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遊天姥吟留別”


    雪白的宣紙之上,出現七個墨黑的大字,筆走龍蛇,氣宇軒昂,仿佛七條將要騰飛的黑龍。


    都說人如其字,其實字也如其人,錢浩的字就像他人一樣,使人一眼望去便沉迷。


    錢浩看著自己寫的七個大字,忽然大笑起來,笑聲酣暢淋漓。原來,他練了十幾年的毛筆字,在這一刻,終於有所突破,終於有神了。


    以前,他寫的字也好,一手狂草少有人能比,但那不過徒具其形。就像雕塑,再怎麽像真人,再怎麽漂亮,也是沒有靈魂死物。


    旁人不懂這點滴差距,但司馬勝卻知道,因此他忍不住拍手叫道:“好字,好字!”


    “好字,好字!”


    不虧是師徒,就在司馬勝叫好的時候,王習也忍不住道了一聲好。


    當然,叫好的不止他們兩人,還有其他人,比如提供筆墨紙硯的老者。


    但對於這些,錢浩都無動於衷,仿佛沒聽見似的。實際上,他已完全沉溺詩詞與文字的世界,仿佛一個聾啞人,聽不見眾人的聲音,看不見眾人的表情,隻是不停的揮毫落筆。


    他寫:


    “海客談瀛洲,煙濤微茫信難求。越人語天姥,雲霓明滅或可睹。天姥連天向天橫,勢拔五嶽掩赤城。天台四萬八千丈,對此欲倒東南傾。”


    一個個字,如龍似虎;一句句詩,如仙似神。不過寥寥幾句,便已經讓王習和司馬勝這對師徒震驚不已。


    司馬勝,喃喃自語:“好詩,好詩,這等氣象,試問當世誰人能及?”


    王習,亦是喃喃自語:“居然是遊仙詩,這種詩可不好寫。這氣勢是有,無怪乎夢遊天姥,隻是吟留別要怎麽寫出來呢?”


    餘者亦震驚,似李珂、楚瑤,小臉之上布滿驚喜。而張子鬆和趙英,則是一臉嫉恨,暗自詛咒:遊仙詩,我不信你能寫好,最好寫到最後寫崩了。


    然而,無論驚喜,還是嫉恨,錢浩全然沒有反應,依舊執筆書寫,將一句句驚世的詩句寫出來:


    “我欲因之夢吳越,一夜飛度鏡湖月。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謝公宿處今尚在,淥水蕩漾清猿啼。腳著******,身登青雲梯。半壁見海日,空中聞天雞。千岩萬轉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熊咆龍吟殷岩泉,栗深林兮驚層巔。雲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煙。列缺霹靂,丘巒崩摧。洞天石扇,訇然中開。”


    當錢浩把這麽一大段詩寫出來,懂詩的人全都震驚了。他們再也按耐不住,紛紛上前圍觀。如果不是王鏡等人攔住,估計他們能錢浩都擠到一邊。


    然而,即使王鏡等人攔著,也有不少人擠過來,像司馬勝。這家夥近水樓台,第一個跑到錢浩身旁,眼睛看著那宣紙,眼珠都快瞪出來了。


    李珂、楚瑤等女生也湧過去,幾乎都快貼上錢浩。如果錢浩不是全身心投入,肯定會悸動不已,這可是兩個大美女。


    王習就更誇張,跑到桌子邊,彎腰伸頭,拈著自己的白胡子,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那一個個字。不僅如此,他嘴裏還念叨著:“好詩,好詩,絕對是一首經典的遊仙詩。”


    這一刻,他哪裏還管什麽符不符合留別這主題,不符合又怎樣?這一首遊仙詩,已然是傳世之作。


    張子鬆已經一臉慘白,因為他知道這首詩究竟有多好。這樣的詩,他這輩子恐怕都寫不出來。而趙英則一臉陰鬱,咬牙自語道:“寫得好又怎麽樣,還不是不符合留別的主題。而且,就算符合又怎麽樣,還不是被燕大開除了,嗬嗬嗬……”


    裏麵的人如此激動,外麵的人自然也好奇起來,紛紛湧動,伸長脖子觀看。然而,人太多,他們大多看不見。不過,郭冬卻能看見,因為他借助旁邊中年人的錄像機。當然,看不真切。


    詩雖然好,王習也很激動,但馬有財和校長仍然無動於衷。他二人不說完全不懂詩,但也是十竅通九竅,一竅不通。


    因為無知,所以無畏。


    這二人還一副淡然的樣子,甚至對眾人的激動報以嘲諷的微笑。


    張子鬆看見這一幕,終於唿出一口氣,整個人冷靜下來,冷笑道:“詩寫得好又怎樣,還不是要被開除,還不是無權無勢。曆史上大詩人多了去,沒見幾個大富大貴的。”


    眾生百態,一一在目,錢浩沾墨的瞬間瞥見,但隻是灑然一笑。完全不放在眼裏。


    這一刻,他忽然想到這首詩的原作者,也就是李白。他想到他的豪放不羈,想到他的風流倜儻,想到他的飛揚跋扈……


    “做人當做李太白,貴妃捧硯,力士脫靴,天子唿來不上船。”


    一瞬間的念頭,讓他熱血沸騰,不禁大聲說道:“有詩豈可無酒,無酒豈能成詩?”


    “快,取酒來。”


    這不是司馬勝說的,而是王習,急急忙忙朝人群喊了一聲。


    學生們麵麵相覷,自然不知道到哪找酒,不過外麵觀看的人卻有酒。這不,之前提供筆墨紙硯的老者,不知道從哪取來一瓶酒。


    看樣子,似乎是瓶好酒。


    錢浩也管不了那麽多,打開蓋子,咕嚕灌了一口,立即筆走龍蛇的寫起來。寫一段,喝一口酒,不一會兒就又寫了一大段:


    “青冥浩蕩不見底,日月照耀金銀台。霓為衣兮風為馬,雲之君兮紛紛而來下。虎鼓瑟兮鸞迴車,仙之人兮列如麻。忽魂悸以魄動,怳驚起而長嗟。惟覺時之枕席,失向來之煙霞。”


    這時,誰也不說話,都在等錢浩把這首詩寫完。就是王習都是如此,隻是他粗重的唿吸,表明他的內心一點也不平靜。


    其他人亦是如此,沒人能保持平靜,就是不懂詩的人,也被錢浩這豪放不羈的樣子震驚。尤其是一些女生,目光之中充滿崇拜、愛慕。


    就在這個時候,錢浩突然啪地一聲,將酒瓶砸在地上。酒沒喝完,清香之味彌散而出。但是,誰也沒多關注,因為錢浩突然一邊寫,一邊高聲吟唱道:


    “世間行樂亦如此,古來萬事東流水。別君去時何時還,且放白鹿青崖間,須行即騎訪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最後一句,他一連吟唱三遍,一遍比一遍暢快瀟灑。


    而此時,隻有他的聲音迴蕩,所有人都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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