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拱門旁的小坡下有一處平地,平地靠牆的地方,種著一株歪脖子的老梅樹。


    老梅樹長的歪歪扭扭的,但從它樹幹上生長出來的細枝卻筆直的很。


    朵朵藕色的梅花盤旋著長在細枝上,從細枝底下一直長到頂上。


    老梅樹的花不僅長的好看,連氣味也獨特的很,藕色的梅花氣味清香涼爽,聞著如清泉一般令人心曠神怡。


    這梅花香下有一道瘦小的身影,在認真的揮舞著木劍。


    那小身影累了就靠在老梅樹上,聞著梅花的香氣歇歇,待氣息平穩後她又繼續起身練劍。


    小傅喬在這老梅樹下練的久了,連她自己都覺得,她揮舞著的劍尖都帶了香氣似的。


    她連著不停歇的練了半個時辰後,覺得自己累極了,便又靠在老梅樹上休息。


    她抬頭欣賞著頂上那一枝枝盛開的梅花,鼻子輕嗅著梅花的芳香,真心覺得這地方甚是美好,隻是離她所住的小院遠了些。


    然而自從她發現這地方後,每每想要練劍時,便情不自禁的往這裏走來,時日一久便也習慣了在此處練劍。


    從她手上握劍起,至今日已有兩年光景了,她把十悟劍法上的初八式都練出來了。


    這十悟劍法的初八式雖說有劍譜看著練習,但每招劍式之間總是讓人覺得劍氣不連貫。


    她能用兩年時間練至初八式除了個人天資外,她自己也是刻苦至極了,就連先生都對她勸說,練劍要勞逸結合之類的。


    但她還是覺得自己用來練劍的時間太少了,畢竟她想要進的那個宗派,遠比仗劍峰難進的多了。


    這兩年來小傅喬也從先生們那裏了解到,那位雍容閑雅的長澤君,是出自蒼雪山。


    蒼雪山乃是修玄界極負盛名的宗派,想來挑選弟子的條件,那也是極為苛刻的,她若不更加努力,隻怕是進不了蒼雪山。


    且授劍先生也說了,扶蘇院餘下所有孩童,會在兩年內必須都送出去。


    她不知道扶蘇院發生了什麽事,但她卻是知道,她隻有兩年的時間,用來將十悟劍法練至一重。


    她張開握著劍柄的手,幹瘦的手心上纏了幾層泡過藥水的紗布。


    紗布底下的皮膚都被劍柄磨破了,血水滲到紗布上,給暗黃的紗布又添了一種色彩。


    小知禾總是在給她上藥時問她,痛不痛?


    她說,當然痛。磨出血泡的時候就痛,到後來劍柄在掌心轉動時,將血泡磨破更是極為疼痛。


    但她心中所堅持的心願能抵消她手心的疼痛,時間一久這種疼痛倒也習慣了。


    “傅喬!”


    小知禾從對麵的石子小道上緩緩行來,她一手拉著裙擺,一手提著一個小籃子,不多時便來到老梅樹下。


    她將籃子放下,從籃子裏取出幾個包子饅頭點心:“用食時沒看到你,便知道你肯定又忘了去灶房領吃食了,所以我便給你帶來了。”


    小傅喬用左手拿起一圓鼓鼓的包子大口的吃下了,才開口道:“確實是忘了,練劍時不覺得餓,你一來就覺得腹中餓極了。”


    “你也太拚了,希望你這般廢寢忘食的努力,最後都能得到你想要的。”


    “會的,至少努力了才會有點希望。”


    小知禾拉過小傅喬的右手,動作輕柔的把小傅喬手上的紗布解開。


    雖然她天天幫小傅喬上藥換紗布。但每次看到小傅喬手心一片血肉殷紅時,她還是忍不住的心疼。


    “你就不能等手上的傷結痂了再練嗎?”


    小傅喬倒是無所謂:“沒用的,結痂了還是會破的。”


    說到底還是她年紀太小,皮肉太嫩了,“等年齡大些磨出繭子來就不會這樣了。”


    小知禾對著小傅喬受傷的手心,一邊吹氣一邊輕輕的給她上藥,上完藥又拿出泡過藥水的紗布給她包上。


    包好後小知禾還是忍不住問她:“就那麽想進蒼雪山嗎?”


    小傅喬微微轉動自己的右手,覺得上過藥的手心涼涼的,疼痛少了許多。


    她抹掉額上的汗:“這不是我想進就進的,看緣分吧?我隻是想讓自己通過努力變的更好些,這樣將來的選擇也更多些。”


    小知禾見她不再用食了,便把剩下的饅頭重新放迴籃子裏,還有小傅喬用過的紗布也收起來。


    隨後她學著小傅喬一樣背靠著老梅樹,她目光幽幽的看著遠處:“傅喬,我們就不能進同一個宗派嗎?我不想跟你分開。”


    對於蒼雪山她從未奢望過,畢竟她對自己有幾斤幾兩最清楚不過了。


    “知禾,你要習醫而我要修劍,我們很難能進同一個宗派的。”


    對於這個問題小傅喬也認真考慮過的,其實蒼雪山也能習醫,但小知禾的十悟劍法也就練至初五式而已。跟她比起來實在相差甚遠,而她又不想去其它宗派。


    這樣就注定了,兩個人是不會進同一個宗派的。


    老梅樹下的兩個女孩神情都有些落寂,過了一會小傅喬才說道:“知禾,先不想這個了,反正以後的事還未知呢。但不管怎樣,我都會記得你的。”


    她永遠都會記得,小知禾給過她的溫暖。


    小知禾聽她這麽一說,便也笑起來了:“我也不會忘記你的,我們一起爬過山,一起淌過流水,還一起在深山裏的樹洞上睡了兩個月。這些我都會永遠記得。”


    還有她為阿爹守靈時,小傅喬給她帶的香甜果子,她想起阿爹時就會想起小傅喬的,她不會忘記阿爹也不會忘記小傅喬。


    “所以,我們不應該難過的是不是?”


    “是啊,我們不應該難過的。”小知禾站起身來:“我先走了,你要塗的藥我迴去再配點。”


    小傅喬手心塗的草藥都是她自己配的。


    小傅喬看著她道:“好,我再練一會。”


    “嗯!”


    小知禾走後,小傅喬又重新握緊劍柄揮舞起來……


    不知何時已是霞光滿天了,老梅樹上那一簇簇藕色的花朵兒染上霞光後,更顯得豔麗了,霞光下小傅喬的影子也更是濃黑。


    她額上的汗水滑下臉頰,最後滴落在衣襟上。


    “傅喬,傅喬……”小知禾匆匆的從石子道上跑來。


    小傅喬停下手中的木劍,看著小知禾慌張的跑近。她還未開口問清楚,就被小知禾一把抱住了。


    “知禾,你怎麽了?”


    小知禾哭著說道:“小玉跟盛鸞走了,我舍不得她們。”


    原來是這樣,小傅喬鬆了一口氣,安慰她,“這是好事啊,哭什麽?大家在扶蘇院就是為了,那些宗派能夠將我們收入門下,不是嗎?”


    “可我舍不得她們,分開了就再也見不到了。”


    “怎麽會見不到,你可把她們所進的宗派記下了?他日我們還是可以聯係她們的啊。”


    小知禾愣了愣:“我不知道啊,那些個大哥哥大姐姐就那樣,笑眯眯的將她們二人帶走了。”


    當時那些衣帶飄飄的哥哥姐姐問她,願不願意進她們的師門,她想也沒想便拒絕了,因為她不想讓小傅喬一人留下。


    “沒事,我們去問先生吧。”小傅喬說著便收了劍,帶著小知禾去找授劍先生問一下。


    她們來到廣場上,偌大的廣場上隻有十來個孩童在那裏練劍。授劍先生就在邊上看著孩童們練劍,偶爾看到練錯劍式的孩童時,授劍先生便上前去耐心指導一番。


    不過像小傅喬這種練完初八式的孩童,是可以不用在廣場上練劍了。


    兩人走到授劍先生跟前恭敬的作揖:“先生安好。”


    授劍先生撫著臉上的長須,問她們二人:“你二人有何事?”


    小傅喬直接說了:“我想問問先生,盛鸞跟小玉被何門派所收,我們想著以後能去尋她們。”


    授劍先生將她二人看了看,便語重心長的說道:“你們修煉之人壽數頗長,他日有緣自會相見相識,無緣的相識亦不會相見!”說罷授劍先生長歎一聲便轉身離去了。


    兩個女孩看著授劍先生遠去的背影,麵麵相覷,小傅喬唿了一口氣:“想不到平日裏和氣的先生竟如此迂腐。”


    “是啊,把帶走盛鸞她們的宗派告知我們也無妨啊,為何不說呢?”


    “去學堂問問教書的先生吧。”小傅喬說罷,兩人便又進了學堂尋找教書先生。


    長得極為圓潤的教書先生,得知她們的來意後,不答反問她們二人,“你們兩個小女娃,可有想進的宗派?”


    兩個女孩相視一眼後,小知禾先說了,“迴先生的話,弟子想習醫。”


    教書先生翻了翻桌上的幾張黃色符紙後,他對小知禾笑笑:“再過幾個月,便有一專研醫術丹方的宗派路過,到時我便喚你來吧。”


    小知禾聽了甚是開心,她感激的同教書先生道了謝,這專研醫術丹方的宗派,不就是她想進的嗎。隻是她高興之餘,心裏還是有些悶悶的……


    “那你呢?”教書先生又問小傅喬,“你想進怎樣的宗派?修劍的?”


    小傅喬咬咬唇,遲疑了一下才說道:“我想進蒼雪山!”


    “蒼雪山?”教書先生聽了以指敲敲桌上的符紙,告訴她:“蒼雪山從未在扶蘇院收過弟子。”


    小傅喬聞言心中頓時涼了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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