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甜美的外貌還不是她最吸引人的地方,她身上最珍貴的,是擁有一顆機敏的頭腦。


    也許,太過機靈了,


    一念及此,魏如冬胸口驀地緊窒,一股難以言喻的憤懣橫梗著,教他幾乎透不過氣。


    他不覺伸出手,慢慢地,一寸一寸地移近她,修長的手指試探地圈住她如玉般白皙的頸脖。


    多麽細致啊!像個精美易碎的瓷器,隻要他用力、再用力,這細致的頸骨該是不難折斷吧!


    那時,她會用什麽樣的眼神看他呢?慌亂、恐懼、還是怨恨?


    這輩子他沒嚐試過殺人,但最近,體內好似不時洶湧著這邪惡的欲望,很想、很想置她於死地,尤其當看著她狀若無辜地對著他笑的時候……


    你瘋了嗎?


    內心深處有某個聲音迴蕩,那也許是他決意摒棄的良知。


    那玩意兒對他而言,是太沉重的負擔了,一頭冷血無情的野獸,不需要那種東西。


    隻要依循著本能去做……


    一聲模糊的呻吟驚醒了他迷蒙的神智。


    夏雪顫著唇,正無聲地說著什麽,眉宇糾結,額邊滲出細碎的冷汗,她更加弓起身子,像一尾被燙熟的蝦子似的,抓住薄毯的手指扣得更緊。


    在作惡夢嗎?


    魏如冬鬆開手,稍稍離她遠一些,視線仍擒住她不放。


    她不僅冒冷汗,臉色也開始泛白,嬌喘急促,偶爾伴隨著肩頭短暫的抽搐。


    於是他能確定了,她肯定是陷在夢魘裏,而且是很令她驚恐的惡夢。夢魘的滋味有多可怕,他比誰都清楚。


    「夏雪,醒醒。」他輕聲喚她。


    「嗯……」她痛苦地晈著牙關。


    「夏雪。」他拍拍她臉頰。


    她總算緩緩揚起眼睫,但從她蒙朧的眼神,他看出她並未真的清醒。


    「永玄,是你嗎?」她看著他,迷惘茫然,像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然後,她怱地一眨眼,擠落一滴淚珠。「你……來找我了。」


    她哽咽似地細語,伸手拉下他的臉,他沒抗拒,很自然地貼向她,尋覓她冰冷柔軟的唇。


    她迷蒙地吻著他,起先他木然不動,但隻一會兒,內心本能的渴望便慫恿他迴應,他嚐著她的唇,那麽冷,又那麽熱,沸騰他冰凝的胸膛。


    他需索地吮吻她,直到察覺她猶如抽離空氣的娃娃般,一動也不動。


    她竟然又睡著了。


    合著眼,兩片羽睫宛如窗外的新月一般,勾破他的心。


    他怔忡片刻,跟著,澀澀地苦笑。


    他直起上半身,發現她用雙臂環抱自己,像是覺得冷。他舉手按下服務鈐,一分鍾後,空姐盈盈走來,親切地問候。


    「請問先生需要什麽服務?」


    他指指夏雪。「給這位小姐多加一條毯子。」


    空姐瞥望夏雪一眼,似是羨慕她有情人如此關心,跟著眸光轉迴他身上。「那先生呢?您需要什麽嗎?」


    「一杯whisky on rock。」


    「是,馬上來。」


    又過了幾分鍾,空姐送來一杯加冰的威士忌,以及一條薄毯。


    魏如冬接過酒杯,注視空姐將薄毯蓋在夏雪身上,替她將被角仔細地拉好。


    她感覺到溫暖,在夢裏隱約地微笑,那笑,好甜好甜。


    他一凜,收迴視線,握著冰涼的酒杯,一口一口地啜飲辛辣的液體。


    窗外那輪新月,始終孤獨地高掛在夜空中。


    迴台灣當天晚上,夏雪便為魏如冬安排了一個小小的家庭晚宴。


    當然,是以歡迎嚴永玄平安歸來的名義。


    與會的人不多,除了夏雪的弟弟和妹妹以外,就是嚴永玄的特別助理davis,以及夏雪的好友江庭翰。


    夏雪對親朋好友們解釋,她的丈夫其實並不是在daphne上失蹤的,由於遊艇引擎失去動力,他換搭了另一艘朋友的遊艇,由新加坡上岸,又搭飛機到美國,因為在美國發生車禍,不幸失憶,才會遊蕩至今才迴家。


    「所以意思是,姊夫完全忘了以前的事嗎?」夏雨驚奇地問。


    「嗯,他不記得了。」


    「那他也認不出我們幾個了嗎?」


    「認不出來了。」夏雪低語。「真抱歉。」


    「這又不是姊姊的錯,幹麽道歉呢?」


    夏雨與夏雷同聲安慰姊姊,兩個年輕人同時好奇地轉向魏如冬,若有所思地打量他。


    考驗來了。


    魏如冬端著酒杯,刻意展現出從容的姿態,嘴角微微地挑起三分笑,不過分顯得冷淡,卻依然很矜持。


    他反過來打量這兩個年輕人。之前夏雪提過他們,說他們是異卵孿生的雙胞胎,夏雨比夏雷早出世幾分鍾,夏雷一直很不甘願自己必須屈居於老麽,總是跟這個雙生姊姊吵不清。


    兩人都還在大學讀書,夏雨承襲長姊的認真,課業成績優秀,夏雷卻是天生與書本不對盤,隻愛跟狐群狗黨們鬼混。


    不過基本上,他們兩個都是好孩子,心地善良,性格純厚。


    夏雪如是強調。


    一念及此,魏如冬淡淡一哂。


    這對雙生姊弟究竟心地如何他是看不太出來,不過兩人容貌都生得清秀姣好倒是顯而易見的事實,夏雷甚至還比姊姊更美上幾分。


    「姊夫,你迴來真是太好了!」夏雨表示友善。「你知不知道你剛失蹤那段時間,姊姊每天都在哭——」


    「夏雨!」夏雪製止妹妹,很不高興妹妹提起這樣的話題。


    夏雨俏皮地吐了吐舌頭。「不說了,我姊姊很愛麵子的。」她湊向魏如冬,悄聲低語。「她不喜歡讓人知道自己脆弱的一麵。」


    「我想也是。」魏如冬對這個年輕女孩微笑,心弦卻異樣地牽動著,腦海思緒有些亂。


    得知丈夫失蹤的時候,夏雪以淚洗麵?是真的傷心或是惺惺作態?


    「嚴先生,你對我也沒有印象了嗎?我是你的特別助理,從五年前就跟著你了。」davis走過來對他自我介紹。


    這個具有排灣族血統的青年也頗年輕,不到三十歲,膚色黝黑,輪廓深邃,眉宇之間有股堅毅的氣質。


    魏如冬不討厭這個青年,他定定種,暫且丟開夏雨無意中泄漏的新情報。「抱歉,我真的記不得了,也許你以後可以想些什麽辦法來幫助我恢複記憶。」


    他是隨口說說,一旁的夏雪聽了卻有些介意,警告似地瞄他一眼。


    他知道她是擔心他說太多,露出馬腳。


    嗬,也太小看他的演技了,


    他不理會她,逕自轉開視線,假裝漫不經心地望向江庭翰。


    後者也正看著他,銳利的眼神隱隱帶著戒備的意味。


    這男人似乎對他有著某種敵意——不歡迎他迴來嗎?還是擔心他迴來揭穿了某個暗黑醜陋的秘密?


    魏如冬撇撇嘴,不著痕跡地冷笑。


    「少爺,夫人。」芳姨溫暖的嗓音適時揚起。「晚餐好了,可以請客人們入席了。」


    「謝謝你,芳姨。」夏雪微笑頷首。


    魏如冬跟著望向這位執掌嚴府家務大權的老管家。他今天一進家門便和這位從小看顧「他」的管家「相認」過了,芳姨一見到他,眼眶便激動地含淚,確定他果真因為失憶認不出自己,更是難掩哀傷。


    她是這個家唯一真正歡迎嚴永玄歸來的人。


    感受到這點,魏如冬努力保持平靜的心海也不禁有些許震蕩起伏,看著芳姨落淚的時候,他幾乎有股衝動想伸手去擁抱她,但他猜想得到,若是他果真這麽做了,夏雪怕是會驚駭到暈倒。


    冷漠自私的嚴永玄絕不會主動去擁抱任何人,更何況是個下人。


    哪怕隻是些許錯亂的舉動,都可能令這個嚴府的資深管家懷疑他真實的身分,而他最重要的任務,便是要騙過芳姨。


    隻要她接受他便是嚴永玄,其他人就無話可說了。


    問題是,他瞞得過她嗎?


    「少爺,不管你記不記得,今天的菜都是你平常愛吃的。」芳姨趁他經過身邊時,小聲地說道。


    「謝謝。」魏如冬朝她暖暖一笑。


    或許是這笑太暖了,芳姨一時之間似有些炫目,感動地眨眨眼,夏雪見狀,連忙快步走過來,挽起他臂膀,將他帶離管家的視線範圍。


    「我不是警告過你,永玄不會那樣笑嗎?」她咬牙低語。「萬一被芳姨認出你不是他怎麽辦?」


    「別這麽緊張。」他側過頭,親昵地在她耳畔吐氣。「別忘了『我』現在是個失憶的人,就算舉動有點異常,別人也不會起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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