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候,西北角天氣忽然轉陰。烏雲翻滾,遠處不時曳過一道道刺目的閃電,映得天地透亮,接著,便是隱隱的一陣雷聲。


    涼飆驟起,暑氣頓消。


    一更之後,夜深人靜。


    林放鶴、唐羽先後進門,走入內衙。


    高師爺掌燈引路。


    繞過幾處迴廊亭閣,花圃假山,一路曲徑通幽。兩旁花園裏數十竿竹子相摩戛,其聲切切不已。又過了一個小小廳堂,便來到後院一處清雅幽靜的樓閣。


    這裏早已排列下兩行紗燈,衙差仆役一旁侍立。


    恭候已久的孟守義一見林放鶴等人,趕緊躬身施禮。


    林放鶴微笑點頭,對他說:“孟巡官,我需要的人都帶來了嗎?”


    “是,大人,都按照你的吩咐辦了。”孟守義恭敬迴答。


    林放鶴滿麵春風,觀望了一下略有些疲憊的眾人,和藹地說:“大家沒事了,可以迴去休息”


    孟守義微微一怔,問:“這邊不留下一些人維持秩序嗎?”


    “一個也不要留。”


    林放鶴轉過頭,態度認真,說:“大家都要出去,退避三舍,盡量走得遠一些。否則一會兒本堂施法,陽氣太重,陸根生的鬼魂不敢靠前!”


    孟巡官、高師爺唯唯,揮手令衙差退下。


    林放鶴不放心,再三叮囑道:“二位,告誡衙卒捕役,速將園內所有的燈籠熄滅。無令一律不得擅入屆時開壇,陰氣大盛,厲鬼冤魂聞風而至,遊蕩園內。若是稍有不慎,被那鬼魂附了體,不但要經受千般折磨、隻怕壽命也不長了!”


    隨著話音,一陣尖厲的勁風吹過,滿院裏枝葉亂響。


    兩個人不覺打了個寒噤。


    趕緊縮著頭退出院子。


    林放鶴與唐羽轉身走進樓閣,張目一望,屋內空曠幽靜,布置果然按他的要求擺放。正中一張白木長桌。桌上點著八隻大蠟燭,將內外照得通明炫亮。


    兩麵各有三把靠椅。


    此刻分別坐著五個人。


    姚四,春雲,酒保,陳寶珍和一個五十來歲,肌膚白皙,麵色紅潤晶瑩,身著一襲輕絲長袍的男人。


    幾個人一見林放鶴等進了門,連忙都站了起來。


    林放鶴打眼一量,首先望向靠裏邊那個體軀微胖的男人,爽朗一笑,說:“這一位想必就是鼎鼎大名的鴻源米鋪葉芳葉老板”


    葉芳舉手一揖,淡淡道:“不敢,正是在下。”


    姚四一見到林放鶴等,忙不迭上前鞠躬跪拜,口稱失禮。


    林放鶴看他麵容雖然憔悴,神色困倦,但手足活動之間已然無礙,便好言撫慰,令其寬心。


    隨後他走過去,打橫兒坐在了首座位置。


    擺擺手道:“大家請坐下”


    眾人落座。


    姚四、葉芳坐在左首,對麵則是陳寶珍,春雲和那粗粗壯壯的酒保。


    春雲偏轉頭,眼光尖銳,烏珠轉了兩轉,卻已認出林放鶴:“我的天,去酒店吃了兩次酒,麵對麵拉話,恕小可眼拙,竟然沒有看出你是知縣大老爺!”


    酒保也起身賠罪說:“往日言語衝撞,多有得罪,還往大人海涵。”


    林放鶴一笑置之。


    陳寶珍在一旁耐不住性子,便揚了揚她那修得齊整的柳葉細眉,尖聲尖氣地問:“知縣大人,如今拙夫這樁案子,審來審去,沒有半月、也有十多天,民婦隻巴望著早有個眉目。為何總不見動靜?難道還要拖上個一年半載不成?”


    林放鶴輕撫袍袖,談笑風生:“這麽說來你是急了”


    “能不急嗎?作為苦主,我當然盼望著早日捉到兇手,為夫報仇!”陳寶珍咬緊了嘴唇。


    林放鶴口氣淡然:“夫人且請安心。有時候,一件十分疑難的案子因為一個奇妙的轉折,出人意料地冰消雪融,如那輕刀破竹一般。”


    陳寶珍哼了聲,不以為然:“大人既有如此把握,為何不及早結案?”


    “凡事要講機緣。事關人命,哪可急躁?”


    林放鶴忽然站起,口吻嚴肅:“諸位,昨夜陸根生鬼魂入我夢中,哭訴冤情,哀哀切切,使人憐憫。言道兇手另有其人。幸得本官曾跟隨仙人修習法術,徹悟天機,擅於拘鬼招魂,今夜不妨為之演練。一展我仙法奇妙”


    葉芳頷首,麵色平靜:“大人好本領,果真出神入化。”


    陳寶珍卻兩眼瞪圓,冷笑說:“殺人兇手自是那沈萬山無疑,確切無誤,大人又何必費事,多此一舉?”


    春雲白了她兩眼,沒有吭氣,俏臉不覺得拉長。


    林放鶴麵色冷峻,一擺手,唐羽從外麵端上了一個黃銅法鼎,緩緩走進,放在桌上。


    大家俯身看去,隻見鼎內半缽清水。


    林放鶴眯起眼睛,緩聲道:“來,請各位伸出手掌”


    眾人木然發呆,正不知如何理會,鴻源米鋪老板葉芳已起身,卷起了袖子,主動遞出自己的右手。唐羽隨手抽出一把鋒利的小刀,在他食指尖上淺淺割了道口子。然後牽著葉芳的手,讓鮮血一滴一滴滲出來,滴落到銅鼎之內。


    葉芳點點頭,捧著手腕坐迴椅上。


    眾人這才明白,紛紛伸出手,割破食指,依次將血液滴入鼎內清水。


    唐羽提起一柄白玉勺,在銅鼎內輕輕地攪合。而後把顏色微紅的清水舀出,盛入玉盅之內,分別在每個人麵前放了一盞。


    陳寶珍皺了皺鼻子,不耐煩地問:“這又是什麽?”


    林放鶴目光一掃,眼中寒光閃爍,道:“此鼎內有我仙家寶篆金丹,造化無窮。諸位但凡飲下此符水,才能心氣相通、心靈相通,彼此感應,接通陰陽兩界,不然一會兒你就看不到陸根生重返陽間的魂魄。”


    大家聞聽,不由得心下發麻、渾身戰栗。


    各自捧起玉盅,仰頭一口喝盡。


    林放鶴眈眈相向,麵無表情。


    這時唐羽轉身出去,又拿迴來一支奇形怪狀、似獸非獸、似鳥非鳥的銅燈,放置於桌子中央,用蠟燭點燃。銅燈吱吱作響,竟然噴射出一股幽藍色的火苗!


    之後他將桌子上的八隻大蠟燭同時吹滅。


    整間屋子頓時陷入黑暗之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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