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黃州的天氣,每個人的感受各不相同,種地的農戶自然是喜歡,打魚的船家也習慣了,最不喜歡的人倒是經商的小商販,還有一人就是剛剛醒來還沒適應環境的戴雲,清風坡雖然地勢不高,四月濕氣大,早上還是大太陽,晚上是冷得很,完全適應不了。


    戴雲躺在搖椅上,望著這個木涼亭,可以清晰感受到雨後的新鮮空氣,有太多的疑問在腦海中不停地閃過,最難的就是那個完全陌生的秋闈大考,也就是黃州當地的鄉試,隻有貢員資格的書生才能去應試,作為黃州書院的學生有資格直接去鄉試,然後就是科舉的會試,康國建陽宮崇文殿的殿試。這些是戴一膺告訴他的,這一切來得太突然。


    “我要一輩子待在這裏做農戶嗎?上一個世界我還是一個有名的銷冠,這個世界我竟然是一個農戶家的讀書人,太不可思議,幸好還存有上個世界的全部記憶。”戴雲站起身,後背還會隱隱作痛,一連感歎個人命不好,多不得上天眷顧,一抬頭瞥見木搖椅上散落的書,撿起一看,竟是《孔子》 《孟子》 ,頭有點兒疼,沒想到上個世界裏最不喜歡的語文課在這個世界裏麵還是不喜歡,每一次考試都不及格,現在這裏是黃州,沒有白話文,隻有古文,文縐縐的古文,古代的六藝——禮樂射禦書數,隻會一樣數,數就是計算,禮就是禮儀,樂就是音樂,射就是射箭,禦就是駕車,書就是識字,書法就是一個拿不上台麵的東西,以前學過,但沒用啊。


    誰會是哪個要我命的真兇呢?


    剛才逃走的康宅管家帶著人來報複怎麽處理?


    叔父看起來不像是一個農戶,倒像是一個悶葫蘆,究竟有什麽秘密?


    叔父口中的戴天德又是誰?


    我去黃州書院未來會發生什麽可怕的事情?


    那個在河邊救我的人又是誰?


    一時間無法解決的謎題還要等待時間來一一探究,戴雲拿起《孔子》看,低聲念著,耳邊卻有兩個不同的聲音:


    “快去找迴去的辦法,一刻也不要呆在這裏,這裏全是幻境,虛擬的遊戲世界。”


    “迴去,怎麽迴?再死一迴嗎?真要死了,叔父有多傷心啊,多考慮一下老人家的感受。”


    “迴不去也要迴!”


    “清風坡有條河,黃州城被寬闊的寒江水環繞,跳河可以嗎?跳寒江可以嗎?”


    “死了多沒意思,必須要活著迴去!”


    戴一膺撐著一把油布雨傘在院裏走來走去,剛剛過去的暴風雨吹亂了院裏的牡丹花圃,這是他十多年來精心照料的花圃,每一朵牡丹花都是辛勤汗水的結晶。


    “叔父,歇一會兒吧!”


    戴一膺丟下油布雨傘,看了一眼正在讀書的侄兒,歎了一口氣,“再有一刻鍾就弄好了!雲兒,要是後背疼,可以多躺一會兒。今夜會有客人來訪,你最想見到的那個人。”


    “誰啊?”


    “今夜戌時一刻就可以見到了,給你一個驚喜!”


    戴雲的興致來了,心中充滿著對今夜訪客的期待,還是蠻值得想一下的。時間轉眼到戌時,戴雲和戴一膺圍坐在方形木桌前,方桌上放著一盞正在點燃的蠟燭,蠟燭的火苗時大時小,正如戴雲顛簸起伏的穿越之旅。


    “叔父,那個人還不來啊?我都困了!”


    戴一膺倒了一杯茶遞過來,笑著說:“雲兒,快了,聽到馬蹄聲就是到了。”戴雲聽到“馬蹄聲”,苦笑一聲,“我去門口迎一迎啊。”他一個出溜兒跑出客廳,站在大門口翹首等待心目的那個人。


    戌時一刻,戌時二刻,戴雲掰著手指頭等著,倏然間聽見一聲戰馬的嘶鳴聲,“來了!”一個英俊的長發英俊少年騎著一匹快馬出現在大門口,且看這少年,長長的頭發,完全不用發冠束發,圓潤的臉龐英氣勃發,小小的眼睛,小小的鼻子,一身粗布的長衫,腰間挎著一把寶刀。少年下馬,看見戴雲,高興地大喊:“雲弟,你的傷好了嗎?”


    戴雲一臉懵,幸好此時戴一膺走出客廳快步趕到門口,拉著少年的手說:“雲兒,這是你大哥,我兒子,戴毅。”


    “大哥!”戴雲傻笑著,“原來叔父說的是你啊!”


    戴毅輕拍兩下麵前的戴雲,“雲弟,還是那麽害羞!這要是在黃州書院,會吃虧的!”


    戴一膺拉著兩人走進客廳坐在方桌前,戴毅倒了一杯茶一口氣喝完,看著坐在麵前的戴雲,低聲問:“雲弟,我查了好久,沒查到那天是誰要殺你啊?你在黃州城裏沒得罪什麽人吧?”


    戴雲一下子來了精神,想了又想,硬是想不起那天夜裏發生的任何事情,笑著說:“我忘了,想不起來了!”


    戴一膺慌忙打圓場,“雲兒受了傷還沒好,忘了很正常,雲兒在書院裏一向老實本分,不惹事,怎麽會有人殺他?”


    “父親,你總是向著雲弟,冷落我這個兒子。不公平!不公平!”戴毅小聲抗議。


    戴一膺去端晚餐了,戴毅看到管事的人走了,從袖子裏變出一個木製錦盒遞給戴雲,“這是大哥送你的禮物!你可以送給你喜歡的姑娘!快看看!”


    戴雲接過木製錦盒,錦盒上下兩麵刻有雲龍紋,打開一看,“白玉簪!這可是好東西啊!還是雲龍紋製式的!一定很貴吧?”


    “一個朋友非要送,我一想到你,就收了。那個朋友有錢。”戴毅自豪地說著。


    戴雲拿著雲龍紋製式的白玉簪看了幾眼,問:“大哥,你得替我謝謝那位朋友。他怎麽稱唿?”


    “這個嘛!”戴毅幹咳一聲,“是一個姓陳的兄弟。”


    “那我送給誰呢?”這是一個非常複雜的問題,戴雲心中把玩著手中的白玉簪,感覺麵前這個大哥還是一個大大的好人。“我收下了,不許反悔!”


    戴毅拍拍胸脯,說:“男子漢大丈夫,一口吐沫一顆釘,絕不反悔!”


    戴一膺端著一個木盤走過來,將木盤上的一盤青菜、一壺酒、三個酒碗、三碗米粥放在桌子上,戴毅先後倒了三碗酒,三人一起舉杯慶祝,氛圍是那麽溫馨。戴雲第一次感受到溫暖的家。


    “雲兒,十天後你要去黃州書院住一個月,京城的唐大人巡視黃州要考評書院每一個學子的學業。”戴一膺又開始了絮絮叨叨了。


    戴雲有感覺到腦袋疼了,又是書院,又是秋闈大考,低頭隻顧吃飯,就差雙手捂耳朵了。“父親,不要逼雲弟那麽急!”


    戴一膺歎氣道:“毅兒,你幹的營生不可作惡太多,要好好做人。黃州一旦起戰火,遭殃的還是老百姓,康國和秦國打打停停快二十年了。”


    戴毅拉著戴雲的手說:“父親,雲弟就是我親兄弟,以後我護著他,他若有難,我必去救。”


    戴雲眼含熱淚,早已認定眼前之人是親人,“今日康家那個長得賊難看的管家來了要欺負人,被我用開水澆走了,那個狼狽樣兒......”


    聽著戴雲的描述,戴毅高興地拍手,“好!好!好!今日我在官道上還揍了那個管家,太痛快了!”


    戴一膺揮揮手,三人談笑一堂,其樂融融,人間的溫暖莫過於此,每一個溫馨的家庭瞬間都值得銘記。戴雲印象中的第一個溫馨瞬間,就在此時此刻。


    人世間有人歡笑有人悲哀,逃迴去的康四海和騰雲相互攙扶著好不容易到了黃州城門口,守城的官兵看著他們驅趕了三次,“老爺,那些人把咱們當成叫花子了。”


    康四海歎氣,走到一名守城士兵麵前,問:“敢問軍爺,現在是幾時?”


    “子時四刻!”


    聽到這裏,康四海耷拉著腦袋,黃州城有一個不成文的舊約:過了子時任何人不能進城。騰雲拉著康四海坐在路邊,勸說道:


    “老爺,城門早關了,這一路走了快三個時辰,腿要殘廢了!今夜要在城外睡一宿了!”


    “可惡!清雲山的黃霸成,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一枚上好的白玉簪!一輛馬車,兩匹馬,還有一張欠款憑證。這四月流年不利啊,老子有錢,可以買下整個黃州城,竟然多次栽在土匪手上。”康四海氣得大聲喊。


    黃州城的城牆格外地高,或許是因為這裏是康國北境重鎮,一般的城鎮城牆高10-15米,這裏的城牆高達20米,黃州城東、西、南、北四個門皆是如此,還有一眾士兵把手。騰雲瞧了一眼城牆,“太高了,想爬也爬不上去啊,老爺!”


    康四海大聲喊:“我認識雲校尉,我認識雲校尉,在下是康四海,各位請開開門!”


    雲校尉是黃州城的守城校尉,是守城士兵的最高軍職將官。守城的幾名士兵衝著下邊一直嚷嚷:


    “你是誰?雲校尉現在南門,即便他在,你一個叫花子也敢說認識雲校尉!好笑啊!”城牆上的哄笑聲傳到下麵,康四海連連歎氣,拉著騰雲蹲在牆根上,兩人的全身都是濕漉漉的。


    “這是老子在黃州城最倒黴一天!”


    “這是老子在黃州城最倒黴一天!”


    “這是老子在黃州城最倒黴一天!”


    康四海不停地咒罵著,瞧瞧身旁的騰雲,說:“管家,你還有錢打點嗎?”


    騰雲搖搖頭,“老爺啊,當兵的,比土匪胃口大,忍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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