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荒誕又可笑。


    首先,他看得出元徹對自己和對旁人不太一樣,之前還特地試探過,但一碼歸一碼,對他而言,適可而止的談情說愛是怡情,讓日子多上幾分趣味,畢竟元徹也長得很養眼,至於其他更多的,隻會給他們徒增負擔,大可不必。


    因為元徹不是別人,元徹是站在權利與欲\望最頂峰的帝王,帝王不該有任何牽掛和軟肋,要毫不猶豫地殺掉每一個阻礙他一統天下的人。


    包括自己。


    可事情好像正在往他控製不住的方向發展,兩人之間的界限,也越來越模糊。


    他該怎麽辦?


    他該怎麽阻止?


    半夜,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也有可能是雪夾著雨,對著床的窗戶沒有關嚴實,透著一個小縫隙,讓寒風吹了進來,冷得沈之嶼打了個激靈,翻了個身,醒了一半。


    然後,他聽見門扉被“吱呀”一聲打開,一個腳步聲走進,卻沒急著先靠近他,而是繞去關上了窗戶。


    沈之嶼完全醒來睜開眼時,元徹已經坐在了床邊,伸手在炭爐上烤著,全身暖烘烘的,沒有從外帶進來的冷氣,想必是特地驅了寒。


    “醒了?”元徹一直關注著沈之嶼的動靜,哪怕眼睛沒有往他身上看,也能靠唿吸聲分辨他的情況,“醒了就繼續之前的聊先把衣服脫了。”


    沈之嶼人趴著,長發撩倒了身前,上衣退下一半,原本光亮白皙的背部赫然映有一道淤青,元徹將手洗淨,從卓陀留下的藥箱裏找到了活血化淤的藥膏抹在手上,試著去輕輕按壓揉開那淤青。


    指腹剛落上去,蝴蝶骨控製不住地抖了抖。


    “禮國一行,你沒有對任何人說實話。”元徹順著這條淤青按壓下去,同時,目光不忘四處檢查其他地方,“在京城見到趙闊那一刻起,你就看上了禮國的富饒,可當來到禮國後,你很失望,以禮國的實力,明明可以做到更好,偏偏禮王將這裏的百姓養成了懶惰成性的模樣,從那一刻起,你就下定決心,不僅禮王的王位,還要禮國全數乃至民心,朕沒說錯吧?”


    沈之嶼閉上眼睛,忍受著這又酸又鈍的疼:“……沒有。”


    元徹冷笑一聲,繼續道:“你讓朕同你演戲,初步看似是要體現朕胡攪蠻纏蠻不講理,實則是在鋪墊,你要禮國人親眼看見朕殘暴至此也不會動他們一根寒毛,甚至還會救他們於危難,這是作為為君者,朕高於禮王分寸和大度。”


    沈之嶼被按得不住閃躲,被元徹發現,一把摟迴原位。


    他有些惱,抓住對方作亂的手腕,開口道:“陛下,有些東西心裏明白便是了,無需說出來。”


    “朕一定要說呢?你能如何?”元徹拍開沈之嶼的手,重新挖了點藥膏,“等一切都布置好了,你就打算直接毀掉禮王府,具體怎麽毀,朕不知道,總歸不會和現在差太多,你要讓禮王身敗名裂,讓昔日輝煌的王府成為廢墟。”


    畢竟,這麽大量的炸\藥要短時間之內根本準備不好,更別說將炸\藥安置在恰當的位置,算好時間,在支走兀顏和魏喜後,讓火星點燃酒窖,發生第二次爆\炸。


    隻能是一開始就準備好的。


    那麽他為什麽要一開始準備好?元徹不信沈之嶼連齊王會摻合進來都能算到,齊王是意外,炸\藥定然別有用途。


    而如果是按照原計劃的三天後,自己肯定沒法趕迴來,隻能被迫接下沈之嶼送來的禮國。


    想想都讓人後怕。


    元徹看見沈之嶼肩頭至前胸處也有些傷,將他翻了過來,兩人因此距離很近,幾乎是鼻尖對著鼻尖,元徹對他道:“丞相大人,記住這些傷的疼,你騙不了朕,你更死不了,無論你做什麽,在哪裏,朕都會將你救迴來,親自處理這些自找的傷口。”


    沈之嶼睜開眼,在顫抖中開口:“陛下還真是閑。”


    “沒錯。”藥塗好了,元徹拿來帕子擦幹淨手,親自將他的上衣拉起來穿好,係緊腰側衣帶,“朕對你,本就特別有耐心。”


    “可陛下別忘了。”沈之嶼提醒道,“臣與你,不是一條道上的,我們的結盟在離開禮國那一刻起便會失效。”


    “……”


    “這不還沒走嗎?”良久,元徹嘀咕一句,臉上閃過一絲轉瞬即逝的悲傷,拉過被子蓋在沈之嶼身上,“今日就這樣,再睡會兒,明日起來朕帶你見個人。”


    作者有話說:


    徹崽:談戀愛談戀愛談戀愛!


    沈之嶼:搞事業搞事業搞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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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暗渡 第二十三


    男寵之一


    化雪天比下雪天還要冷, 沈之嶼從來到堂前坐下,已經打了兩個噴嚏。


    元徹就坐在沈之嶼旁邊,兩人間隔距離還不到一臂, 在第三個噴嚏出來後,他放下手中的畫押文書, 打量著沈之嶼。


    沈之嶼:“?”


    “朕今早說什麽來著?”元徹伸手撚起沈之嶼前襟垂下的外袍晃了晃, “讓你多穿點, 這就是你的多穿?”


    沈之嶼:“……”


    陛下毫不避諱, 堂下兩側持刀的鬼戎兵脖子不敢動,隻能將視線輕輕往上,又默默挪迴原位。


    若說先前的京城戰役, 鬼戎軍對沈之嶼的態度僅停留在礙於元徹麵子上的禮貌和客氣,那麽, 在經曆禮國的博弈後, 尊敬油然而生。


    沈之嶼就像是一柄飽經風霜的刀,雖鐵鏽和磨損遍布刀身, 但隻要出鞘,定會直取敵人咽喉。


    站在最末的鬼戎兵出列,低頭退下,去給丞相大人取厚衣裳。


    “朕不冷, 你先披著。”元徹脫下自己外袍丟去沈之嶼身上,重新拿起案上的文書。


    看了不到一行, 就捏起了自己的眉心。


    “左右不過這些事兒。”沈之嶼披上外袍,接過侍女送來的熱茶,淡聲道, “沒什麽好奇怪的, 直接將人提上來吧, 我來問。”


    元徹盯著文書上的“男寵之一”四個字,幹笑一聲:“還真沒見過這樣玩的。”


    元徹要帶他見的人是孔衍秋。


    昨日,搜救兵還在廢墟裏挖出了孔衍秋,孔衍秋也是命大,在最後關頭和元徹一樣躲進了廢墟的縫隙裏,留下一條命來。


    當時事物繁多,沒人顧得上孔衍秋,見還能喘氣,直接將他丟去了天牢裏,直至其他事都安排妥當,才想起這號人。


    齊軍耗子似的,撤退非常快,一個也抓不住,無法,幸好有消息稱孔衍秋在禮國國都置辦了宅子,鬼戎全軍出動,連夜搜了宅子,並扣押壓裏麵所有奴仆。


    令人驚奇的是,這宅子裏主人的衣物碗筷等用品竟然有兩人份。


    也就是說,除了孔衍秋,還有一位主人家。


    鬼戎軍立馬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敢放過任何一個可疑人物,一邊在國都排查,一邊拷問這些奴仆,最終,在賬房先生嘴裏得到了答案。


    孔衍秋的身份很複雜,他既然是齊王安插在禮國的眼睛,齊王身邊謀臣,更是齊王非常喜愛的男寵。


    之一。


    齊王每四月就會微服來一次禮國,每次停留五至十日不等,在這段時間內,孔衍秋閉門不出。


    這種日子,孔衍秋過了十年。


    “我說……我說!曾,曾有婢女無意間聽到過齊王和孔大人之間的談話。”天牢裏,賬房先生看著鬼戎軍手中燒紅的烙鐵,嚇得快要尿褲子,也不管話是不是有用,一股腦全部說了出來,“齊王,齊王說他很喜歡孔大人臉上那道疤!”


    喜歡疤痕?審問的鬼戎兵心道這齊王莫不是有什麽特殊愛好,趕緊讓賬房先生畫押供詞,逞給元徹。


    果不其然,元徹迅速提審了孔衍秋。


    堂外一陣響動,孔衍秋是被兩位士兵架著胳膊拖進來的,他身上沒有上枷鎖,因為沒必要,他的命被鬼戎軍救了迴來,但元徹並不想要他快活地活著。


    元徹本想殺他的,但想著還有點用,便隻是叫人打斷了他的右腿。


    孔衍秋跪不了,隻能靠人架著跪,鬼戎軍都是眼尖的,有人架著跪多省力,他們可不能讓孔衍秋得了這便宜,就特地騰出一隻手扣在他的頭上,讓他額頭碰在地上直不起背來。


    直到孔衍秋的汗水在地上滴成一個小小的水渦,元徹才使了個眼神,鬼戎軍一起放開手。


    孔衍秋狼狽地跌在地上,喘出好幾口氣,用手撐起身體,他抬頭,先看見了元徹,這是他第二次直麵這位帝王。


    強大,危險。


    然後他又看見沈之嶼,沈之嶼和元徹幾乎可以說是並肩坐著,身上還披著一件根本不合身的外袍……


    “哈哈哈……”孔衍秋低低地笑了起來,聲音嘶啞,“沈之嶼,你該感謝你的父母,畢竟你這副皮囊是真是好用。”


    元徹皺起眉,他想到了文書上的那四個字。


    孔衍秋在羞\辱沈之嶼。


    他在找死,元徹想,


    一隻手忽然從案下探了出來,搭在元徹手背上輕輕拍了拍,安撫了他心中的怒。


    “物盡其用。”沈之嶼安撫好元徹後,隻是簡答答了一句,沒做過多解釋,反問道,“知道為什麽現在你還可以活著嗎?”


    孔衍秋冷聲道:“休想從我身上套話。”


    “齊王丟下你跑了。”沈之嶼在試探他的心裏防線,“他背叛了你,你成了棄子。”


    “你胡說!”果不其然,聽到這話後,孔衍秋的情緒開始激動,“王爺撤退乃是上計!”


    就在這時,元徹忽然嗤笑了一聲,低沉的聲音引得堂內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他手中把玩著那一些文書,漫不盡心道:“上計?”


    元徹和齊王的給人的完全不一樣,齊王給人的感覺是很暗,是躲在幕後操縱人後的黑手,而元徹,則是給人赤裸裸的威脅和壓迫感。


    “上計?”元徹將文書扔去了孔衍秋麵前,寫有“男寵之一”的那張紙恰好停在孔衍秋眼前,“大難臨頭各自飛的上計嗎?”


    孔衍秋的唿吸重了起來。


    從大火燃起的那一刻起,所有人,所有事,都在向孔衍秋傳達一件事情齊王不要你了,齊王根本不值得你維護。


    但孔衍秋不想點頭,無論是私心,還是形勢所迫。


    一方麵,如果他真的點了頭,他就再也迴不了齊國,二來則是,元徹和沈之嶼就會看到他的弱骨,一個人的弱骨若是被挖了出來,失去了價值,那麽他的死期就不遠了。


    雙重施壓下,沈之嶼看見孔衍秋正在一點點地崩潰。


    “齊王將你丟在禮國十年,不可能隻是安插眼線那麽簡單。”沈之嶼抓住這個時機,問道,“他到底要你做什麽?”


    沈之嶼給了孔衍秋一個很可怕的心理暗示,他一來就點出孔衍秋被齊王丟下了,再和元徹進行兩次重複,然後,無論孔衍秋是拒絕還是承認,他都會將這個前提作為事實,往深處盤問下去,讓孔衍秋順著他的思維思考。


    孔衍秋卻依舊嘴硬道:“王爺就是想要禮國而已,不可以嗎?”


    “不會的。”沈之嶼搖搖頭。


    他的聲音的非常和氣,甚至在眾目睽睽之下站了起來,走下高位,元徹想要拉住他,沈之嶼拒絕了,他左手手肘處還纏著厚厚的紗布,身上全是藥膏的味道,而造成這一身傷的始作俑者就在他麵前。


    可他還是溫柔道:“你是不是被他騙了呀?”


    孔衍秋迷茫地抬起頭。


    “他騙你們了吧。”沈之嶼蹲下來,伸手將孔衍秋頭發上的一點贓物撫了下去,笑道,“他將你們分散在各個藩國,是為了他自己的大業,你們都被他騙了,別怕,每個人都會犯錯,你說出來,我們幫你報仇。”


    沈之嶼用的是“你們”,而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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