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聲高昂詭譎,琵琶聲淡雅簡單,哼唱聲嗚咽婉轉。


    神秘狀態的淩素素不再那般冷漠,眼神中多了追憶,多了溫暖,多了一種難以言辨的釋然。


    一盞茶的時間,白硯歡的哼唱結束,手中琵琶的彈奏未停。


    再次靠近淩素素,神色多了同情,多了歉意,也多了幾十年來少有的溫柔與暖意。


    “當年將你鎖在清孤山,遮掩了命數天機,讓幽羅以為你已被殺,借以擺脫修行之初的不幸。


    卻不曾想,過了一百多年,你師父連骨灰都沒有了,他們還記得當時隻是築基期的你,尋找到了不說,還大費周折的破去了我的陣法,悄悄的帶走了你。


    後來這些年你不見蹤影,不顯形跡,我不知道經曆了什麽,讓你成了如今的模樣。


    但也因此,讓我對你終究有著幾分歉意,雖然世事輪轉,命數無常,很多事並不由我掌控。


    可此時此刻,藉於私心公心,我都希望你能夠告知結束這深淵異變的方法。


    即使這會讓你背叛幽冥,會讓你遭受那冥主更殘忍的折磨!”


    白硯歡輕輕訴道,神色帶有一絲懇求。


    如今關頭,自己這話對於淩素素也許過於殘忍和不仗義,但為了神陸隻能如此。


    白硯歡願意做這個惡人。


    淩素素抬起頭,看著白硯歡,眼中意味複雜,似有淚光閃爍。


    片刻之後,又看了一眼北方,好像能透過濃厚冥氣以及仙器結界看到青廬府,看到清孤山。


    慢慢的,嘴角揚起笑意,似在嘲諷。


    發絲淩亂,似笑似哭,與獵獵紅衣相襯,相當妖豔。


    隨之,其眉頭微頓,眼神一冷,身形飄忽一閃,並指成劍,向白硯歡猛然刺來。


    千鈞一發之際,白硯歡並沒有出手抵抗,同時還搖了搖頭,阻止了師兄與誠明等人的救援。


    因為他知道,淩素素沒有殺意。


    被幽蓮磋磨成這麽一種詭異的狀態,還能夠保持一份清明純善,代表她還懷念過去。


    一個還會懷念當年美好的人,再惡再狠也是會有原則的。


    果不其然,淩素素的指劍停在了白硯歡的眉心半寸,並沒有真的刺下去。


    兩尺的距離,四目相對,好像隔了千年之久。


    都不再是當年初見的模樣,一個曆經風霜心如死灰,一個曆盡千帆豐神毓秀。


    本是接觸不多的一人一妖,好像有著重重羈絆,因果糾纏,辨不分明。


    兩息過後,淩素素眼中冷意褪去,似是歎了口氣,升起了一絲慘淡的笑意。


    紅裙飛揚,指間飛弦。


    淡笑著張口說了兩句話,沒有聲音傳出。


    但白硯歡卻知道其說了什麽。


    “過往種種,我沒曾怪過你,這都是命數,我淩素素早已看清,早已釋然!”


    隨之,其臉上突然青筋暴起,滿臉痛苦和狠勁,心口閃現出一把朦朧的琵琶虛影。


    琵琶虛影與當年白硯歡送與的那把一模一樣,隻是弦絲早已盡斷,此時琵琶身也開始化作流光,飛速流轉與淩素素的身軀各處,鼓蕩起燦爛又奇異的光華。


    緊接著,淩素素便好像得到神秘的強大力量,擺脫了某種禁錮。


    一道無聲的怒吼之後,纖纖素手開始握拳,絞動其插入虛空的琴弦,猛然對轟。


    一聲響徹天地的嘶鳴,數根琴弦砰然而碎。


    饒是白硯歡奮力抵抗,可雄渾猛烈至極的氣浪還是將他震退到了數十裏之外。


    一直未曾消停的琴聲,這一刻,戛然而止。


    瘋狂異動的十萬裏深淵之下,數聲轟隆過後,停止了震顫。


    遠處與妖劍仙等人廝殺的冥主吐出一口煞血,眼中升起狂怒之火,氣機時起時伏。


    不過緊接著,憤怒之中又是一陣狂笑,眼中瘋狂與殘暴之意更加深重。


    “早知道你這個賤人生了反骨!”


    冥主橫槍掃過,抵抗住妖劍仙的同時,看著這邊的淩素素一聲斥罵。


    與此同時,其眉心一種詭異的冥紋破碎開來。


    伴隨著的,是淩素素的眉心出現一朵詭異的血蓮。


    血蓮旋轉,蓮瓣如同利刃,狠狠的逆向切割著,風波不顯,卻殘忍至極。


    此時此刻,被血蓮絞殺著靈台的淩素素,終於能發出聲音,卻隻有一聲淒慘至極的嘶吼。


    還沒等白硯歡想辦法去救她,隻見其便像一朵煙花一樣,轟然炸開。


    流光溢彩,照亮了數萬裏死域。


    白硯歡看著,無來由的心口一悶,有說不出的酸楚味。


    淩素素就這麽沒了,突然之間,連一句道別都沒來得及。


    如同煙花一樣逝去,燦爛炫麗。


    她這是為神陸犧牲的,雖然她本來的狀態也不算活著。


    而其眉心出現的那朵血蓮靜立虛空,在不遠處冥主一聲高喝之後,也砰然炸碎。


    轟!轟!轟......


    連綿乍響,又是一番地動山搖。


    這一次,不隻原來的深淵,結界之下數萬裏疆域都開始崩碎,結界也搖搖欲墜。


    冥主連吐數道煞血,氣機迅速萎靡,好像受了重傷,卻猖狂大笑。


    “嗬嗬......那琴弦隻是表象,淩素素眉心的血蓮才是致使兩界崩碎的命脈!”


    危機關頭,白硯歡從淩素素消散的憋悶情緒抽離。


    看著死域裏的各種崩碎與亂流,盛怒而起,卻不知所措。


    若是結界崩了,陰冥死氣不用一天時間便能彌散至整個神陸,那時候,一切都晚了!


    就在這時,一聲清啼響起,隻見妖劍仙化為了原形。


    彩鹿之身,碩大無比,震天撼地,頭頂鹿角蜿蜒四岔,崢嶸衝天,似能頂破星海。


    “我鹿雨堂修行一萬兩千載,今日以仙道鎮幽冥!”


    妖劍仙平淡的話音落下,身形一動,便落到了下方某個塌陷之處。


    厚重無比的威壓彌漫四方,身上冒出七彩之光,散於四周,穩定著虛空,也消散著冥氣。


    頓時,其周圍方圓萬裏平靜了不少。


    神陸之仙,自是得此界之祝福,關聯此界之禍福旦夕。


    九天之上,風起雲湧,滄海之上,海浪滔天,遙遙與之附和。


    仙祭,終於走到這一步了嗎!


    白硯歡眼中有了一絲模糊,呈現了當年在瓊華州與妖劍仙初見的場景。


    那是一個多麽瀟灑,多麽恣意,多麽淡泊無拘無束的酒鬼啊!


    世間關於他的傳說太多太多,沒人知道哪是真哪是假。


    他是一個傳奇,也是一個沒人懂的家夥。


    如今,關乎神陸生死存亡的重要關頭,第一個獻身的,也還是他。


    雖然如此做,並不一定代表會隕落。


    可所有修士,包括散仙們,也都感動非常,眼中有什麽東西在飛快覺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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