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愣著幹什麽!”元徹拍桌而起,朗聲道,“耶律錄,帶上三百人,去將這棟九什麽樓給朕圍住!再去讓掌櫃把近一年的賬薄拿出來,朕要看看,是誰買過這些線!”


    耶律錄:“是!”


    說幹就幹,正當這師兄弟倆興致衝衝準備出去的時候,沈之嶼忽然叫住他們:“等等!”


    元徹立馬迴過頭:“怎麽了?”


    “這樣魯莽地過去隻會打草驚蛇,四大家最擅長推出一位替死鬼來斷尾求生,然後卷走所有的證據,你無從下手。”手裏的茶盞晃動不停,沈之嶼盯著杯中水麵,眸子裏流光一閃,霎那間,他好似已經刺穿了這麵上平靜,來到暗潮湧動的杯底,一把握住了還在暗處洋洋得意的兇手的咽喉。


    元徹問道:“那該如何?”


    “九鴛樓日落開張,日出收張。”沈之嶼道,“今日酉時,我們遮掩身份自己去,拿到名冊即可,四大家好不容易露出一條尾巴,可別輕易讓他縮迴去。”


    “有道理!”元徹恍然大悟,高興得拍了一下沈之嶼的肩膀,滾燙的茶水差一點就撒出來,元徹又連忙伸手抓穩茶杯,撓頭笑道就這樣辦!


    沈之嶼:“……”


    元徹做了虧心事,腳底生煙,滑溜地泡了,耶律錄也欲抬腳跟上,剛邁出一步,肩膀就被沈之嶼拍了拍。


    耶律錄迴頭時正好和沈之嶼對上視線,他下意識地覺得渾身不適,總覺得對方虹膜中有些妖異,但細細看去,與普通人別無二致。


    “大人還有什麽吩咐嗎?”耶律錄退後一步,拉開距離。


    沈之嶼狹長微挑的眼睛透露著幾分不太真的笑意,毫無征兆地問道:“子遠有時候,是不是讓人很頭疼的?”


    話音剛落,耶律錄一哆嗦,啞口無言了片刻,全靠著戰場上的定力才沒有顯露緊張,笑說:“沒有的事,溫大人平日裏樂樂嗬嗬的,全大楚就數他把日子過得最開心。”


    沈之嶼的迴答好像接下去了他這句話,又好像暗示了別的味道:“確實,他這種性子都是家裏慣出來的,有什麽不禮貌的地方,還望多擔待。”


    “這是當然。”耶律錄總感覺麵前站的是一麵照妖鏡,不敢再和沈之嶼多說話,隨便找了個借口踩著元徹的腳印走了。


    安靜的午後,迴暖的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丞相府內隻剩下沈之嶼一個人。


    沒事可幹,睡覺更不可能睡著,沈之嶼幹脆帶上帷帽,在大街上散步。


    盈兒是誰殺的,魏喜現在在誰手上,他心裏多多少少有點數。


    但,有數有什麽用呢,他沒有證據,別人要矢口否認,他也沒辦法。


    京城是個有趣的地方。


    這裏魚龍混雜,既是天子腳下,有名揚天下的東西集市,百年店鋪彌久不衰,哪怕經曆了黃巾賊亂,也能在短短數月之內恢複繁華。


    也有許多下苦力討生活的後街背巷,走進去,繁華之景再也看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許多頸帶汗巾的苦力人,他們的肩膀也沒有多麽結實,卻一箱接著一箱地扛起了比肩膀厚重許多的貨箱。


    沈之嶼一路看過去,將這些各色各樣的人映入腦海,那一刻,他好像成了隔絕於世的傾聽者,所有人心裏話都傳入了他的耳朵,有為今日多爭了五個銅板的喜悅,也有因為沒搶到心愛花燈而賭氣不悅的大小姐。


    等他迴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出了城門,站在京郊外,再走一會兒就是李亥住的那間院子了。


    來都來了,去看看吧,沈之嶼想,畢竟麵子上的功夫還是得做。


    .


    李亥剛放出給楊伯仲迴信的信鴿,轉過身,就看見沈之嶼站在院外,盯著院子裏開得正盛的花出神。


    他心裏咯噔一下這花是那小婢女種下的!


    作者有話說:


    下章預告:輕微女裝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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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借刀 第五


    一個輕微女裝梗


    下一刻, 沈之嶼的視線就落在了他身上。


    對方淡聲道:“殿下似乎瘦了些。”


    李亥唿吸頓時急促起來,又忽然覺得自己像是一隻被炮筒嚇得咯咯飛毛的母雞,擔心太過了。


    無非是一些花花草草而已, 有什麽好怕的?


    難不成沈之嶼還有和花草說話的本事,讓這賤東西給他告密?


    但過於敏感是他自小的毛病, 改不了, 自小長在深宮中的環境和經曆塑造了現在的他, 除了“皇子”這個稱號外, 他再也沒有多的,既沒有得寵的母妃,可以給他撐腰的母族, 更沒有自己的謀臣勢力。


    並且,皇城裏的皇親貴戚是真的多啊, 皇兄們各個都是鮮衣怒馬的少年郎, 琴棋書畫騎射六藝,隨便擰一件出來都將他踩在腳下。


    他沒有依靠, 不得不學會謹小慎微,察言觀色。


    比如現在,他不管沈之嶼這句話有沒有其它意思,在他的眼裏, 沈之嶼就是在試探他。


    瘦了些是想問自己有沒有每天按時好好做功課?還是想問,這幾日沒有小婢女送飯, 餓瘦了呢?


    他是不是已經懷疑上自己了?


    李亥的腦袋飛速旋轉著,決定惡人先告狀。


    他跑去沈之嶼麵前,撲通一聲跪下, 抓住沈之嶼的衣擺, 在眨眼間擠出眼淚, 哽咽道:“我,我知道大人的苦楚,蠻夷人猖獗肆虐,若大人實在為難,可以不必管我,我不會怪大人。”


    醜陋。


    沈之嶼沉吟片刻,很想甩袖就走,最後,還是忍住了不適,彎腰將他扶了起來:“殿下不可妄自菲薄。”


    “那大人就是還在乎本宮了!”李亥一喜,雙手攀住沈之嶼的胳膊,“你的小婢女已經多日不來給本宮送飯,本宮還以為你……”


    他故意不將話說完,就是留著讓沈之嶼自己猜。


    沈之嶼每次都會被他抓得胳膊疼,很不舒服,好似自己是被這孩子抓在手中的一個玩具,小孩心思難測,喜怒無常,不知對方什麽時候會一個不開心,就要伸手將他的眼睛扣下來。


    “不過還好,本宮從小就會自己做飯。”李亥強行帶著沈之嶼往屋內走,將他摁在椅子上,親自拿來碗筷,去小廚房盛了一碗骨頭湯,“大人來得正好,來試試本宮的手藝。”


    沈之嶼在看到那肉湯的第一眼,胃裏就泛起了惡心。


    上一世,元徹勢力太強大,鬼戎軍遍布京城每一個角落,最後那兩年,沈之嶼根本不敢找其他人來伺候李亥,洗衣吃飯隻能自力更生,但沈之嶼做出來的吃食,狗都不搭理,李亥當時衝他笑了笑,說讓他來。


    李亥做飯確實有些本事,他不用像沈之嶼那樣擔心該如何和元徹周旋,有足夠的時間將心思放在吃食上,每天變著花兒的做飯。


    但,也正是那些飯菜裏,摻合了他親手放下的毒,造就了沈之嶼的悲劇。


    沈之嶼渾身發冷他不是怕死,死亡隻有一瞬間,他是怕李亥給他的這一碗熱湯,害怕這些東西讓他在冰冷的天牢裏因為腹疼不住幹嘔吐血的日子。


    就好似有一萬隻蟲子在體內啃噬著。


    “大人?”李亥見他臉色肉眼可見地慘白下去,難免疑惑。


    沈之嶼從迴憶中抽離,看見眼前十六歲的李亥,周圍的景色是他自己的院子,寒戰總算稍稍抑製住,答道:“臣近日身體不適。”


    “那真可惜。”李亥原本期待的目光落了下去,繼而又道,“大人好不容易來一趟,本宮什麽都招待不了。”


    沈之嶼默默地推遠了那一碗湯:“殿下,你現在沒必要將心思放在這些東西上。”


    “可本宮隻會這些。”李亥雙手緊握,他站著,垂眼看著坐在椅子上的沈之嶼,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從沒有拉近過,苦笑一聲,發自內心道,“大人,本宮有時候會想,本宮既沒有那蠻夷人的力量,也沒有其他蠢蠢欲動的皇叔們的能力,您為何,偏偏選擇了本宮呢?”


    你連本宮親手做的一口湯都不肯喝,還談什麽扶持?


    太假了。


    所以本宮懷疑你,是理所當然,是你自找的!


    往迴走的路上,沈之嶼還是沒有忍住,撐著樹幹幹嘔起來,盈兒的死讓他吃不下飯,今天隻喝了藥和一些茶水,除了一些水,他什麽都嘔不出來。


    “小喜,有水嗎……”


    下意識問出這句話,沈之嶼一愣,後才想起來,魏喜也生死未卜,還等著自己去救他。


    沈之嶼隻好自己撐著直起背來,忽然,他看見手邊不遠處,有一個水袋子。


    他撿了起來,打開聞了聞,很幹淨新鮮。


    京郊山丘的樹枝繁茂,每逢夏季,還要派人來修建枝丫,不然會擋住車馬的腳步。


    沈之嶼沒有元徹那麽好的視力,但他知道,這是被人故意放在這裏的,並且是剛剛放下。


    兀顏隱匿在樹杆後麵,撐著下巴。


    他跟了丞相大人一路,從沈之嶼離開丞相府,去找李亥,直到現在。


    陛下為什麽非要悄悄跟著?兀顏想不出其中的緣由,隻好乖乖奉命。


    .


    酉時。


    九鳶樓。


    在太陽落下山的同一時刻,九鳶樓外的紅色燈籠自下而上亮起,將這棟三層高的樓閣建築映襯得絢爛,氣氛極好,它的裝橫極為講究,左右對稱,著色恰好,既不會暗淡,也不會過於招搖,遠遠看起,頗為風雅,可一旦靠近


    “公子,急什麽呀,現在離歇下還早著呢,奴家親手釀了一壇好酒,快進來嚐嚐~”


    “公子,您已經三日沒來看奴家了~”


    “……”


    一群麵妝精致的鶯鶯燕燕站在樓外招攬客人,紅橙黃綠青藍紫全色都有,她們身上的香粉隔著兩條街都能聞見,過路的男子稍有遲鈍,就會被姑娘們抓住,挽著手臂,嬌呻著哄進樓內一夜纏綿。


    元徹換了一身中原公子哥的常服,本意是想要低調一點,卻因為身上北境人的特征過於明顯適得其反。


    他眉眼深邃,隨便一站個子就比周兆高出一個頭,寬肩窄腰的優勢被腰封完全勾勒,肩頸曲線收放有致,渾厚硬朗,束袖袖口露出的手背哪怕沒有用力也能看見分明的青筋,叫人不禁遐想那掌心的力量。


    新來的或許還會怕,但稍微待久一點的老人養厚了臉皮,就愛這一口,一位紫衣女子瞧見元徹,連忙擠了過去,塗有紅色蔻丹的手不住環上元徹的肩膀,眼睛裏秋波暗送:“公子今日一個人嗎……”


    正當她想要把臉也貼上去的時候,元徹伸出一根手指,擋住了她的動作。


    紫衣女子僵在半空中,眨了眨眼:“公子?”


    “不必。”元徹客氣道,“我自帶了。”


    “啊?”


    紫衣女子抬頭一看,方才人多,她沒瞧仔細,現在才發現這位公子哥身旁還坐了一位女子。


    這位女子所散發的氣質和九鳶樓的氛圍很不一樣,大家都是觥籌交錯及時行樂,唯獨她端端正正地坐著,下半張臉被一張白色麵紗遮擋,隻露出一雙眼睛,眼瞼上有一顆朱砂痣,點綴著仙鶴的淺藍色裙衫一塵不染,嚴嚴實實地包裹住身體的每一個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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