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她!


    這四字清晰明朗,響在擂台上,也響在人群中,仿佛驚天霹靂一般砸向了何淩雲的腦袋,刹那間,他似乎都站不穩了。腦海中隻是傻愣愣地盤旋著那四個字,我本是她。


    抬起頭,雙目緊緊地盯著眼前的林皓雪,見到她的神情淡然,右手微微抬起,撫上左腕間一個漂亮的鐲子。然後,眼前原本俊朗的白衣少年,五官好像的線條變換地非常柔和,戲法一般成為一個非常美麗的白衣女子,同樣的風華絕代,同樣的令人驚豔,但是容顏之間,分明是一個女子。原來,薛浩竟然是個女子。


    原來是她!


    原來是他!


    原來竟是她!


    難怪蘇黎城初次見到自己的時候,感覺到她對自己有隱隱的敵意;難怪他那麽固執想要打敗自己;難怪有薛浩與林皓雪關係密切的傳言;難怪……他們關係怎能不密切?他們本是同一個人啊,薛浩,皓雪,原來是這樣。


    何淩雲隻覺得自己的腦袋轟地一下,思緒有些淩亂,他登登登後退了好幾步,幾欲倒地,還不待站穩身體,忽然,一股無形的壓力壓在他雙肩上,這股壓力無形而有實質,噗通一聲,他便被這股壓力給壓得坐在地上,再也起不來了,而他也不想起來了。


    “泰興城林氏皓雪,前來赴約。”她的聲音清清淡淡,似乎還帶著絲絲涼意,“還請何公子賜教。”


    林氏皓雪,這四個字她刻意用了意念之力,所以,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卻能夠傳遍這裏的每一處空間,傳進在場的每一個人的耳朵。


    “原來,薛浩就是林皓雪?”


    這句話頓時在人群中引起了軒然大波,原來薛浩就是林皓雪,人們在驚訝的同時,腦袋中也漸漸浮現出林皓雪這三個字所代表的的含義,人們終於想起了林皓雪當初的身份。林氏皓雪,曾經是何淩雲指腹為婚的未婚妻,在兩年前,何淩雲因為不屑於那樣一個廢物占據了自己未婚妻的名頭,於是,曾經派人前去退婚,可是,不知道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居然有一個林皓雪將會在玄仙儀式上挑戰何淩雲的消息穿迴來。


    雖然那個時候,林皓雪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人物的,但是那個時候,因為何淩雲的關係,這個玄仙儀式上一戰的約定卻也傳遍了整個烏桓帝國。


    當時,幾乎所有人都隻是覺得這是一個笑話。


    何淩雲是何許人也,是烏桓帝國的神話。而林皓雪又算什麽?隻不過是一個十二歲連玄脈都不曾覺醒的廢物,居然膽敢向烏桓帝國的神話發出挑戰?她這不是在找死麽?不是在自取其辱麽?


    於是,所有人都在譏諷她,嘲弄她,鄙視她,輕賤她,都認為那是一個絕對不可能成功的狂言。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短短的兩年時間,這個被所有人看不起的女子,就這樣將那些嘲諷他的言辭、鄙視她的眼神統統踩在腳下,一步一步走了上來,走到了玄仙儀式上,踐行了當初的約定,並且,打敗了烏桓帝國的神話,用事實,扇了所有人的一記大耳光,告訴了所有人,不要輕易輕賤任何人。


    她贏了,在場的所有人都眼睜睜地看著擂台上那個白衣女子,她,雖然依舊是男裝,但是,置換靈器的作用取消了,女子的曲線初初暴露出來了,任何一個人都能看出她是一個如假包換的女子,絕美到令人自慚形穢,那些曾經譏諷過她的人都麵露羞慚地低下頭。


    這兩年,沒有人知道她是怎麽過來的,從一個剛剛玄脈覺醒,到突破人人敬畏的玄仙,這個過程,隻用了短短的兩年時間。她吃的苦,她受的累,恐怕是常人難以想象的,這樣一個有韌勁、有恆心、有毅力、有魄力的女子,說敢說她是廢物,她要是廢物,那麽其他的人算是什麽?人渣麽?


    辛傲藍目光複雜地看著林皓雪,不知該怎麽說,當初何淩雲退婚的事情,是她允許了的。當初怎麽能夠想到,何淩雲錯過的會是這樣的一個女子。


    烏空城神色淡淡,眼底卻一點意外都沒有,仿佛覺得本來就應該如此,原來是他的女兒啊,難怪會如此令人驚豔呢,他本來就是一個令人絕豔的人物,他的女兒如此,不稀奇。


    白袍男子眼底的陰鷙之色不減,而且還多了積分掙紮和猶豫。


    人群中的黑衣少年,神情欣悅地看著台上的白衣女子,眼底都是欣慰之色,到今天為止,她的心願算是完成了。


    隱藏在人群中四大家族的人,這個時候也看著台上的林皓雪,心思各異,林家是開心的,何家是驚訝的,言家是了然的,蕭家是淡然的。但是誰都知道,這一天,林皓雪算是為自己雪恥了,為林家正名了。林皓雪不是廢物,林家也迴事名副其實的大家族。


    此刻,陽光已經開始西斜了,投注在林皓雪的身體上,將她的影子拉的長長的,頂著身上那股重重的壓力,何淩雲很艱難地抬起頭,看向她。


    陽光下,那個男裝的女子雪白的衣衫獵獵,如瀑的黑發隨風飛揚,看著自己,她的容姿是絕美的,她的身姿是挺直的,她的神情是淡淡的,她的眸光是冷冷的。


    忽然,一股濃濃的悔痛從他的心底升騰而起,來的那麽劇烈,那麽強烈,那麽一個精彩絕豔,那麽一個絕世風華的女子,曾經距離他那麽近,就這樣要與他撒身而過了嗎?


    何淩雲忽然閉上了眼睛,他不會承認剛才那一瞬間,他對這個打敗自己的女子怦然心動了。


    是的,刹那,心動。


    他何淩雲,一直以來都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他習慣了周圍人的稱讚,習慣了周圍每一個見到自己的女子花癡的模樣,他認為,那些女子,除了搔首弄姿,就是一味地討好他,根本就是沒有能力沒有大腦的廢物。他一直認為與其討好別人,還不如花費時間提升自己,但是那些人不明白,所以,他鄙視這樣的人。


    所以,當他聽說自己的有一個未婚妻,當他聽說自己的未婚妻是一個十二歲玄脈還沒有覺醒的女子時,他的心情是鬱卒的,內心是不甘的。他想要的伴侶,是能夠與他並肩而立的女子,是能夠陪他一起走向更大,更寬廣世界的,怎麽能夠是一個十二歲玄脈還沒有覺醒的廢物呢?


    所以,幾乎是毫不猶豫的,他就讓何龍三人前往泰興城退婚,後來,何龍迴來了,曾傳信給他,告訴他那個三年之約,他也隻是付之一笑,並沒有放在心上,他覺得,如果她真的來了,他倒是會覺得有趣,但是他堅持認為,她是絕對不會來的,即便來了,她拿什麽來打敗自己?


    後來,他遇到了薛浩,這個微微讓他欣賞的少年向他挑戰了,他雖然覺得有趣,卻依然沒有放在心上。


    再後來,他來到了帝都,他來到了聖帝學院,聽說,他為了林二小姐滅了陳家,聽說,他成為玄靈第一,聽說,他成為仙榜第一人,成為唯一一個有資格向自己挑戰的人,他有點意外,卻依然沒有放在心上,一個被女人衝昏頭腦的人是沒有必要放在心上的。


    現在,玄仙儀式上,他真的來了,而自己真的敗了!


    卻也終於知道,原來,他竟是她!


    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弟弟說的那句話,“哥,你是沒有遇到,這種心情,你不會懂!”不懂麽?就在剛才的刹那間,他忽然覺得,他遇到了,他懂了,可是,還來得及麽?


    “林小姐——”何淩雲忽然掙紮著要站起來,這一刻,即便是要對話,他也要和她站在同一平麵上,他的自尊告訴他,不能仰視任何人,更何況,是她!身上的壓力忽然一輕,他輕鬆地站起身來了,他知道,這是林皓雪收迴了自己意念之力的壓製,這是她對他的仁慈,這是她對他努力維護尊嚴的尊重。


    心裏忽然一酸,自己居然需要別人的仁慈?可是還是覺得心裏微微一暖,也因為她對他的尊重。既然你要努力為自己雪恥,既然你要為林家正名,既然你要的是我在眾目睽睽之下認輸,那麽,我輸給你,又何妨呢?


    他目光沉了沉,聲音沉了沉,微微垂下眸子,聲音卻能夠傳遍整個演武場,他說道,“林家二小姐風華絕代,武力超絕,何淩雲在此,在此——”


    “甘願認輸”四個字卡在喉嚨裏,卻是無論如何都吐不出來了,刹那間,仿佛有人控製了他的喉嚨,耳邊傳來一個細細的聲音,細碎卻異常清晰,這是傳音入耳,“不能認輸,你不能認輸,想想你父親,想想你母親,要是你認輸了,那他們,該有多失望啊!”


    何淩雲忽然停住了,眼神有些悲戚,是啊,父親的期望,是他永遠的枷鎖,還有母親……可悲的是,他不能不理會,這一生,他幾乎不能為自己而活,他下意識地看著對麵的林皓雪,看到她的神情愈加冰冷,唇角,似乎還有隱隱約約的森寒的笑意。


    此刻,林皓雪的耳邊也響起了一個細碎而清晰的聲音,雖然細碎,卻帶著濃重的威脅,“你,不能贏,趕緊找機會認輸,否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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