾道視線,宛如凝成實質。


    萬百伶偏頭往前麵探了探,一看就看到了柳還折,心裏一喜,正準備走過去打個招唿,隻見柳還折歪著腦袋給一旁的風尋影使了個眼色。


    其實自打萬百伶出現後,現場的氣氛就突然變得有些凝固,隻因為在座幾位都好巧不巧的看到過應試上,赤魔宮大少主那滿含殺氣的一劍,還有大少主用冷得出奇的聲音語調說著自己不是她姐姐。


    然後萬百伶也就不敢喊了,就是悲痛的無聲哭泣,要多悲痛有多悲痛,讓人看了都不忍?


    現在又見到這個人,前不久的記憶瞬間被勾出,一時間所有人都望著萬百伶,周遭靜的出奇。


    但是萬百仙看不到,也沒發現什麽。


    柳還折對那日的場景還心有餘悸,於是在萬百伶靠近自己之前,連忙給風尋影打了個眼色,隻不過風尋影一門心思在遮掩萬百仙的身影上,愣了半晌硬是沒看懂他想表達什麽,還送還了一個嫌棄的表情。


    收到風尋影迴敬的嫌棄,柳還折暗自咬牙,一點默契都沒有!氣死我了!


    隻是不曾想自己的眼神打得有點過,不僅被他認定的接收者風尋影看到了,萬百伶也看到了,他旁邊的慕翎也看到。


    隻不過前兩個人都沒看懂,就慕翎看明白了。


    了解到柳還折的意思後,腦子裏還想著那日在萬百仙手裏轉圈的帶血長劍,這是有多大的仇恨才會如此。


    慕翎麵色一凝,一個閃身出現在萬百伶身後,一手鉗住她的腰,一手捂住她的嘴,將萬百伶整個人控製住,不讓她發出一點聲音。


    慕翎一邊遏製萬百伶的掙紮,一邊給柳還折做口型:然後呢?


    柳還折被她的舉動驚呆了,其他人也驚呆了,尤其是葉澤,見她如此心頭一跳,激動得就要直接跑過去阻止慕翎離經叛道的行為,卻是被柳還折眼疾手快的拉了迴來。


    反應過來的柳還折示意他稍安勿躁,甚至還想給慕翎點個讚,康康,這才叫心有靈犀!康康她把萬百伶抓得多穩,一點聲響都沒有發出來。


    柳還折唿了口氣,繼續給風尋影打了個眼色,示意風尋影去幫慕翎。


    隻是風尋影盯著慕翎,像是條件反射般護雞仔一樣把毫不知情的萬百仙藏在身後,整個人全然不在狀態,這迴不是不懂,而是根本沒有接受到他傳遞的訊息。


    柳還折心頭一哽,就沒見過這種榆木疙瘩,腦子長著幹嘛的!


    算了,這個人指望不上了。


    柳還折黑著臉給霍秋露打了個眼色,霍秋露看看慕翎,又看看被慕翎鉗製住的萬百伶,再看看萬百伶手裏的令牌,一條紅色光線纏在令牌上往外無限延長,然後遙遙與自己都令牌相接。


    最後再看看被風尋影擋在身後的萬百仙,霍秋露突然悟了,連忙小跑到慕翎身邊,幫著她拉住萬百伶,順便往把人往旁邊拖。


    點星崖與仰劍峰雖已分家但仍然是為同門,人家仰劍峰大師兄柳還折親自指使慕翎這麽做的,那麽肯定有原因,而且還是不小的原因。


    霍秋露配合著慕翎抓住了萬百伶的腰。


    萬百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一來就被這麽對待,更加不知道她們想做什麽,隻是鉗製住自己不讓自己發生,其他的心思一點都察覺不到。


    這奇怪的舉動令萬百伶心裏很是惶恐,偏偏嘴巴被捂得死死的,隻能發出一些無畏的悶哼聲。


    她睜大眼睛,直直的向柳還折看過去,想問這是做什麽。


    柳還折還在想怎麽處理這件事,給了她一個安慰,讓她別吵鬧的眼神,壓根沒空理她。


    萬百伶會在不明情況下這樣坐以待斃嗎?


    不會。


    她的腦子也在飛速的轉著,思考每一個細節。


    倒是塵心看著這群人,一派作壁上觀什麽也不管,一派主動出擊抓住人,明明是兩個不一樣的方向,可卻因為整個過程一點聲音都沒有,偏生得這幾個人的舉動別樣的怪異,還藏著一絲絲默契感。


    看著他們像是在忌憚什麽一樣,不發出一點聲音,塵心眼瞼微動,沒有半點感情的眸子裏帶著點點若有所思。


    他覺得,自己應該插一手,把萬百仙帶離此處。


    隻不過在他還沒有實質性的動作前,萬百仙就有所察覺不太對勁,萬百仙略帶疑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們不是在說話的嗎?怎麽突然這麽安靜了?”


    萬百仙的聲音一出,把在常人均嚇了一跳,慕翎手一抖,鉗著萬百伶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本來彎腰抱著萬百伶腰的霍秋露,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萬百伶沒想到能聽到熟悉的聲音,有片刻的怔愣,連反抗掙紮都忘了,一個勁的往風尋影身後望。柳還折聽著萬百仙的話後,又看到萬百伶的動作,心裏頓時一荒,生怕萬百伶掙脫桎梏要跑到萬百仙麵前。


    與他們理解的不同,塵心的心裏並沒有那麽多無關緊要的東西,於是邁出的步子微頓後,直接去找剛剛說話的萬百仙。


    “你沒注意聽,剛剛柳還折說到要演一出戲去騙赤狐妖,把一場戲說得娓娓動人,可是在所有人動心的時候,慕翎突然問他是不是知道寶地在哪裏,不然也不會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然後柳還折沒話說了。”


    柳還折:……這種話我什麽時候有說過?


    慕翎也是被這話一噎,沒想到這個少年也是說話不打草稿的那種。


    他是真的沒打草稿,柳還折突然十分慶幸這一世自己的智商十分之高,察言觀色推測能力一流,他便是從別人的麵相裏看出點什麽,也都是再容易不過的事。


    但是把我拉下水就不好了吧?


    什麽戲?


    不知為何,聽到塵心的話,慕翎莫名的打了噴嚏,一下竟讓她聯想到先前柳還折給她送了幾本他自己寫的書,書裏寫的東西令慕翎看不下去,感覺心靈有被汙染到。


    慕翎吃驚的看向柳還折,這人是什麽時候跟塵心說得的,為什麽塵心好像什麽都能插一手一樣。


    突然有點煩躁,慕翎一個手刀將被自己鉗製的萬百伶劈暈,連走帶跑的湊到了柳還折跟前。


    “快說說,你打算怎麽做?”慕翎趕緊催促。


    被迫趕鴨子上架。柳還折憤恨的瞪了塵心一眼,舒了一口氣,悠哉悠哉的說:“打算……自然是有打算的,不過你要先搞清楚,寶地裏麵有沒有人類居住,不然我們一進去就被懷疑身份,還能怎麽演?”


    葉澤想了一下覺得柳還折說得不無道理,但也太過僵直了,葉澤折中了一下道:“不如先說說你的計劃,我們好見機行事。”


    “是這樣的……”柳還折仔細迴想自己寫的話本子。


    那天唯一一個沒有送給慕翎的畫本子,寫的不是大師兄小師妹的虐戀情深,而是寫的姐弟戀,一對感情不被認可的師姐弟。


    師姐是掌門之女,因為先天不足之症而從小就千嬌萬寵,儼然成了門派裏的團寵。


    師弟雖然比師姐小一歲,但因為長得快,個子比較高,從外貌上看起來竟還要年長病弱的師姐幾歲。


    師姐是團寵,卻沒有被寵壞,是非對錯黑白大義她都明白,可也由於病得太久,久病治不好折磨著她一顆蒼白的心,其心思也在病痛的折磨下變得極度敏感,最後抱著必死的心活著,與每個人相處都不在敞開心扉,永遠都隔著一層紗。


    師弟是意外出現的。


    師弟的身份不太簡單,原本是上三派的少主,因為犯了錯被趕下少主之位,還踢出了門派,走投無路之際隱姓埋名拜入了師姐的門派。


    師姐對所有人都很好,就是不見真心,與原先那個門派裏的人一模一樣,隻不過師姐的無心卻是放在明麵上,能夠讓你一眼就看到,而那些人藏得極深,仔細窺探都不能見得一二。


    師姐與他們是不一樣的。


    她的身上盡是枯敗的氣息,讓旁人見了心疼的同時,又不得不而退避三舍。


    因為他們都說,師姐沒救了,先天不足之症治不好,也許今年冬天人就會沒了。


    行人眼裏也有悲哀,眼睛卻沒有師姐的眼睛明亮,師姐的眼裏還有希望。


    在真相裏,因背叛陷害而被剝奪一切的師弟如是所想。


    師姐是他在這個灰暗的人世裏找到的一抹光亮,雖然弱小忽明忽滅,可照亮了他內心深處的黑暗。


    從此以後,他經常以各種理由去找師姐,不停地給她帶補藥,甚至還去研習醫術,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夠幫助師姐擺脫病痛,輕輕鬆鬆的活下去。


    冬天來得太快了,快得師弟一點準備都沒有,走近師姐的院子就能夠聽到一聲聲,不曾斷開帶著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從進去冬季開始,師姐的情況一天比一天糟糕,最後連掌門都要偷偷拭淚。


    自己的身體是個什麽情況師姐自己都清楚,隻是在有人前來探病時,她都會帶上一抹蒼白的笑容,眼睛裏星星點點有光芒在閃爍。


    看到這樣子的師姐,師弟第一次停住了腳步不敢靠近,他怕他一走近眼前的人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師弟不想師姐死,即便他早已心死,一顆心髒再也沒有熱度。


    他想要師姐活過這個冬天,於是他去學了禁術。


    他是從小就被指定的上三派其一的少主,因天資過人而被傾全派之力培養,年紀輕輕便已有不低的修為,將所有同輩全甩在了腳下。


    可過於耀眼,會招來嫉恨,他被人陷害殺了同門,那些證據明眼人一看就看得出來是假的,可裁決他的那些人當做看不見一樣,下裁決往剝奪他的少主之位,還要廢他修為將他驅逐。


    他不明白這是為什麽,怔愣在那裏一句反駁的話都不知從何說起。


    明明沒有罪,卻還是被所有人認為有罪,如何反駁?


    雖然裁決已下,可還是有人心有不忍,再三勸阻下,改成了剝奪少主之位,封印一身修為驅逐出山門。以後都不得以上三派少主的身份自居,就連封印也隻不過是看在多年情誼之上的讓不,若是哪一天封印解開了,哪怕他是逃到天涯海角上三派也定要取他性命。


    但是他對這一切都不關心,其實修為廢了還好,廢了還能重修,被封印重修都難,卻也說不上是不是更慘。


    他想知道這是為了什麽,心有不忍勸阻的人告訴他,是因為他太優秀太聰明了,優秀到仙道所有人都望塵莫及,聰明到可能再也無人能夠掌控住你,一個不能被牽製的未來掌門,他們不需要。


    竟是這樣嗎?


    他走在下山的路上,天空灰蒙蒙的,沒一會兒便下起了小雨,兒時到長大的迴憶慢慢的在腦海中迴放,一點點的逼迫自己遺忘。


    在細雨中,他將自己的整顆心沉入了冰湖,從此人間與他再也無關緊要。


    隻是他現在有了妄念,他不想一個人死,便去學了禁術,解開自己身上的修為封印,將修為凝化自己的生命力輸送到了師姐身上,是為以命換命。


    師姐活過了那個冬天。


    可師弟身上的修為封印解除,上三派的追殺也如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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