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賬冊最後傳遞到褚懷遠的手中的時候,褚懷遠翻開賬冊的手不自覺的有些哆嗦,此時他沒有心思去細看賬冊上的內容,此刻他的心裏更多的是懊悔,懊悔不該如此對待宇流明……


    這個時候隻聽宇流明說道:


    “我會澤縣舉全縣之力收納災民兩萬餘人,這兩萬餘災民每日可以保證兩頓粥食,同時還能從事勞作。此外,截止到目前我縣未發生一起災民引起的民『亂』,治安秩序整體良好。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若是災民規模不再增加的話,本縣可以賑濟這批災民一直持續的入秋之後,至於秋後還能否再繼續接濟則需要看咱們秋收後的情況而定。”


    宇流明一番平實的語言聽著在場眾多官員的耳中卻不次於一聲驚雷。幾乎所有人都在捫心自問,要是換做自己來做,能做到這麽好嗎?絕大多數人都認為這不可能,絕不可能!


    此時宇流明迴過頭微笑的看著韋盛昌青一陣白一陣的臉龐,淡淡的說道:


    “韋大人可能對下官有諸多誤會。首先,大人說各縣官吏夙興夜寐,無不殫精竭慮為郡內災民分憂,下官以為我會澤縣容納的災民占全郡災民總數近四分之一,我們承擔的壓力又有哪個縣可以比肩,為全郡分憂的責任我會澤縣早已經做到了。”


    韋盛昌此刻聞言無言以對,隻覺得臉上一陣發燙,隻得恨恨的把頭轉過一邊。


    宇流明繼續說道:“其次,我同意大人的說法,為官者當如百姓之父母救黎民於水火,但是若說我縱兵驅逐災民便是父母棄子女,下官實在不敢苟同!試問若是一家養了兩個孩子,而家中的飯食僅夠一個孩子活命,那麽若是平均分配飯食隻怕一家人都要餓死。麵臨這樣的情況,我們是不是應該在確保父母能活下來的基礎上先緊著養活一個孩子,而讓另一個孩子出去自謀生路呢?如此行事雖然對離家自謀生路的孩子比較殘忍,但是卻總好過發生全家餓死的慘劇吧?而今我會澤縣能容納下兩萬餘災民各方麵實在是已經做到了極致,若是再吸納災民隻怕會讓我會澤縣前麵所做的一切成果毀於一旦。我縣目前的境遇與先前我所舉的例子何其相似,韋大人你不會不明白吧?”


    此時韋盛昌麵對宇流明的話語全然找不出絲毫辯駁的理由,索『性』就背過身去全然不看宇流明灼灼的目光。但是細心的人卻能夠發現,此刻韋盛昌的雙手正在瑟瑟的發抖。


    宇流明繼續說道:


    “最後,下官要向韋大人澄清的是,所謂目無尊長,宇流明著實承受不起,試想四郡災民驟然湧入情形是何等急迫,在當時的情形下,若是下官放任局勢惡化,先行向郡守大人請示,待等到來自永昌的批複,隻怕民『亂』早已形成。卑職以為,哪怕自己遭小人誹謗,遭諸位大人誤會,也遠比造成一場民『亂』要強過百倍、千倍。這裏有必要向韋大人表達一下卑職的看法,在下官看來既然身為朝廷官吏便應當用於承擔責任,關鍵時刻更應主動作為,為朝廷分憂。若是如韋大人所說的那般,事事皆不肯擔責,事事隻會向上級請示的官員,那與提線木偶有何區別,這樣的官在下不會做,也不屑於做!”


    此言一出,在場的程潛、韓飛、馬博、周良棟等人幾乎都禁不住要鼓起掌來叫好。這個時候,讓人意想不到的卻是坐在首座的趙熙激動的拍著桌子,口中說道:


    “棟梁啊,國之棟梁啊!這才是我朝廷官吏中的典範,這才是我堂堂聖斯羅帝國的官員啊!”


    此時此刻,在場所有的官員在望向宇流明的眼神之中無不飽含了一種敬意。而在眾人的讚歎之中,卻獨有一個人隻是嘴角隱含著笑意,用一種柔情似水的眼神靜靜的打量著宇流明,目光之中是一種欣賞更是一種傾慕……


    而此時同樣站在眾人中央的韋盛昌卻感到了一種難以言表的孤獨和失敗的屈辱。眾人望向宇流明目光中的讚歎比直接對他的蔑視令他更為難受。自己苦心編織的一出好戲,卻被宇流明用實實在在的數據擊得粉碎!自己敗了,敗在一個在自己看來是『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手上。


    這一刻,韋盛昌臉『色』鐵青到了極點,嘴唇有些發紫,接著便覺得腳下一軟,便要摔倒在地上。這時,在他身旁不遠處的長史程潛卻是一個健步上前扶住了韋盛昌,口中淡淡的說道:


    “韋大人,似乎身體有些不適,不如下去歇息片刻?”


    韋盛昌下意識的便要答應,但是最終他卻咬著牙拒絕了。你宇流明這一局是贏了,但是老夫卻並沒有敗。這是韋盛昌此刻心中的想法,隻見他一把推開扶著他的程潛,繼續顫巍巍的站在原地,臉『色』鐵青的注視著宇流明,卻沒有再說話。


    宇流明用眼角的餘光看了一眼韋盛昌,心中暗忖:此人心智倒是有幾分堅韌。


    這個時候,褚懷遠帶著無比懊悔的心情,神情複雜的注視著宇流明。看來自己真的是錯怪了他了。在半年多以前,就是這個年輕的小夥子千裏奔襲解救了永昌的危難,當盜匪林震數萬人馬氣勢洶洶的向著永昌撲來的時候,還是這個小夥子義無反顧的擋在了自己身前。對於這樣一個人,你褚懷遠怎麽能夠去猜忌和懷疑他呢?


    少頃之後,褚懷遠收拾起自己複雜的心思,轉而向宇流明問道:


    “宇流縣令,現在你給在場諸公都說一說,你們會澤縣又是如何做到容納下兩萬餘災民的?”


    宇流明微一思索,便即答道:


    “實際上卑職以為關鍵在於有序的組織和科學的調配。我觀各縣采取的賑災方式主要是將災民集中,然後統一調配糧草賑濟,實際上這樣做效率並不高。比如,早在旱災初現端倪之前,卑職便將全縣各鄉存糧進行了一個全麵詳實的調查。這樣災民到來之時,我就可以按照各鄉存糧數量從容安排相對應數量的災民前往就食,這是主動的移民就食而不是讓災民在全縣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闖。把災民分散到各鄉,這樣做的好處在於既避免了糧食往來運輸過程中的消耗,同時又極大的降低了災民聚集爆發民『亂』的可能。若是全郡能夠如此做法,我想其容納的災民數量至少可以再提升一半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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