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嶼簡短地應了一聲,沒多說什麽其實不是元徹動作太大把自己吵醒,而是胃裏一直有些疼,方才雖困,但並沒能完全睡著。


    “明日早點叫醒我。”躺去床鋪的那一瞬間,沈之嶼翻了個身,麵朝著裏麵,將藏在被子下的身體蜷縮起來,迷迷糊糊道,“有事要辦。”


    “好。”


    元徹沒有立馬一起躺上去,他放下床帷,滅了燈,關上門,壓低氣息往廚房走去。


    果不其然,那裏麵還有人在。


    “喲。”元徹雙手抱胸,靠在門框,直接將對方抓了個現行,“魏小喜,大半夜偷偷摸摸地幫誰熬藥呢?”


    魏喜渾身一顫,默默地將手中蒲扇放下。


    下一刻,拔腿就跑!


    可他哪兒跑得贏元徹,陛下不費吹灰之力地將人撈了迴來,審問道:“牛以庸是個廢物,溫子遠自己都管不好,就你了,來吧,老實交代。”


    魏喜:“……”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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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章 堅壁 第二十


    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就埋來他頸間


    沈之嶼最後分不清自己是睡著的還是疼暈的, 隻覺得剛閉上眼,天就亮了。


    晨光從窗戶縫隙裏偷溜進來,劃出一道線, 在床邊落下塊金燦燦的光斑。


    沒記錯的話,昨天睡前, 他好像說過早點叫自己起床的。


    這都天大亮了吧。


    時不待人, 沈之嶼想要撐著坐起來, 誰知剛一發力, 就被橫在腰間的一隻手給攔住,重新摔迴原位,仔細一分辨, 還發現這隻手的手掌心竟不偏不倚,恰好落在昨夜疼痛的那個位置。


    難怪暖唿唿的, 後半夜還沒像往常那樣被疼醒。


    沈之嶼迴過頭, 看著四肢齊用纏在自己身上的陛下,總是繁忙的思緒停了下來, 歸於一處。


    來魏國的路上,除了正事,沈之嶼其實還在想如何麵對元徹他利用分開前的三個月編織了一場暫時的甜蜜和安穩,為的是給陛下定個心, 可很顯然,或許是內心裏根本不想再騙眼前人, 也或許是他這個人本身就沒什麽地方值得讓人信任,種種跡象表明,這顆定心丸非但沒喂好, 還有些適得其反。


    以至於昨天毫無準備地對上視線時, 第一個反應是愣住。


    但令沈之嶼吃驚的是, 元徹並沒有抓著這件事情不放,微微提了那麽一下後,便不動神色地收了迴去,大有悄悄蓋上,裝聾作啞的意思。


    他變了,元徹也變了。


    他變得不再那麽一意孤行,無所畏懼,恍如一位被困沙漠的人在生命的最後盡頭忽然發現了綠洲,元徹則變得不再那麽莽撞用事,非打破沙鍋問到底不可活。


    沈之嶼無聲地笑了笑,稍後,元徹也醒了。


    沈之嶼:“早安。”


    “早啊。”陛下像是一晚上沒睡似的,眼底下頂著兩個黑眼圈,打著哈欠地迴了話,眼睛明明還閉著,手腳便已順著本能地收迴來,起了床。


    沈之嶼剛準備讓魏喜進來,就被按了迴去,聽到一聲迷迷糊糊的“不用,朕來”。


    好吧。


    自從陛下來後,魏喜就丟了活兒。


    半刻之後,元徹重新推開門,端來了洗漱用物,沈之嶼換上衣服,一隻裝著藥的碗送來跟前,溫度剛好。


    沈之嶼:“……”


    等等,原來夜裏的掌心不是恰好,怎麽連這個都知道了?誰出賣的?


    直到看見坐在院子裏的魏喜腦袋上頂著個一個包,一臉欲告狀但沒膽的表情,再配合某人的黑眼圈,沈之嶼心中才了然。


    堂堂陛下,竟然大半夜對小孩下手。


    吃早飯的時候,沈之嶼順便檢查溫子遠的功課,溫子遠抓著一個包子,麵前的還算順溜,可從第一百字開始,就一直磕磕碰碰的,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呃……嗯……嘶。”溫小公子快把自己的腦袋翻出火花來了,忽然,“哦對!”


    沈之嶼:“對?”


    哦對什麽?然後呢?


    溫小公子繼續陷入沉思。


    沈之嶼覺得他眼神不對勁,往後一瞧,魏喜連忙做賊心虛地挪開腦袋,感情這倆在對暗號呢。


    沒法,背都背不出來,就算私心作祟想漏題都不行,徹底沒希望了,沈之嶼擺擺手,認下了人生中第一次慘痛的失敗,讓這倆自己玩去。


    “師兄聽說弟弟來了,連夜自請去守邊。”元徹拿過一隻蝦,開始剝殼,“可剛瞧著挺精神的,情況好些了嗎?”


    沈之嶼搖了搖頭:“假象,不提齊王就沒事,提起來就……這次帶他出來,也有讓他散散心的意思。”


    元徹將撥剝好的蝦肉放在沈之嶼碗裏:“那就這樣耗著?”


    沈之嶼用勺子舀起來,吃了:“斷草除根。”


    “好。”元徹見他喜歡吃這個,便又拿了一隻剝,正色道,“朕定殺了齊王。”


    飯後,牛以庸又來和沈之嶼核對了一些事項,是關於如何處理前藩王留下的人以及麻煩,一番商討後,牛以庸又仔仔細細順了一遍,確保萬無一失,拱手告辭時,沈之嶼忽道:“去把吳小順喊來。”


    此話一出,殿內的人都有些吃驚,沈之嶼現在完全退去了後方,一般情況下做事都是由牛以庸代勞,不會隨意見外人。


    “見他做甚?”元徹奇道。


    “大人,下官可代為轉達。”牛以庸也立馬眼尖地跟了句。


    “不必。”沈之嶼端起茶盞,剛準備喝,就連盞帶蓋被地元徹拿走,換了杯牛乳放在手中。(注)


    他輕笑,道:“此人可見,也必須見。”


    吳小順被找上時,正拿著鋤頭低頭務農。


    “什麽?丞相大人?”雖入了秋,但一直在太陽底下做事還是熱的,吳小順穿著件光膀馬褂,脖子上還掛著汗巾,一身泥巴和汗臭,“哪個丞相大人?”


    “還能有哪個丞相大人?”兀顏啼笑皆非,他是半路上碰見牛以庸,被喊來幫忙的,畢竟牛以庸沒見過吳小順本人。


    “可今日是翻田的好時候……”


    “這不難。”兀顏道,“叫兩名親衛來做便好,保證比你還快。”


    “那,那既如此,我去換件衣服。”


    吳小順其實也沒多少衣服,換來換去都一樣,能做到的就是讓自己看著幹淨點,他本還想洗個澡,牛以庸一聽,連忙攔著:“還請義士別讓我們大人久等。”


    就算坐馬車,從這郊外去到城內也要小半個時辰,他們來時已經花了許多時間,若中間再耽擱,豈不要撞上午飯時間,吳小順連道自己考慮不周,用濕帕子隨意抹了抹,便跟去了。


    這還是吳小順第一次坐馬車,一路上,他把肩背挺得堪比菜板,兀顏充當了車夫一角,在前麵趕車,聽著他越來越重的唿吸聲,笑道:“怎麽,緊張啊?”


    “有點。”吳小順手心全是汗,他和兀顏算熟,便直接問,“誒小兄弟,這丞相大人找我有什麽事兒?好說話嗎?”


    “我哪兒知道會有什麽事?”兀顏道,“不過你放心,很好說話的,保證沒有那些高官的臭毛病,你陛下都見過了,怎麽還緊張?”


    吳小順把汗蹭去褲腿:“說不上來,感覺不太一樣。”


    況且見陛下的時候不也鬧了笑話嗎?


    兀顏將他們送至行宮門口便離開了,接下來由牛以庸領著進去。


    吳小順最輝煌的時候就是跑去王府所在的那條街上發聲,但沒等他靠近,官兵就來趕人了,他壓根沒機會踏進這種地方,此時正好奇地伸著脖子四處張望,心想那金黃色的飛簷莫不是真金子做的吧?


    媽呀,那得花多少錢啊?


    路過的宮娥瞧見他這樣子,紛紛掩袖輕笑。


    “義士,稍作等待。”牛以庸讓吳小順在階下佇立片刻,獨自上去通報了一聲,然後迴來接應道,“請。”


    多年後,吳小順迴想起今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上去的,越往上,兩條腿越發軟,像是踩在棉花上,最後幾步時,還拉著牛以庸喘了幾口氣。


    行宮是按照皇城的規格修建,隻是刪減了部分類似於宮廟等的東西,殿內正前方放著一張大案,後麵有一張三人張臂寬的椅,其上並肩坐著兩個人,這兩人的位置不分主次,其中一位吳小順見過,是陛下,至於另一位身著白袍寬袖的,定然就是丞相大人了。


    吳小順立馬跪了下去,但僅憑這一眼,他就震驚萬分,感慨這長得也忒好看了吧,寬肩窄腰,那雙眼睛和你對視時恨不得把魂都剖給他,像是裏麵藏著蠱術,難怪陛下……咳咳。


    沈之嶼不知道吳小順心中的小九九,隻道:“請起,不必拘禮,牛以庸,看座。”


    吳小順跟著牛以庸坐去旁坐,有親衛進來上了茶,沈之嶼見他緊張,端茶的手都在抖,便沒急著說正事,先問了些無關緊要的東西,比如近來的吃食可好,鄰裏可有缺的東西,然後壓低自己的位置,說自己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還需多仰仗。


    整個過程,元徹就翹著二郎腿坐在一旁,沒有參言。


    幾番話下來,吳小順明顯聲音要輕鬆許多,他甚至主動聊起了今年的農活兒,並繼續在心裏悄悄感概:丞相大人這衣服是不是每次都穿新的,不然怎麽這麽白?陛下竟當眾就把手臂搭在丞相大人身後的椅子背上,將對方圈住,活像一匹守著領地的狼。


    沈之嶼見差不多了,便切入正題:“你最後進入火海指引頭狼,救駕有功,該賞,有什麽想要的嗎?”


    吳小順連忙起身,拱手:“為陛下赴湯蹈火是草民的榮幸,草民不需要賞。”


    “要的。”沈之嶼笑起來時,眼裏的蠱就沒了,“還不僅僅金銀之物,如今北方眾藩的兵馬盡數歸順,數量龐大,需要有熟悉的人來監管,陛下得迴京,不能長期鎮在這裏,思來想去,你們這五十人再好不過,離開前我會將這些降兵分出五十隊分別派到你們麾下,以你為首,陛下已經好擬旨,晚些時候便可昭告,賜封賜田宅。”


    話音剛落,吳小順差點把下巴砸去腳背,第二次滑溜地哐當跪了下去。


    他隻在話本中見過一戰封將,從沒想過有一天會落在自己頭頂,當初決定反抗藩王,完全是因為活不下去了。


    元徹這才開口:“迴話啊,啞了?”


    吳小順連忙迴過神來,當即磕了三個響頭:“草民謝陛下隆恩!謝丞相大人抬舉!”


    聖旨一出,他是沒法再推辭的,這官職他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更何況他心裏肯定是喜歡的,一個時辰前他還在地裏揮汗扛著鋤頭翻土,為今年過冬的吃食犯愁,一個時辰後他就得了田宅,可以將妻子和孩子接去享福。


    值了!


    吳小順磕完最後一個頭,一直跪在地上沒起來,激動得熱淚盈眶。


    沈之嶼表示十分理解,沒有怪他殿前失儀。


    牛以庸老老實實地坐在一旁低頭喝茶,揣著這一局真正的目的一聲不吭沈之嶼抬吳小順等人是表,壓新上任的官才是裏。


    藩王之所以是必須拔除的眼中釘,在於他統領一方軍政,並在他自己的藩國內,無人能與他抗衡,如今,沈之嶼將其拆分,隻給予新官政權,軍權另立,讓其互相配合互相壓製,杜絕舊時之局。


    除此之外,還有給元徹防範於未然的意思,陛下一來,在一個祭祀上直接砍了一堆藩王,若有心人要借此做文章,一傳十十傳百,指不定會發酵成什麽模樣,但將普通百姓與其捆綁在一起,再在背後用些力,那就完全不一樣了,那是君民“齊心協力、定國安邦”的美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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