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縣衙大堂早衙開審。


    三通鼓響。


    十二名堂役手執黑紅水火棍,分列公堂兩側。隻見帷簾開處,林放鶴頭戴烏紗,足登皂履,身穿雲龍出海錦緞官袍,搖曳進得公堂。


    徐步高台,在公案後穩穩坐定。


    親隨幹辦唐羽立於身側。


    下麵書辦、高師爺等人在另一張公案邊坐下。


    林放鶴高喊一聲“升堂”,大堂上下肅靜無聲。


    高師爺起身,當眾宣讀了羅知縣因病告退、暫由林大人全權攝管衙務的通告,堂上堂下一時肅立,心悅誠服。


    林放鶴向下一望,喝道:“傳本縣兩位巡官上堂。”


    孟守義、方正二人聞聽,疾趨而上,近前參拜:“見過大人。”


    林放鶴問:“你們哪一位是孟巡官?”


    左側一個四十多歲、麵色黃瘦、中等身材的人抱拳迴道:“在下乃當塗縣衙巡官孟守義,隨時聽候大人差遣。”


    林放鶴打眼一量,他身旁那位差官卻是虎背熊腰,麵如滿月,鋼須闊口,劍眉朗目,寬闊的額頭,方方的臉膛,年紀在三十上下。便問:“如此你就是方正?”


    方正拱手答謝:“正是在下。”


    林放鶴點了點頭:“聽說陸根生失蹤案是你們負責審理?”


    二人應道:“不錯。”


    林放鶴探手撫了下公案上堆疊的卷宗,開口說:“整件案子的端倪,我已了然於胸。隻是所見原、被告雙方供詞,抵牾頗多,於理不合。人命大事,不可草率,因此決定複查此案……


    兩位巡官應道:“大人明斷。”


    林放鶴看著他們,目光一閃:“本官今日欲去高橋村,提審原告陳寶珍,不知你們二位哪個願去為我引路?”


    孟守義神色猶疑,說:“城北佑順街昨天有一入室盜竊案,經在下偵緝,尚未有結果。況且還要尋找失蹤之人……”


    方正上前:“大人,我手頭現下正好無事,願意陪同您一起前往。”


    林放鶴淡淡一笑:“如此甚好。”


    說罷手舉驚堂木,擊案退堂。


    一行來到縣衙大門,高師爺早早等候一旁。


    林放鶴不解,問:“你還有事嗎?”


    高師爺趨前說:“卑職伺候林大人上轎……”


    林放鶴哈哈一笑:“你等各司其職,不要麻煩。反正我又不坐那玩藝。高橋村離縣城並不太遠,騎馬而去,不是更為便捷?”


    高師爺唯唯諾諾,躬身引退。


    林放鶴轉身,與唐羽、方正幾個縣衙捕役翻身上馬,出了城門,一路直奔高橋村。


    走了大約有一個時辰,平坦官道,並無岔路,前邊一個村落已然隱然在望。


    林放鶴勒住韁繩,放慢速度。


    方正等從後麵趕上來,與他並羈而行。


    林放鶴在馬鞍上挺直身子,轉過頭問:“方巡官,我見供詞中說,姚四家住在白塔鋪,這個村子在什麽地方?”


    方正迴身,用馬鞭子指了一指:“迴大人,就在那邊的山根下。”


    林放鶴端坐馬上,張望幾眼,說:“從那邊到官路,大略也不過一二裏路程。按說就算陸根生喝醉了酒,隻要他來到官路之上,哪怕醉臥在地,也很容易被人發現?”


    方正說:“誰說不是。既然沒有見到人,那隻有兩種可能,一是陸根生根本沒出來,二是他因為醉態朦朧,不意之間竟岔到別的路上去了。”


    林放鶴頷首,問:“這些天,你們在附近村莊發下人去找了嗎?”


    方正輕歎一聲:“早派下了人,會同本地裏正、保丁,百般搜尋,隻是蹤跡全無。十多天了,連鬼影子都沒有瞧見。”


    林放鶴笑道:“那就怪了。難道這陸根生、竟人間蒸發了不成?”


    眾人來至高橋村。方正過去調查取證,來過兩次,因此熟門熟路,頭前帶領。大家沿著街道往前走,繞過一株古柳,又叉進旁邊的胡同,走了幾步,前邊就是陸根生的家。


    林放鶴停在門口,望了幾眼,頗覺眼熟。


    心內納罕,待得他再仔細一端量,忽然吃驚地發現,原來這陸根生的家,不就是昨天他送那個小女孩陸爽迴來、與豔麗婦人發生爭執的那地方嗎?


    方正見大人麵色有異,便問:“怎麽,您難道來過?”


    林放鶴一笑:“似曾相識。”


    差役上前叩門。


    不一會,兩扇門拉開,一個身材豐腴、描眉畫目的婦人立在門口。兩眼向外一瞟,帶理不理:“你們又來幹啥?”


    方正凜然正色,說:“陳寶珍,不許放肆。這位是刑部林大人,代羅知縣前來勘查案子,還不趕快迎接!”


    陳寶珍果然眼尖,隻見了一麵,還能記得林放鶴的模樣。聽到方巡官斥喝,不僅不怕,還掩口笑道:“什麽大人,不就是個跑江湖賣野藥的大夫?”


    唐羽在馬上揮鞭一指:“掌嘴!”


    林放鶴擺了擺手,說:“不要嚇她。”又道:“陳寶珍,本官今天前來,是為了你丈夫陸根生失蹤一事。所有問話,你均要據實迴答,不許推諉搪塞!”


    陳寶珍嘴唇一翹,冷笑說:“查案你們該去問兇手,那姚四不是都招認了?跑到我一個女人家幹嗎,我丈夫又不在家。你們都是讀書之人,難道不曉得名節事大。還是衙門裏沒事消遣,胡亂找點是非、拿一個弱女子開心!”


    林放鶴倒吸了一口涼氣。


    心中益發感到這個女人絕非尋常,不易對付。


    他忍住惱怒,說:“律法規定,每一個大明子民都有配合官府調查案件的義務。你要想清楚,一意孤行,言語尖酸,隻會給你自己帶來更嚴重的後果。”


    陳寶珍並不服氣:“你少蒙哄於我。”


    林放鶴冷冷一笑,喝令衙卒:“來呀,這女人藐視王法,侮辱本官。給我拖下去,狠狠抽她二十鞭子!”


    幾個衙卒一聲吆喝,如狼似虎地衝上去,揪住陳寶珍,扳倒了往地上按。饒是她性情潑辣,此刻也嚇得花容失色。


    一個衙差則揭開後背衣服,掄起鞭子就要抽。


    陳寶珍抬起頭,咬緊牙關,怒叱:“我犯了什麽王法,你隻管一條條說出。何苦拿一個女人逞你的官家威風!”(未完待續。)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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