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興文和霖雨行了數日,終於來到了武當山腳下,武當山還是數月之前的武當山,可是武當山上的人已經不是數月之前的師兄弟了,以前對莫天涯不滿的人有許多,有薛笙在暗中保護,他們才能安然無恙,如今薛笙一死,這些人積怨多時,一下子就像火山一樣爆發了出來,不自量力公然與莫天涯作對。


    因此前幾日莫天涯剛一返迴到武當,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這些人以莫須有的罪名一網打盡,武當弟子損失不少,但留下來的人對莫天涯忠心耿耿。其實莫天涯早就對這些人動了心思,在數月之前,武當就大開門戶,收了許多新弟子,新進來的弟子都是嚴格篩選而來,所以現在武當上下空前團結,莫天涯一唿百應,那聲勢絲毫不輸在俠客山莊中的當今武林盟主瀟湘子。


    龔興文遠遠望去,駐守上山道路的弟子盡是一些生麵孔,想來是最近才招納進來的,若是貿然上山,定會引起軒然大坡,沒想到從小長大的武當竟然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熟悉的人不是已經陰陽兩隔,就是反目成仇,今朝物是人非,發出一聲長歎,盡是無奈之意。


    霖雨聽見了這聲長歎,知道他心事重重,走上前去,挽住龔興文的胳膊,望著低下頭來的龔興文露出笑容,此刻最好的安慰就是無言,給他一個安靜的空間勝於一切。


    龔興文道“此次我們的目的隻是去武當後山記錄碑文,最好不要打草驚蛇。”


    霖雨道“可是上山的道路有人駐守,要上去就隻有殺掉他們。”霖雨的手中已經夾住了幾根銀針。


    “還有一條路,隻是……”


    “隻是什麽?”


    “隻是這條路是直接從後山的斷崖用輕功而上,危險異常,一失足就會掉進萬丈深淵,我不想你冒險。”


    霖雨放開龔興文的胳膊,背對著他道“現在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難道你以為你不在這個世間了,我還會獨活嗎?你不想讓我去冒險,我又何嚐想讓你去,因為我知道阻止不了你,所以才陪你一起,生就一起生,死就一起死,興文,難道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意嗎?”


    龔興文走過來,將霖雨一把擁入懷中。


    “霖兒,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讓我一起去啊,不要忘了,冷月宮的輕功可是獨步武林,未必會比你武當輕功梯雲縱差。”


    龔興文溫柔地笑道“那我們就比比。”


    霖雨掙開龔興文的懷抱,撅起小嘴道“比就比,輸了可要給我買糖葫蘆。”


    龔興文道“那你輸了呢?”


    霖雨道“我就給你買!”笑聲很是燦爛。


    龔興文被她天真無邪的笑容感染了,都產生了和張紀海一樣的幻想要是他和霖雨都不是江湖中人,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家兒女,日出而作,日落而歸。多生幾個孩子,夏天的晚上就帶他們去捉螢火蟲,冬天就圍著火爐給他們講故事。沒有江湖恩怨,隻有愛和情,沒有恨和仇。想到這裏,龔興文臉上洋溢著從未有過的幸福。


    霖雨已經在數丈之外道“你要是再不走,輸了可不要耍賴,我不會可憐你的。”接著又是一陣小孩子般的笑聲。


    龔興文笑著搖搖頭,真是拿她沒辦法。


    武當的後山果然是陡峭異常,懸崖峭壁之上隻有零星的幾顆草木,其它地方光滑如鏡,武當絕學梯雲縱必須要在這種地方才能進步神速,小時候在父親和師叔伯們的保護下在這裏也吃了不少苦頭。


    兩人急奔而上,有一個鷹巢出現在龔興文的眼前,一段記憶如潮水般湧來記得有一次,在練習梯雲縱的途中也是看見了一個這樣大小的巢穴,便停下來去玩弄剛從蛋中孵化出不久的小鷹,結果惹怒了兩隻大鷹,瘋狂地向他攻擊,倘若在平地之上或許還有些法子,但在這懸崖峭壁之上毫無辦法,自身稍不注意,一失足都會成千古恨,何況麵對兩隻如此兇猛的飛禽。龔葉楓等人看著龔興文被啄,心急如焚卻又無能為力,最後要不是武當掌門一眉道人親自出手將他救下,龔興文就算不掉進萬丈深淵也是被老鷹啄地九死一生。


    當年的鷹或許還在,但當年的人已經不在了,越是熟悉的地方,記憶就越多,記憶越多的地方當然傷心事也就越多。人說是要控製自己的情感,可是在有些時候是控製不住的,例如此時的龔興文。就是這麽稍一疏忽,腳下一滑。大唿一聲,徑直朝深淵中掉落,霖雨大驚,右手一揚,一段輕紗從袖中飛出,超越龔興文掉落的速度,在他身上裹了好幾圈,阻止了他繼續下落,反觀霖雨,隻是左手抓住了一棵手腕大小的鬆樹,隨時都有斷掉的危險。


    龔興文道“霖兒,快放開我,不然咱們一個也活不了。”


    霖雨道“我說過,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今生你休想拋下我。”


    龔興文怎麽會不明白她的心意,隻是有機會活下去為什麽要一起去送死呢?不能,絕對不能讓霖兒和自己一起死,如今天意不可違,決不能害了她。右手握住天涯劍的劍柄,慢慢抽出,想割斷這段救命的輕紗,這樣霖兒就有機會活下去了。


    霖雨在看見他手握天涯劍的瞬間就明白了他的心思,眼淚頃刻間湧了出來,一邊搖頭,一邊大唿“興文,不要。”


    龔興文也不想這樣做,可是不得不這樣做,就在天涯劍完全抽離劍鞘之時,霖雨聽見“哢嚓”一聲,知道是左手握住的那棵小鬆樹被折斷。可是不知為何,她並沒有害怕,反而覺得有一絲幸福,這樣她就可以和自己心愛的人共赴黃泉,天意如此,夫複何求?


    龔興文和霖雨一起往下落去,求生的本能使龔興文的右手將長劍狠狠往峭壁上一插,天涯劍鋒利無比,龔興文沒有用多大力氣就長劍深深地插進了峭壁之中,穩住了下落的身子,反應迅速,左手一把抱住掉下來的霖雨。霖雨驚魂未定,從龔興文的懷中抬頭望向龔興文,龔興文向她安慰地笑笑。


    “啪!”


    “龔興文,你混蛋!”


    霖雨給了龔興文狠狠的一個耳光後,又罵了他一句,再也控製不住,在龔興文的懷中抽泣道“我……我不是說了嘛,你若不在了我絕不會獨活,你……你為什麽還要這樣對我?”


    龔興文剛剛在臉上的笑容僵住,不知道怎麽安慰霖雨。


    遠在武當後山崖頂的莫天涯等人此刻正在仔細抄襲碑文,前幾日莫天涯就動了迴武當的心思,可是無奈瀟湘子一直不放行,千方百計要莫天涯說明緣由,莫天涯知道瀟湘子是個老狐狸,稍不注意就會被他發現馬腳,無奈之下隻得道出實情,是來看千年碑文。還陽奉陰違的說是為了給瀟湘子一個驚喜才隱瞞的。瀟湘子一聽,果然大喜,讓莫天涯迴了武當。


    莫天涯就迴了武當,用數日的時間處理了那些有異心人武當弟子,今日一早,天剛亮就片刻不停地帶弟子上了後山。莫天涯早就打好了如意算盤,將這窺破天道的千年碑文一字不落命弟子抄下來之後,立刻毀了斷崖。莫天涯這樣做,目的有兩個第一是交給瀟湘子的碑文親自做了修改,三句真一句假,或者來個前後秩序顛倒,就算瀟湘子發現了哪裏不對也無從查證。第二是現在冷月宮的人也知道了這個踏破虛空秘密,這碑文據說是傳說之源,毀了它是為了防止有他人捷足先登。想著自己的如意算盤,莫天涯大笑起來。


    快要靠近崖頂的龔興文和霖雨二人聽見了這熟悉的笑聲,二人心中詫異“這莫天涯不是在俠客山莊嗎?幾時迴了武當?”


    二人隱蔽在一顆鬆樹之後,龔興文探出頭去,想查看動靜,霖雨知道莫天涯是殺害武當前任掌門和龔興文父親的真兇,一把將他拉住道“興文,不要衝動。”


    龔興文迴過頭來,摸了摸霖雨的頭道“我可不想再挨一巴掌。”


    霖雨看著龔興文臉上留下的五個清晰可見的指痕,有些心痛道“還……還疼嗎?”


    龔興文還未來得及迴答,前方傳來一聲“報告掌門,碑文已經全部摘抄完畢,弟子核實多遍,沒有發現有遺漏和錯誤的地方。”


    莫天涯還是不放心,因為這碑文一旦被毀,以後發現了摘抄有誤也無從校正,於是叫了十幾人同時摘抄,就算有不對的地方。不可能如此巧合,每個人都錯在相同之處,得到其他弟子同樣的迴答之後,莫天涯望了望斷崖之上的碑文。對著弟子一聲下令道“毀了它,一個字也別留下!”


    聽見了這句話的龔興文大驚,此次前來就是為碑文而來,豈能讓莫天涯的奸計得逞,望向身後霖雨。霖雨明白他的心思,點了點頭。龔興文拉著霖雨的手,縱身一躍,出現在了崖頂。


    “什麽人?”有武當的弟子舉劍嗬斥問道。


    莫天涯轉過身,看見了二人,並不是很意外,好像他們出現在此處是意料之中的事。


    莫天涯一臉和藹可親的樣子向二人走來。


    “原來是我的好師侄啊,你怎麽能夠被冷月宮的妖女迷惑?你隻要殺了這妖女,以前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


    龔興文青筋暴起,莫天涯賊喊捉賊的本事也是沒誰了,“錚”的一聲,天涯劍已經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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