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漁晃了晃腦袋,拿起鏡子,鏡中的自己瞳色如同昨夜裏看見的納蘭言的眸色一樣,左藍右金,不過顏色更為明亮一些,也就更顯眼一些。


    她想了想,從櫃子裏找出一對深色美瞳給戴上,這樣就看不出來了。


    “這是什麽東西?”納蘭言的聲音突然響起。


    蘇漁嚇了一跳,連忙轉過身,房間裏一個人都沒有。“你是不是在我的身體裏?”


    “是啊。”她的語氣很輕快,仿佛在說一件很微不足道的事情。


    “這是什麽東西。”她又問了一遍。


    “美瞳。”


    蘇漁凝眉,一隻小黃狗從床底下爬出來,趴在她的腳上,搖著尾巴。


    “把它送給傅韻。”


    仿佛得到某一種指令,蘇漁不受控製向前走去。“等一下,我還沒洗漱呢!再說,我又不知道傅韻在哪裏!”


    走到客廳停下,轉個彎,納蘭言讓她去了浴室洗漱,這一係列動作都是被動完成的,蘇漁難免一臉幽怨。


    下了樓,打了車,說了地址,蘇漁抱著小黃狗,望著窗外。


    納蘭言說傅韻就在本市,蘇漁鬱悶,在心底默默祈禱,希望不要碰到林硯,不然到時候納蘭言控製她作出什麽“出格”的事,她可怕解釋不清。


    車子停在一處拆遷老街區,蘇漁下了車,付了錢,司機開車揚長而去,蘇漁發現這兒真是除了自己,都沒一個人。


    她走過一處惡臭難聞的垃圾堆,沿著上坡一直向前,路過高高豎起城市藍圖欄,蘇漁轉頭看見一棟樓有一個燒的漆黑的窗口,想來是哪家發生了火災。


    “沒想到,燒成這樣,其他住戶家還能安然無恙。”


    這麽說起來,蘇漁似乎有點兒耳聞。


    聽說這場火災發生之後,釘子戶全都答應了拆遷,立刻搬走了,不知道是為何突然之間統一了口徑。


    蘇漁像那棟發生火災的危樓走過去,抬頭看見二樓站著一個無臉人,兩個人對視兩三秒,那個無臉人轉身消失了。


    “傅韻在8棟。”納蘭言提示道。


    蘇漁被她驅使著向前走,忍不住問道:“你和傅韻從前認識對嗎?”


    “你這不是廢話嗎?”納蘭言說。


    蘇漁乖乖閉了嘴,感覺自己智商受到了侮、辱……


    這處真是荒涼,沒有人,聽不到車輛的喇叭聲,連鳥叫聲都沒有,寂靜的的感覺世界末日約莫就是如此吧。


    蘇漁走到8棟,看見了樓底下蹲著兩個身影,一高一矮。傅韻今天穿著黑色襯衫、工裝褲,馬丁靴,依舊是一身黑,他的側臉分外好看,冷毅之中又帶著柔和,矛盾的感覺,所以傅韻更像一個鄰家大哥哥的形象。


    三歲在他身邊,拿著一節樹枝在地上圈圈畫畫。


    蘇漁猶豫了,懷裏的小黃躍到地上,撒開腳丫子向傅韻跑過去。蘇漁望著空落落的手,始終難以前行一步。


    而納蘭言也沒有立刻讓她過去,似乎也在猶豫。


    “汪汪!”小黃狗對正在忙碌中的傅韻叫了兩聲,尾巴搖的更快了。三歲和他同時轉過頭,小黃狗後腿一曲,坐在地上,歪著小腦袋望著傅韻。


    蘇漁感覺這隻狗簡直成精了。


    可是這隻狗卻真是一隻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田園犬。


    傅韻看見小黃,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嘴角慢慢上揚——“小黃?”


    “汪汪!”小黃狗高興的叫了兩聲,跳到傅韻懷裏。


    三歲看起來不大高興,用一種懷疑的目光盯著小黃狗。


    蘇漁心想:“這狗送到了,不就行了!不如咱們走吧……”


    她剛想趕緊溜之大吉,趁著他們兩個人還沒發現自己。可是納蘭言哪裏會放過這次的機會,強製蘇漁邁開腿向前走。


    “不要啊,有什麽話不能當麵和傅韻說,何必利用我呢!”蘇漁垂死掙紮,但是無濟於事,她和納蘭言簡直相差十萬八千裏,想要奪迴控製權,就是癡人說夢!


    蘇漁一個踉蹌,撲倒在他們二人麵前,膝蓋和手掌心都火辣辣的疼。


    “蘇漁?”三歲驚訝,傅韻也愣了愣,沒想到蘇漁會出現在這裏,沒有道理啊,難道是林硯和她說的嗎?


    蘇漁真想掘地三尺,然後把自己埋進去。她撐地爬起來,坐在地上,吹了吹掌心的傷口。


    “該死的納蘭言!”蘇漁在心底惡狠狠咒罵道,很奇怪自己為什麽知道她的名字,好像昨夜在看見她的那一刻,自己就知道了。


    “蘇漁,你怎麽出現在此地?”傅韻走過來,將她扶了起來,蘇漁剛想解釋,打算說出納蘭言的存在,結果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你真的叫傅韻嗎?”


    這句話剛問完,蘇漁就察覺到一旁的三歲大人臉色一變,看來他是知道什麽的。


    傅韻笑了笑:“你今天怎麽了?怎麽問這麽奇怪的問題?我不叫傅韻,還能叫什麽?”


    “蘇漁”望著他的眼睛,人的眼睛是不會騙人的,可是她在裏麵沒看到一點點的作假。“蘇漁”失望的收迴視線,“那你知道‘傅韻’這個名字是誰給你起的嗎?”


    “這個……”傅韻懵了,看向三歲。


    這種感覺就像《楚門的世界》裏的男主發現一個騎著自行車的人每天都會在同一時間從他家門口經過,直到有一天,一個東西掉了下來,有人告訴他,這是飛機飛過上空,不小心掉落的零件。


    就是這個零件,讓楚門發現端倪。


    也是這句話,讓傅韻茫然不已。


    “蘇漁”笑了笑,意味不明,轉而走向三歲,“我覺得這個小屁孩會知道,不如咱們來問問他。”


    三歲警惕的退後了兩步,發現傅韻看著自己,竟然聽信了“蘇漁”的話。


    三歲定了定心神,並沒有太慌,畢竟是見過了大風大浪的人。


    反客為主,反問“蘇漁”——“你不是蘇漁,你是誰?”


    “哈哈。”“蘇漁”勾勾唇角,“先不管我是誰,你先迴答我的問題,‘傅韻’的名字究竟是誰起的?”


    蘇漁鬆了口氣,納蘭言還好沒說自己就是蘇漁,不然蘇漁縱然有一百張嘴巴,也說不清楚。不過,她還是有一點疑惑的地方,納蘭言附身自己,三歲和傅韻他們怎麽一個也沒有一眼看不出來,難道不該“一眼山”嗎?而隻是憑借與往常不同的舉止形態判斷出來。


    “當然是陌離局主賜名的,這是其他人所求不到的。”三歲淡淡一笑。


    “蘇漁”又走到傅韻的身邊,搭著他的肩膀,身子剛想靠下來,三歲卻把傅韻一把拽了過去。


    “傅韻你自己想一想,你以前是不是就叫這個名字?”


    傅韻丈二摸不著頭腦,“名字重要嗎?我很喜歡這個名字,記憶裏別人都叫我‘傅韻’,再說名字隻是一個稱號罷了。”


    “蘇漁”怔怔望著他,眼眶漸漸的就紅了,似乎不相信傅韻的說辭,也可以說是……無法接受!


    “你是誰?我認識你嗎?不,不應該這樣說,應該說……你認識我?”傅韻問道。


    “對,我認識你,你不叫傅韻。”


    “那我叫什麽?”


    “蘇漁”望著傅韻一副並不意外也沒有多感興趣的樣子,她的心沉了沉。


    “你怎麽不說了?望著我作何?”傅韻說。


    “你……”不知為何,“蘇漁”忽然覺得沒了勇氣和信心,她垂首,低聲道:“你是不是……對從前的事不感興趣?”


    “是啊,對我來說,過去的就過去了,我這個人呢,隻會向前看!再說,你真的知道我的名字嗎?我猜你不知道,我告訴你也無妨,你聽好,我前名叫‘房越’。”


    “蘇漁”猛然看向他,“你都知道了?”


    傅韻點頭。


    “你……你難道沒有什麽想對我說的嗎?”


    傅韻摸了摸頭,“你是誰啊?”


    “蘇漁”疑惑的皺眉,她以為傅韻想起來曾經的過往了,沒想到他終究還是不知道……


    “納蘭言……”“蘇漁”啟唇,仰首吐出二字,一陣風起,蘇漁迴過神來,暈暈乎乎的,她抬起頭,看見三歲和傅韻。


    “發生什麽了?”蘇漁問道,傅韻過來摸了摸她的額頭,已經感受不到異體的存在,甚至是,連殘留的氣息都沒有。


    傅韻收迴手,看著蘇漁的表情很是複雜。


    “怎麽了,是有什麽問題嗎?”


    “納蘭……言……”傅韻轉過身,低頭歎了口氣。


    蘇漁望著他的背影,她覺得傅韻是想知道過去的,可是同時他又在害怕,害怕大於好奇。


    傅韻同納蘭言說自己是個樂於向前看的人,這句話是沒錯的。


    “好了,咱們先迴去吧,今天我也了解的差不多了,明天過來,我就可以布陣了。”三歲收起地上的工具,裝在書包裏。


    傅韻點頭,三個人離開了這裏。


    “你說公孫度在哪裏?我想去會會她。”三歲望著傅韻無精打采的模樣,知曉他還在為納蘭言的事煩悶,故而挑了個話題,好分散他的注意力。


    “嗯……咱們還是不惹為妙。”傅韻有氣無力的說道。


    三歲和蘇漁對視一眼,傅韻連別人在說什麽都沒有聽清楚。


    蘇漁暗暗思索昨晚的夢境,難道自己和傅韻前世還有關係嗎?可是納蘭言和自己長的不一樣啊,可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納蘭言又說她們倆是同一個人。


    太煩了,蘇漁趕緊撇去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還是別想太多了。


    三歲拉了拉她的衣袖,蘇漁迴過神,三歲走到她身邊,“蘇漁,你的眼睛……是不是和納蘭言有關係?”


    “我想是的吧。”蘇漁點頭。


    三歲雙手揣在口袋裏作思考狀,轉而又跑到傅韻身邊,捶了他一拳,“你這小子,發什麽呆,快給我打起精神!”


    傅韻“哦”了一聲,眼裏終於有了點點的光,他吸了口空氣,偏眸望著蘇漁,問道:“她……有沒有和你說起過什麽……”


    蘇漁聞言,看著傅韻,傅韻趕緊看向前方,躲過她的目光。


    “沒有,沒說什麽。”


    傅韻鬆了口氣,看起來釋然之中又有一點點的失望。


    “那也好……”


    三人分別,傅韻和三歲他們還要去別的地方查點事情,蘇漁就先行迴家了。


    養母養父都在家,家裏烏煙瘴氣的,養父在陽台上悶悶抽著煙,養母一個人默默整理好行李。


    “咳咳。”蘇漁掩鼻,煙味很是嗆人,養父迴頭看見她,想了想,把煙頭給掐了。


    “爸,媽。”蘇漁喊道,家裏的氣氛十分壓抑。養母提著行李箱,迴頭看了一眼養父。


    養父身體不大好,以前抽煙的時候,養母都會念叨他,如今卻也懶得再說了。


    養母嗬一聲,“我走了。”


    這句話是對養父說的,蘇漁看了眼養父,他側了側頭,輕輕“嗯”了一聲:“保重。”


    沒有了往日的爭吵,隻此而已。


    養母拉著行李箱離開了,頭也沒迴。


    家裏空空如也,再也沒有當初其樂融融的感覺了。


    蘇漁聽見養父說:“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爸……”


    “你怎麽不和你媽一起走,跟著我幹什麽?”養父問他。


    “爸媽於我都有恩。”蘇漁說。


    養父問道:“聽說你談男朋友了?”


    “嗯。”


    “哪天帶迴家讓爸看看。”


    蘇漁怔了怔,但還是說了“好”。看來還是免不了。


    “那就明天吧。”養父又說。


    蘇漁懵了,“明天嗎?這麽快?”


    “嗯!不行嗎!”養父語氣立刻冷了下來,蘇漁打了個哆嗦,有點害怕。


    她匆忙迴了房間,前一秒還在為要去林硯家住而覺得對不起養父,現在她就被養父一個眼神嚇得噤聲。


    她打了個電話給林硯,明天隻能讓他過來了,養父年紀大了,大男子主義不經意間就顯現出來了,蘇漁要是不答應他,沒準又發脾氣,砸東西!


    林硯接電話的速度非常快,蘇漁支支吾吾和他說了之後,林硯沉默了片刻,蘇漁以為他很忙,沒時間過來,沒想到他接下來一口答應了,都沒猶豫。


    翌日早上,七點鍾門鈴準時響起,蘇漁從廚房裏跑出來,打開門,林硯手提一堆禮品出現在門口。


    “快進來。”蘇漁沒想到他來的這麽早,養父還沒起床。林硯把東西放下來,掃了眼她身上的圍裙,手裏還拿著鍋鏟,“我來吧。”


    說著就要去解圍裙,蘇漁躲開,“沒事啦,快做好了,蛋炒飯,很簡單。”她跑迴廚房繼續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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