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電筒掉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撞到牆邊才停下,燈滅了。肥宅登時怒了,“你們是誰!”


    傅韻目光投向他出來時的房間,“那裏麵有什麽?”


    肥宅臉上閃過一絲慌亂的神色,“你們是誰呀,大半夜跑到別人家裏,還砸壞我的窗戶,如果你們再不走,我可就報警了!”


    生生往房間走過去,肥宅慌忙過去攔住他,傅韻冷冷看了他一眼,肥宅立刻定在原地沒有辦法動彈。


    肥宅出來的時候,特意關起房門的細節,讓傅韻有了疑心,這個房間一如生生所說,很幹淨,可是剛才在外麵所遭遇的事情,一切正常的地方,其實並不正常。


    生生推開門,一股異味撲麵而來。黑暗的房間裏供奉著一座狐仙像,座下放著貢品,兩邊燃著兩隻紅燭,狐仙像下是一張大床,床單亂七八糟的皺成一團,床對麵的牆上有一麵大鏡子,除此再無他物,可以說整個家都簡陋的不行!


    古來,床頭放鏡,是禁忌,容易招來不幹淨的陰物!


    這個肥宅不僅在床頭放置著這麽一麵大鏡子,還供奉著一尊狐仙像,生生站在鏡子麵前,透過鏡子看見身後的狐仙像。


    細眉、吊梢眼,花瓣唇,尖下巴,梳著雲式流雲髻,穿著橘紅抹胸裙,歪躺在那裏,眼眉低垂。


    傅韻放了那肥宅進來,肥宅忙不迭的跑過來,一身肥肉抖了三抖,看見床上空無一物,一臉懵逼。


    “我老婆嘞?被你們弄哪兒去了?”肥宅大叫著撲向傅韻,傅韻不悅的把他踹翻在地,肥宅在地上撲騰了半天,都轉不過來。


    生生走向狐仙像,“你老婆長什麽樣?”


    肥宅費力的從地上坐起來,臉上通紅一片:“我老婆長的像樊丙丙!可漂亮了!”


    生生與傅韻對視一眼,傅韻咳一聲:“你一沒錢,二沒長相,三沒身材,四沒身高,五沒學曆,六沒上進心,你確定會有人喜歡你嗎?還樊丙丙?不是我打擊你,自己撞上鬼怪都不知道。”


    “誰說我沒錢的,房子拆遷我就可以拿到一大筆的錢!就算我長得再醜、再胖!隻要有錢,還不是會有一堆女人倒貼上來!”


    肥宅倒是很自信,傅韻不由覺得更加的惡心!這句話分明在侮、辱女子。


    “以金錢來衡量女人,可見你本身也是個錢堆裏的蛆蟲!”傅韻嘔了一聲。


    “現在女人不都很拜金嗎?難道我說的不對嗎?隻要有錢,對她們招招手,她們就來了!”肥宅冷笑一聲,“她們都情願坐在寶馬車裏哭,也不會坐在自行車上笑!”


    “那人家不醜,不瘸,健康聰明的,憑什麽和你這個沒有上進心還無比邋遢的男人在一起?看不到未來,看不到希望,假設沒有這筆拆遷費,你覺得以你這個破德行,這輩子能翻身???能給心愛的女人帶來美好的生活???老子要是個姑娘,碰到你這種人,老子寧願單身一輩子!”


    傅韻看他這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就忍不住想要踹死他!而且,對於這種一棍子打翻一船人,喜歡說一些以偏概全的混賬話,傅韻更是聽不下去,也絕對不認同——


    “所以,你自己這麽想,你遇到的人也會是這樣的人!正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句話用在你身上最合適不過了,嘔!”


    肥宅氣的發抖,可是又不敢對傅韻動手。傅韻鄙視的白了他一眼,轉頭看向生生。剛才光顧著說話,都沒注意到生生,他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


    “生生。”傅韻喊了他一聲。


    生生沒反應。


    傅韻走了過去,又喊道:“生生?”


    還是沒反應。


    傅韻走到他旁邊,這才發現他眸色淡了,雙目空洞,眼睛一眨不眨,特別像是被人攝去心魄!


    “生生!”傅韻搖了搖他,生生很快清醒過來,眨眼,倒吸一口涼氣,捂著眉心趕緊拉著傅韻退到一邊。


    “這尊像裏有古怪!”生生拔出雙刀,肥宅被這仗勢嚇到牆角縮著。傅韻晃了晃腦袋,一陣風從窗戶吹進室內,鼓起窗簾,傅韻迴眸,鏡子裏立著一個身著橘紅長擺襦裙的雲妝姑娘,房間裏響起“叮叮叮”的詭異樂聲,似乎是從鏡子裏傳來的。


    “老婆?你怎麽跑到鏡子裏去了?!”肥宅震驚的瞪大眼睛,剛準備過來,但是恐懼又使他收迴伸出去的腳,默默觀看,盡量當個透明人。


    幸好她並沒有理會這邊,反而看向傅韻和生生,“我一沒害人,二沒作惡,勞煩二位速速離開。”


    怪不得這家裏很幹淨,原來是有仙家坐鎮。


    生生看了眼傅韻,傅韻問她:“你留在這裏是為什麽?”


    “說出來也無妨。”狐仙子向前走了幾步,鏡子裏倒映出房間裏的樣子,她更像是房間隨意走動。


    “我本是地仙,這尊石身,是這家先祖濟世和尚為我所修,雲國覆滅的那一年,天下戰亂四起,民不聊生,寺廟沒有糧食,無法生活下去,濟世就帶著我下了山,在山下他收養了一個父母雙亡的孤兒,撫養孤兒長大,也就是這個……”狐仙子望了眼角落裏的肥宅。


    二人立刻明白。


    狐仙子繼續說:“他的祖先。濟世供孤子讀書,孤子倒是爭氣,考上了進士,天資聰穎的孤子很快受到皇上的賞識,得到重用,這時候濟世得了病,無藥可醫,彌留之際,要我護孤子安全,期數七十年,我答應了,可是世事難料,伴君如伴虎,孤子因為一句話惹了皇帝不痛快,被斬首,年僅二三。我愧疚難當,決心找到孤子的轉世,再續承諾……”


    “所以……”傅韻懷疑的看了一眼一臉茫然的肥宅,“他就是孤子的轉世嗎?”


    “嗯,是。”狐仙子點頭,背過身不願看見肥宅的悲切的目光。


    傅韻正打算還問些這棟樓的古怪之處,肥宅“哇”的一聲撲過來痛哭不休,拍著鏡麵,一把鼻涕一把淚:“所以,你不是人?你所做的一切,也隻是為了一句承諾?”


    狐仙子淡淡道:“是。”


    “你從來都沒有愛過我?喜歡過我?我們朝夕相處十年之久,你難道從來沒有動心過嗎?”


    傅韻扯了扯嘴角,略有點無語。方才這個人還一口“老子才不相信什麽狗屁愛情”的惡臭口氣,現在又為了“愛情”哭的死去活來,還大聲質問別人有沒有愛過他。


    “喂!這位老兄!作為男人呢,可以醜,可以矮,可以沒錢,但是不能沒有一顆積極上進的心,你知道嗎?!”


    肥宅“呸”了一聲,朝傅韻吐了一口口水,“你滾開!”


    傅韻見鬼似的跳開,幸免於難!他對這個死肥宅更加無語,跟一個裝睡的人說道理是沒有用的!


    肥宅繼續大哭,“子玉你出來,求求你,你出來好不好?!”


    “阿禪,我答應濟世守你七十年,第一世我守了你五年,第二世守了你五十五年,第三世,也就是這一世,我守了你十年,算到今天,剛好是第七十年,所以我該走了。”


    “你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看在我們三世情緣的份上,你別走!”肥宅用力拍著鏡子,以為隻要把鏡子打碎,狐仙子就會出來一樣!可惜他太天真了,這麵鏡子本來就不是什麽普通的鏡子,以人類的力量,根本無法傷它分毫。


    狐仙子轉過來,望著肥宅,說:“如果不是為了遵守承諾,其實你我並無緣分可言,如果沒有濟世,我和你,生生世世都遇不到。”


    肥宅愣了,一時間忘記了哭,髒兮兮的鼻涕掛在鼻下,靜了片刻,忽然大吼道,和條瘋狗一樣,把在場所有人都嚇到了。“所以你當真如此的狠心?!你難道非要離開嗎,一秒鍾都不願意多呆?!”


    “阿禪,緣分已盡,強求不得,我再留在你的身邊,就是有違天命。”狐仙子還在循循善誘,欲說服肥宅放下執念。


    “什麽狗屁天命!老子不信命!”肥宅大叫著,站起來,胡亂指著周圍:“你看看,你說你不想離開這個老房子,我為了你一直不搬走,成了人人喊打的釘子戶,外界都以為我是為了訛更多的拆遷費,殊不知我是為了你!你讓我承受這麽多,現在說走就走?”


    “今夜過去,你就可以搬走了。”狐仙子說。


    肥宅忽然發笑,“反正你也就想著你自己!不是麽?你真是個自私鬼!令我惡心!我的付出,你都看不見!你簡直讓我惡心至極!”


    這話聽得傅韻又想動手打人,生生拉住了他,讓他聽狐仙子如何迴答。


    “你知道你為何第一世會成為孤兒嗎?那是因為你作惡,轉世受到懲罰,淪為孤兒,是我和濟世救了你,第二世,我保了你一世榮華富貴,妻妾成群,安享一生。第三世,你說你喜歡我,我做了你女朋友,原先約定不行夫妻之事,你居然在旁門左道尋了什麽迷藥……不僅如此,還導致我失去一百年修為,比起這些,你做的那些,簡直不足掛齒!”


    這下不止傅韻想打人,生生也怒了,大步走過去給肥宅來了一個過肩摔,地板都砸出一個大坑!


    肥宅躺在坑裏,呲牙露出蒼白的笑容,掏出打火機,點燃了窗簾和被單。


    既然得不到,那就同歸於盡!


    生生連忙脫下外套去撲火,卻沒想到火越來越大,而且這火讓人覺得十分不舒服。


    “居然是真火!撲不滅的!”傅韻抱起狐仙子石身,她的真身就在這裏麵,隻是不願意出來說出這些,故而借著鏡子說明。


    真火的燃燒速度很快,火勢蹭蹭蹭的往上漲,肥宅堵著門不讓他們離開,喪心病狂的笑:“今天大家一起死!”


    傅韻一腳踹開他:“誰要和你一起死!臭星星!”


    他去擰門鎖,發現居然擰不開,他猛力搖晃著門:“這是什麽情況!”


    生生過來,發現門高處貼著一張符咒,專門對付仙家的符咒,“原來如此!”


    看來這個肥宅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居然能請到這麽多對付仙家的正品,現在市麵上多的是贗品,有太多人不相信鬼神之說,信奉者買到的符咒和佛像,多數都是假的,起不到作用。


    還好他目前還是個妖,符咒對他不起作用。生生跳起來,一舉揭開符咒,扔進火裏,門立刻打開了,空氣湧入,火舌頓時竄上房頂。肥宅還坐在火裏,望著他們離開的方向,張大嘴巴“咯咯咯”的笑……


    從來時的窗戶跳下去,迴到地麵,傅韻將石身放在地上,一道橘色的光自石身底環繞向上,狐仙子現出真身。


    三人同時看向四樓火光通亮的房間,一陣一陣的濃煙從窗戶裏湧出。


    “他死了……”狐仙子低下頭。


    傅韻道:“他死有餘辜,不是嗎?”


    生生過來說:“仙子,我可否向你打聽點事。”


    狐仙子道:“但問無妨!”


    “你知道此處有個無臉妖怪嗎?善於織幻。”


    “知道,不過我與他井水不犯河水,所以知道的不多。不過,這一帶比較隱秘,最近有很多妖怪在這邊活動。”


    生生抓緊問道:“你可知道他們頭領是誰?”


    “似乎是個女子,上一次還和鬼界的牛頭馬麵在此打了一場。”


    傅韻道:“有趣有趣!鬼界的牛頭馬麵都出來了,沒想到有朝一日鬼界和妖界還能動起手來,要知道鬼界一向討厭其他各界。那你還知道些什麽?”


    狐仙子搖搖頭。


    “好吧。那你可看見了一個白衣男子,一雙紫眸,很是顯眼!”傅韻問。


    “看見了,他就在這裏。不過這裏到處都是幻境,除了我住的那一棟樓。並且你們進去是無法知道的,幻境還會隨時移動,一不小心就沒有辦法出來,因為幻境裏有幻境,數層幻境交疊在一起,可以無限墜落!”


    傅韻道:“這麽神奇,emmm我果然是老了,不如年輕人那麽會玩,他們總能造出新花樣來豐富生活,增大魍魎局的辦案難度!”


    生生笑了笑,“你很樂觀。”


    狐仙子沒點頭,望著他懷裏的小黃狗,“能給我抱一抱嗎?”


    小黃狗縮了縮身體,似乎不願意。


    “這家夥怕生,就不必了吧。”


    狐仙子收迴手,也沒有強求,淡淡說:“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裏?”


    “濟世為我塑石身,我自然要還他!”


    “可是你知道他在哪裏嗎?”


    “不知道。”


    “那你還要去?”


    “嗯,因為我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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