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授劍先生特意往老梅樹這邊走來。


    他對小傅喬笑道:“不曾想你這小女娃竟能如願以償,長澤君已向我們告知,兩月內,便有人從蒼雪山過來將你接走,你且安心等待。”


    小傅喬自是喜笑顏開,她同授劍先生道謝,“多謝先生告知。”


    雖說長澤君已同她承諾過,但聽了先生的話,她依然高興。


    兩月後,授劍先生遣散院中管事婆子後離開了。


    而要接她去蒼雪山的人還未到,蒼雪山離孕林山甚是遙遠,路上被耽擱幾日也是情有可原。


    所以教書先生怕她心生憂慮,而特意喚她前去告知。


    小傅喬從學堂出來後,便自己去灶房做了些吃食,其實在她的心裏,並未有任何憂慮。


    她懷裏收著的那支短笛,讓她一直都記得長澤君對她的承諾,且她是相信他的。


    某一天日頭正烈時,小傅喬在老梅樹下盤腿打坐運氣,木劍則被她橫放在雙腿上。


    猝然一陣令人心悸的勁氣,自山頂上疾速擴散下來。


    被勁氣一掃而過的小傅喬,瞬間驚的睜開雙眼,隻覺得自己的心跳,仿若在剛剛那一瞬間停止了跳動。


    她甚是疑惑的摸摸胸口,胸膛裏的心髒正有力的跳動著,難道剛剛那是她的錯覺?


    她站起身來,望向頂上的藏山閣。那裏她雖從未去過,但直覺上她得今日的藏山閣好像不似往常那般寧靜。


    她閉上眼嗅著從山上吹下來的疾風,風裏似乎帶了一股令人不適的壓迫感。


    她站那裏對著山上的藏山閣端詳了許久,然而也看不出什麽來,最後索性握起木劍練劍去了。


    她一練起劍來便心無旁騖,所以連那片片隨風飄搖在扶蘇院上空的黃葉,她都未注意到。


    傍晚的大風打著卷,從扶蘇院外吹進來,大量枯黃的腐葉也被風卷著進來了。


    小傅喬在木劍揮舞間,看到從她劍尖上飄落的黃葉時,她還以為是秋天來了。


    待她將所有的劍式練完了,方才後知後覺的憶起,扶蘇院隻有春夏二季並無秋冬。


    小傅喬向空中一張手,便有兩片金黃的枯葉飄落至她手心裏。


    她看著手中的黃葉覺得甚是奇怪,忍不住喃喃自語:“哪來的秋葉?”


    扶蘇院是布了符陣的,她在扶蘇院待了近四年,從來就沒有見過枯黃的落葉。


    “自是山外跟著風來的唄。”


    不知何時出現一道慢吞吞的聲音,迴答了她的問題,然而她還未反應過來。


    她抬頭四處張望,這才看清她周圍盡是枯葉,揚揚灑灑的枯葉自風中飄落在地。


    “山外的風?扶蘇院外麵的風?”


    小傅喬感受著迎麵吹來的大風,風裏夾雜著秋日裏特有的燥熱。


    她甚是疑惑,“不是布了符陣嗎?這裏怎麽會外麵吹來的秋風?”


    “符陣已破,外頭的秋風可不就吹進來了?”


    小傅喬這方才反應過來,登時緊張起來,“誰?是誰在說話?”


    說話的人語氣慢吞吞的,分明是個上了年紀的男人,且是她所不熟悉的。


    小傅喬握緊了手中的木劍,她雙目警惕的看著四周,可她分辨不出聲音來自何處。


    “奇怪了,這半山腰一個修士都沒有了,怎麽這還有這麽一個小娃娃在?”


    那聲音還在說話,可小傅喬依然不知這聲響出自何處,她隻覺得這老梅樹周圍都是那陌生的聲音。


    聲音的主人又慢吞吞的說道:“原來是練了十悟劍法,難怪……”


    小傅喬心知那聲音的主人是覺得她練了十悟劍法,便無宗派願收她入門,所以她才被留下來的。


    小傅喬現在同之前不同了,現在她可不許旁人,這般猜想她無宗派可入了。


    小傅喬心中不悅,她看著某一處冷冷的道:“有何難怪?我是練了十悟劍法,但並非是無宗派可入。”


    “呦嗬,還是個有脾氣的小娃娃。”


    小傅喬看看天上又看看四周,她冷冷喝道:“誰?出來!”


    “小娃娃,我老人家早就現身啦,看這裏。”


    這次小傅喬聽清楚了,這聲音是來自老梅樹下。她猛的轉過身,便看到老梅樹下,正蹲著一位笑眯眯的瘦小老道人。


    老道人長得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的模樣,他身上著一件寬大的灰白道袍,頭上戴著同色的四方帽子。


    他那身道袍於他而言極為寬大,看上去邋邋遢遢的。


    那老道人蹲在那裏,小眼睛笑眯眯的朝她看著,“小娃娃看見我老人家沒?”


    小傅喬冷眼看著,那嬉皮笑臉的老道人,冷冷的問他:“來者何人,為何會出現在此處?有何目的?”


    小傅喬一連問了三個問題,那老道人不答,反倒將小傅喬上下打量了一番後:“不過是稚乳之齡,這心性倒是少見的穩重。”


    小傅喬緊握著木劍指向那老道人:“閣下到底是誰?來到此處可有經過先生的允許?”


    老道人笑嗬嗬的:“小娃娃別緊張,我老人家不是壞人。人家隻是偶然路過此處,順便過來湊湊熱鬧而已。”


    “熱鬧?”小傅喬對他的話將信將疑,“扶蘇院向來清淨,何來熱鬧可看?”


    她話音一落,老道人突兀的就憑空出現在她的身旁。


    老道人負手站在那看著山頂,“小娃娃,你看這孕林山的結界與符陣已破,山頂上封印魘氣的符印很快就出現咯。”


    “魘氣?符印?那些是什麽?”


    老道人斜著小眼看了她一眼:“想知道?那你得把手裏的木劍放下。老人家我最不喜歡被人拿劍指著。”


    小傅喬放下手中的木劍,她心下覺得這魘氣符印,應該跟之前教書先生說的,扶蘇院目前正經曆生死一劫有關。


    所以扶蘇院才不會再接收其他孩童,而她旁邊這位瘦小邋遢的老道人,也許是真的隻是來湊熱鬧的。


    老道人見他邊上的小娃娃抿著嘴不做聲了,他好奇的問道:“小娃娃,你既已有宗派收留,為何還留在此處?”


    小傅喬低聲迴答:“接我的人還未到。”


    “不會吧。”老道人看了看山頂上,若隱若現的符印,“這孕林山搞不好一會,便被符印裏強大的元靈之氣削成平地,你居然說接你的人還未到?”


    老道人說完,又仿若心下了然一般繼續說道:“小娃娃你肯定是被人騙了。”


    小傅喬聽老道人說完,當下便寒了臉,尖聲怒罵:“你個老頭,胡說什麽,他才不會騙我。”


    老道人未想,突然就被這麽一個小娃娃,給怒兇兇的罵了一句,害他倒是被嚇了一跳。


    然而他發現這小娃娃,杏眼圓瞪的模樣怪可愛的,便又忍不住的逗她。


    “老人家我可沒騙你,這符印可是扶山真君,百多年前親自布下的。威力可強了,把這座山削了絕不在話,所以什麽未到不未到的,肯定是騙你的。”


    小傅喬不再同老道人多言,直接握著木劍朝他刺去。


    老道人揮著極為寬大的道袍蹦跳閃躲著,邊躲邊對小傅喬說道:“那人定是因你練了十悟劍法,所以他不要你啦,小娃娃,你被騙啦。”


    小傅喬越生氣,那老道人便越覺得好玩,所以他次次都是等小傅喬的木劍快刺到他時,他才慢悠悠的踮腳避開。


    小傅喬不傻,很快就冷靜下來,知道這老道人是逗她玩呢。


    她停下手中的木劍不再朝他刺去,而是對著那老道人冷哼一聲後,便不再搭理他了。


    老道人又突兀的在她身旁出現:“小娃娃怎麽不追我老人家了?”


    小傅喬冷冷的橫了老道人一眼:“無聊。”


    說罷她便將懷中碧青色的玉笛拿出來,堅定的對那老道人說道:“這是他親手交於我的信物,所以他不會騙我。”


    老道人一看那玉笛便雙眼放光:“這造笛子的材質倒是上上乘。”他話一說完,那小娃娃立刻將玉笛緊緊護於懷中。


    老道人頓時瞪大了雙眼,“小娃娃你莫是以為,我老人家會搶你的玉笛?”


    “哼!”小傅喬有些後悔,自己怎會如此輕易的,就將長澤君給她的信物拿出來了呢。


    她瞧著那幹瘦的老道人,一副受了奇恥大辱的模樣,想來他也不是那種會殺人奪物的卑劣小人。


    小傅喬不再搭理這奇奇怪怪的老道人,她轉身便要離去。


    那老道人在她身後叫道:“小娃娃,你這是去哪。”


    “自是找先生問個清楚!”


    老道人閃身至她身前將她攔住,“我老人家不是同你說了,這半山腰沒人在,山頂你可上不去。”


    她正欲開口,突然山頂之上猛然散發出極為刺眼的銀光,與此同時腳下的地麵也在劇烈的晃動……


    等她反應過來時,她人已是被那老道人瞬間帶至一尖峰頂上。


    老道人將她放下來:“此處應當是安全之處了,小娃娃幸得遇見我這麽一個,古道熱腸的老人家,否則你小命休矣。”


    小傅喬目光呆滯的看著對麵遠處,那呈現半空中的銀光圓形印痕,“那是什麽?符印嗎?”


    而銀色印痕下的扶蘇院,已埋葬在從山頂上滾下來的土泥硬石中了。


    她看著被泥土掩埋的扶蘇院,喃喃自語:“扶蘇院沒有了嗎?”


    那接她的人還會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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