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把唐刀,來來迴迴,他擦了半夜。


    想必他的心思也飛到了更遠的地方吧。我整理好這次路上必備的用品,整理完了之後又覺得沒有必要,呆呆的看著包袱,苦笑著搖了搖頭。


    胡思亂想的時候唯有拚命的去找事情做,才能麻痹自己!


    第二日啟程,早晨,陽光明媚的我推開房門,傅韻已經站在外麵等我了。“阿越。”我喚道。傅韻迴過頭來,咧嘴一笑,我不知怎的,看著那抹微笑,竟真的以為房越迴來了。


    此去,山高水遠,等到了洛國邊境,約莫也要十日左右。


    乂閣在各處都有分支據點,所以不用擔心盤纏的問題。


    一路快馬加鞭,快到了洛國邊境之時,天有不測風雲,竟然下起了滂沱大雨,毫無征兆。此時離集鎮還有很長一段旅程,我們不得不停下找了一個山洞避雨。


    山洞裏黑漆漆的沒有一絲光線,我和傅韻一路小跑進了山洞,把馬拴在山洞門口,然後自顧清理身上的雨水。


    衣服已經半濕了。


    傅韻掏出火折子,卻已經濕透了。他想使用法術,卻怎麽也使不出來。


    明明前幾日還是有的……


    黑暗之中,他沉聲問道:“這是怎麽迴事?”


    我心下一驚,四周一片漆黑,我看不見傅韻的臉,自然也不知曉此時此刻他是什麽表情。聽聲音,他似乎發怒了。


    “你是房越,是個凡人,自然是……”


    話還沒有說完,我聽到一陣走路聲。


    傅韻已經忒自撇下我,自行向前走去。我暗暗歎了口氣,十分失落。


    “我帶了打火石。”我跟上去,說道。話音剛落,腳底下不知道絆到了什麽東西,我猝不及防摔在地上,地麵皆是雜石,摔上去可想而知有多痛。


    聽到聲響,傅韻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來——“怎麽了?”


    我強忍著痛意,捂著胳膊從地上爬起來,眼淚吧嗒吧嗒的滾落,可是他看不見。


    “沒……沒事。”我極力裝出自然的樣子,坐在地上深吸一口氣。


    我正低著頭揉著胳膊,忽然聽見傅韻向我走來的聲音,一步一步的沙沙聲,在黑暗的山洞裏格外清晰。


    每一步每一聲就仿佛踩在我的心上一樣,我整個人都怔在原地,等待著他過來。


    他走到我的身邊,將我摟進他的懷中抱起來,如此近距離,我能真切的感受到他的體溫和唿吸。我歪了歪頭,輕輕靠進他的胸口。


    山洞中有枯草堆,還是幹的,想來之前也是有人在此過夜留下的。


    傅韻用打火石點燃枯草堆,架上幾根木柴,火光一點一點方法,如同溫暖一點一點流進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沒想到白日裏陽光明媚,晚上竟是這樣的寒冷,又加上衣服濕了,我凍的瑟瑟發抖,坐在火堆旁還是覺得冷的厲害,抱著肩膀把頭埋進去,這樣能好一些。


    “把濕衣服脫下來,傻麽?”


    我沒說話,卻是乖乖照做,打著冷戰把衣服脫下來放在火堆旁烤著。


    可是還是很冷……而且剛才摔在地上打滾胳膊也蹭破了,現下脫下外套,衣服上浸出的紅色格外顯眼。


    傅韻望著我的胳膊,哀哀歎了口氣,微乎其微,他起身坐到我的身邊,抬起我的胳膊擱置在自己雙膝上,然後卷起衣袖查看傷口。


    “嘶——你輕一點……”我倒吸口氣涼皮,傷口碰上冰冷的雨水,醃疼的厲害。傅韻聞言,愣了片刻。


    我抬眸看了他一眼,其實他下手也沒有多重……我隻是覺得很委屈,很委屈……想撒氣或者……發泄一下罷了……


    傅韻一言不發,耐心替我處理好傷口,從懷裏掏出藥瓶給我上藥,然後用刀割下一縷衣衫用來包紮傷口。


    許是這雨夜綿綿,又或是我心裏總惦念著他心中有著其他人,情到深處,不能自已,我抱住他,把頭埋在他的肩膀上抽泣。


    什麽話都沒有……


    不想讓他離開我的話已經說倦了……


    莞爾,傅韻輕輕推開我,淡淡說道:“烤火吧。”


    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對待我就像是對待一個陌生人,我淚眼汪汪的看著他,半晌,沒有得到丁點迴應,我收迴目光,擦幹眼淚。


    山洞裏隻聽得見柴火的“嗶啵”之聲同洞外唿嘯的風雨。


    心事重重的我自然是不能入眠,後半夜的時候就這樣怔怔坐在那裏,望著對麵抱著唐刀靠在石壁上入睡的傅韻。


    他的外貌和脾性與那時一樣,不過那時的他愛笑些,也好相處一些,現在卻是淡了很多。


    我低下頭,眨眨酸澀的眼睛,幾欲掉下眼淚。


    不知何時變得這樣愛哭,約莫是因為太想他了,真的太想他了。


    第二日醒來的時候,頭疼的厲害,覺得唿吸的空氣都是灼熱的,不由自主的喃喃念起:“水……”


    迷迷糊糊看見一個人走到我麵前來,好像是阿越,他伸出手探了探我的額頭,說道:“你發燒了。”


    我沒說話,昏昏沉沉的又閉上眼睛,半睡半醒之中感覺到阿越替我穿上了外套,然後背起我。


    約莫是出了山洞,我感覺到陣陣涼風吹在我的身上。


    阿越把我放下來,攀著我的肩膀晃了晃:“你醒醒,醒一醒。”


    我慢慢睜開眼睛,阿越遞給我一個水袋,我接過來咕嚕嚕喝了幾口,感覺舒服了一些。


    阿越拖著我上了馬,然後繞到後麵把另一匹馬係上繩子拉著。整頓好了以後,阿越與我同騎一匹,我想,他約莫是怕我從馬上摔下去。


    我心中很是開心,抵不住困意,又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已經安然躺在客棧的床榻之上了。我看了眼身上蓋著的被子,又環顧四周,房間裏沒有人,阿越也不知道去哪裏了。


    不會……不會又丟下我走了吧……


    思及此,我甚是驚慌,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掀開被子,穿了鞋踉踉蹌蹌向門口奔去,恰好房門被推開,我同推門而入的差點撞了個滿懷。


    鼻間聞到一股熟悉的清香,阿越摟住我,問道:“你急匆匆的要去哪裏?”


    方才那份緊張與不安隨著他的再次出現煙消雲散。我搖搖頭,嘟囔道:“你不在,我害怕。”


    阿越輕笑一聲,拉著我進了屋,關了門,讓我去床上躺好,我乖乖聽話,這才發現阿越手上還端著盤子,上麵放著一碗白粥與小碟鹹菜。


    “嗬,我能去哪裏。”他說。


    聽出他這句話是在自嘲,我咬著下唇不說話,就如此靜靜看著他給粥裏添了一點鹹菜,然後端著碗勺走過來,坐在床邊,用勺子舀了一口白粥,輕輕吹了吹,送到我麵前。


    我低下頭,微微啟唇,含下白粥。沒有任何味道,我卻感覺有那麽一絲絲的甜意直達心底。


    吃完粥,我低低叫了聲:“阿越?”


    他答應的很快,我悄悄放下心來,目送他端著碗勺出去了。


    沒想到失去功力,我也會像普通凡人一樣生病,我張開手掌,隻餘出一小部分功力,其他的功力皆被封印。


    這樣也好,如同前世一般,那時我同他還隻是普通人罷了,沒有那些紛紛擾擾,好……也好……


    在客棧修養了一日,我的身體已然大好,我提議趕快製定計劃,早日完成任務,阿越望著我,複又低下頭,沒說話。


    晚些時,阿越來到我房中,我看著他,阿越扶著腦袋,臉上露出很是困惑的表情,“阿言,我最近好像忘掉了很多事情……”


    我心下一喜,卻又裝作沒太聽懂的意思,“忘掉了什麽事情?”我試探著問道。


    “我……我忘掉了什麽……究竟忘掉了什麽?”他忽然很是痛苦的抱著腦袋,蹲在地上,我急忙走過去,拉住他的手,勸說道:“阿越,你沒有忘掉什麽,那些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


    他聞言,猛地甩開我的手,躲開好遠,臉上露出懷疑的目光,直直的盯著我。“不!很重要!那些事情對我很重要!她對我也很重要!很重要!”他吼出來,像是急切證明“她”的重要性,那些被遺忘的事情的重要性!


    我的心再一次被一擊即中,疼的厲害。


    “很重要……”


    我目測著阿越失魂落魄的反複念著“很重要,很重要”慢慢地走遠。


    忘了也好,不要再想了,就算你日思夜想的苦苦掙紮,你心心念念的那個人也不會知道半點,不是嗎?


    這次的刺殺目標,洛國的將軍,姓白,單名一個“寧”字。


    太平盛世,永享安寧。


    可惜,字未必如其人。


    殺神白寧,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平生打過將近百次戰役,卻從未輸過,他的手上不止死去多少人,放眼看去,這天下英雄豪傑誰人能同殺神白寧相提並論?


    雖說我和房越是“乂閣”的二把手,可是麵對殺神白寧,卻是不知勝算有多大。


    白寧近日打了勝仗,將搬兵迴朝,我們隻有這一次機會。迴京都的路遙遠需要五六日左右,這段時間總有下手的機會。


    聽聞白寧素來不按套路出牌,這次說不定不會和大部隊一起班師迴朝,或者會另尋他路,再者,據我拿到的情報分析,白寧這次會去路過的各州各縣,雖然不知道做些什麽,但是隻要不在大部隊裏呆著,我們的勝算就大了很多。


    我們遊曆到一個小縣裏,接到情報說是白寧早上抵達了這小縣,我們緊隨其後就來到這裏,這個小縣不大,白寧來了之後據說是去泛舟遊湖了,我打算在碼頭那邊等他,房越說他去別的地方看看,我由著他去了。


    碼頭的人很多,我實在無聊的緊,四處亂轉起來,順便熟悉一下路線。有幾個搬運的力夫正合力搬著一個大箱子,看起來吃力的緊,竟然需要幾個成年男子合力。我的目光稍稍停留,便被旁邊一隻鳥吸引了去。


    那個黃金打造的鳥籠放在貨物的最上麵,裏麵關著一隻通體黃色羽毛的小鳥,額頭居然有一個太陽一般的漩渦圖案,很是奇秒!


    我著魔一般飛身越過人群,落在高處。


    “這隻鳥兒,歸我了!”


    我說完這句話,心仿佛被一張大手猛然抓住,似乎有什麽要衝出來,我按捺住突如其來的一絲絲不安。


    白寧許是被外麵的動靜吸引了,從船艙裏走出來,我此前沒見過白寧,通過他的畫像才知道他原來還是一個三十出頭的男子,十分年輕,長相是一種硬朗的俊美。


    二三爭執之下,他身後的白發少年便同我大打出手。


    少年一頭銀發,想也不是普通人,他的身手絲毫不差於我,他的劍法快而淩厲,冷血無情,過了數十招之後我竟有些招架不住,連連後退幾步,在他下一劍之前,連忙拱手道:“不賣就不賣嘛!怎麽刀刀置人於死地,可沒有這樣的說法吧。”


    白寧抬手,白發少年立馬收手,將劍插入劍鞘之中。


    我暗自鬆了口氣,任務沒完成,差點成了刀下冤魂。


    白寧微微一笑,像我走來,“姑娘想要可以,可是說話未免不太尊重人,叫人聽著實在是不舒服呢。”


    我眉頭一挑:“對不住了,這位兄台,我其實並無惡意。”


    白寧一介殺神,戰場殺人如麻,過得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怎麽與我想象的不太一樣,我心中不由又提高了幾分警惕。


    “若是小姐真想要這個鳥,那我們不如做個交易如何?”


    我微微一笑,“什麽交易?”


    白寧看向不遠處的青山,一縷清風拂麵而來,他說道:“實不相瞞,我近來被殺手盯上,若是小姐能護我安全,這玩物我自當贈予小姐!如何?”


    我暗自翻了個白眼,冷哼一聲:“這可不是什麽好交易,顯然我血虧,不是嗎?”


    白寧不以為然:“以小姐的身手,我相信我會一路安然無恙的迴到家。”


    我瞥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不知白寧從哪兒得到的消息,居然早有準備,現在他身邊有了這麽一個白發少年,刺殺他更加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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