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你給咱滾!”朱元璋氣急敗壞的吼道。


    “微臣告退!”李偉同樣迴吼了一句,然後在朱元璋怒火衝天的目光注視下,轉身憤然離去!


    走到了門口,他腳步頓住,看了看乾清宮的門,想到現在天氣還挺冷的,臨走之前好心的給朱元璋把門帶上了。


    “咣當!”


    一聲巨響過後,李偉站在殿外,看了看一成沒變的乾清宮廣場,失望的歎息了一聲,默默快步離去,身後傳來朱元璋暴跳如雷的咆哮聲。


    “混賬東西,竟敢摔咱的門!”


    “父皇,消消氣,消消氣。”


    乾清宮內,朱元璋眼睛瞪得像銅鈴,被朱標拉住才沒有追出去打人。


    深吸了一口氣緩了緩,朱元璋才慢慢平靜了下來。


    他望著李偉離去的方向,眼睛眯起,目光深邃,過了片刻突然幽幽的開口道:“標兒,你覺得這小子說的話對嗎?”


    朱標微微一愣,沉吟了起來,剛剛李偉說的那些話,跟他學的儒家禮教截然相反,但是想起李偉那句擲地有聲的“位有高低人無貴賤”,他又本能的覺得這個說法也很有道理。


    一時之間,朱標猶豫了起來,不知該如何迴答。


    朱元璋等了片刻,見他沒有迴答,就冷哼一聲,自問自答道:


    “哼,他說的當然對,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咱以布衣之身登臨大位,不以出身論貴賤這點道理咱能不懂嗎?”


    朱標聞言,目露震驚,他沒想到父皇這個皇帝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這要是別人說出來那就是大逆不道要造反的節奏啊!難道父皇要自己反自己?


    朱元璋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但是對錯是一迴事,做是另一迴事。你要記住,為君者不能隻看對錯,要將眼光放長遠,以國家社稷為重!”


    他平民出身,一步步走到今天,當然明白李偉那些話是對的,但是他更明白,那是不可能的!


    平等的概念以前並不是沒出現過,史記中商君列傳就有“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的記載,但是說是一迴事,做是另一迴事。


    他太清楚人性了,再大公無私的人也會有私心,隻是程度不同罷了,當一個人掌握了權力,他就肯定不會再與其他人平等。


    就像當老板的掌握著利益分配權,也不可能把利益按勞分配給員工一樣,他們隻會從自己的利益角度出發多拿多得,把員工視為成本,能壓榨就壓榨。


    至於李偉說的他可以不是權貴,朱元璋隻能笑他很傻很天真,即便伱自己是聖人,你可以大公無私,你手下的人也不可能,自私的總會是大多數。


    這就是現實,這就是人性!


    事實上大明朝現在遇到的正是這種情況,他自己可以勤儉節約,為百姓著想,但這些跟他打天下的文武群臣,武的嗷嗷叫著跟他要榮華富貴,文的暗地裏偷偷摸摸的貪贓枉法,殺之不盡。


    即使他都已經給了這些文武們高人一等的特權和恩遇,他們還不滿足呢,如果他敢把這些全取消,帶著這些文武與他一起過平民一般的日子,恐怕這大明朝立刻就會分崩離析。


    當然他自己也有私心,但他能在維護皇權的同時,勤政不輟,兼顧百姓的利益,這已經很難得了。


    至於平民平等,他做不到,他也不相信有人能做到,李偉敢說那樣的話,隻是因為他還沒到這個位置而已。


    朱元璋將這些道理掰開揉碎了細細的講給好大兒聽,朱標大為震撼,同時又疑惑不解。


    “父皇,既然你知道這些,為何剛才不跟李偉說清楚呢?”


    “跟他說這些幹什麽?難道要讓他到咱的位置上來體驗體驗啊?”


    朱標聞言心中一驚,是啊,這些就是帝王術啊,看破人心,駕駛人心,這些話,父皇當然不會跟一個臣子說。


    “哼,他看不明白是他自己蠢笨,這樣也好,笨點咱更喜歡!”


    朱元璋冷哼一聲,輕聲感歎道。


    朱標沉默不語,他從小接受的儒家教育,學的都是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而後來父皇不滿他學的這些,又趕走了宋濂等人,親自教導他。


    然而他後來從父皇這裏學到的東西與之前從宋濂那裏學到的截然不同,讓他的思想觀念不由的產生了一種割裂感,經常會有一種迷茫的感覺。


    說實話,他壓力很大,但身為大明儲君,他又不得不費盡心力的去想,因為他知道他若是想不清楚,那將來行差踏錯,危害的就是無數的大明百姓和國家社稷。


    ……


    李偉離開了皇宮,就去了教坊司,一路上搖頭歎氣,懊惱不已。


    從他剛離開皇宮的時候他就後悔了,這次太衝動了,忍了半天終究沒忍住。


    成年人應該管理好自己的情緒,然而這件事,有的人輕易就做到了,有的人一輩子都做不到。


    李偉想要成長,朱元璋畢竟是皇帝,這次雖然朱元璋承諾了不牽累別人,但這個死老頭子的信用評分嚴重不足,他不該這樣亂說話,可惜最終他還是沒能控製好自己。


    教坊司裏,台上青春少女們在表演,下麵有幾個稀稀拉拉的客人。


    徐瑤的死,給教坊司裏的所有人都蒙上了一層陰影,這些少女們表演起來也不像以前那樣活潑歡快了。


    李偉看了看,皺起了眉,沉吟了一下,便去後堂將馮景春叫了過來。


    “馮大人,以後這些節目就不要再演了,呆會將這種衣服都收迴來!”


    李偉心裏歎息了一陣,還是做出了這個艱難的決定。


    徐瑤不過就是長得漂亮,穿的好看了點,就被處死了,這些少女穿成這樣,實在難保有一天會不會步了徐瑤的後塵,他不能拿這些小姑娘們的性命冒險,這些節目就此終結吧。


    當然像精忠報國那樣政治正確的節目,還是可以大力推廣的,以後也隻能做些那一些的舞樂了。


    “唉,好的大人,等會姑娘們下來我就讓她們把衣服換下來。”


    馮景春也歎了口氣答應了下來,說實話,他覺得這些節目還挺好的,也確實挺受歡迎,但是他也明白李偉做出這個決定的原因,所以也沒有再多說。


    李偉停頓了片刻,又問道:“徐瑤葬在哪了?”


    “葬在了清涼山。”


    馮景春迴道。


    徐瑤無親無故,在宮裏被處死之後,屍體就交給他們教坊司自己處理了,馮景春安排人把她埋在了遠郊的一座荒山上。


    李偉聽完,心裏有些難受,這個二十初頭,風華正茂的花季女子,還沒有體會過男女情愛,更沒有享受過家庭的親情溫馨,就這麽年紀輕輕的無辜慘死了,死後連個燒紙祭奠的親人都沒有。


    “唿……”


    李偉長長的唿出一口氣,心裏的憋悶感才稍稍緩解,輕聲對馮景春道:


    “幫我準備一些紙錢貢品什麽的,我去拜祭一下。”


    “好的大人。”


    馮景春答應下來,轉身去準備。


    過了片刻,他帶著一個樂工迴來,樂工手裏提著李偉要的那些東西。


    “大人,這是犬子,他知道位置,讓他帶大人去吧。”


    馮景春指著身後的這個十四五歲的樂工說道,他是樂戶,他的兒子自然也是,明朝的戶籍都是代代相傳。


    馮景春的兒子恭敬的向李偉躬身行禮,李偉頷首迴應。


    “好,那你就跟我走吧。”


    說著,李偉站了起來,和這個小馮一起走出了教坊司。


    清涼山名符其實,確實很清涼,山上稀稀拉拉的散布著一些光突突的枯樹,地上有一些枯黃的雜草,在雜草之中,零星的散布著一些突起的土堆,這就是一些貧苦人家的墳頭了。


    這種景象,李偉隻在小時候在農村的時候見過,自從上了大學,離開家鄉,已經十數年沒有來過這種地方了,現在給他的感覺,既熟悉又陌生。


    小馮帶著他來到一個明顯是新起的墳頭邊指了指:“大人,這個就是徐瑤姐姐的墳了。”


    李偉看了看,這個墳就是個光突突的土堆,唯一證明它是墳的東西,就是在土堆前堆著的幾塊磚頭,搭成了一個小小的洞口模樣。


    “嗯,好,你把東西放下就先迴去吧,我自己在這就行。”


    李偉輕聲對小馮說道。


    “啊?大人,不用我陪著您一起嗎?”小馮麵露詫異道。


    這荒山野嶺的,說實話,如果讓他自己呆在這,他還真有點害怕,畢竟他隻是個十四五歲的孩子。


    李偉看出了他的心思,笑著搖了搖頭:“沒事,你先迴去吧,我自己就行,放心吧。”


    說著,李偉主動伸手把他手裏的東西接過來,然後對他揮了揮手。


    小馮猶豫了片刻,才聽話的轉身往迴走去,走了不遠,又迴頭看了看李偉,李偉再次對他揮了揮手,他才快步離開了這個荒山。


    等他離開後,李偉才打開木箱,取出幾個盤子,將貢品擺在磚洞兩側,然後用火折子點燃了香燭,取出一些紙錢在磚洞前燒了起來。


    李偉蹲在火堆前,一邊往上添加紙錢,一邊陷入了迷茫之中。


    下一章晚點更,作者昨天下午偷懶了,沒寫夠= ̄w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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