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火葬場?”蘇漁放下手機,看向窗外,路上還有白色的喪葬車。她還不知道這邊有火葬場,雖然上高中的時候,學校在這附近。


    “小姑娘……你這去火葬場幹啥呀?”


    蘇漁看向後視鏡,司機莫名其妙躲開她的視線,她笑了笑:“我不是鬼,哪裏有鬼大白天出來的,還打車。”


    司機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兩個眼睛顏色不一樣。”


    “哦唿,美瞳而已。”蘇漁瞎扯道,右眼自那天莫名很痛之後,就變成金色了。


    “還挺逼真哦。”司機讚道。蘇漁打開手機,林硯還是沒有發來任何消息,她有點失望。


    不知不覺之中已經到了,蘇漁下車環顧四周,風瑟瑟,這邊風很大,四周也沒有自己想象之中的那麽貧瘠,來來往往的人很多,大都披麻戴孝,還有幾個同自己年齡差不多的男孩子,戴著紅帽,聽說這叫喜喪,一般是家裏高壽老者無疾而終。


    蘇漁閉眸,過了片刻之後再睜開,不得不說這邊很幹淨,一個遊魂都沒有。她往山上走去,兩旁的香樟樹隨風沙沙作響,蘇漁摟著胳膊,凍的直哆嗦。走到半山腰的時候,終於在一個雜亂堆著棺材的垃圾堆旁看見了一個遊魂。


    那個遊魂穿得破破爛爛,矮小的個子蹲在地上在垃圾堆裏翻找著東西,蘇漁壯膽走了過去,“您好,打擾一下。”


    遊魂半個身子鑽到棺材裏,繼續扒拉,蘇漁又說了一次:“您好……”


    這時,那遊魂才反應過來是在叫自己,小短腿在地上亂蹬了幾下,掉進棺材裏,一個腦袋從中冒出來。


    是一個短發且漂亮的女孩子,嘴裏還咬著半個蘋果。


    “您好……”蘇漁露出一個真誠的微笑,那小鬼往棺材裏躲了躲,隻餘一雙眼睛在外麵,兩道細眉微蹙,軟萌甜膩的聲音,嗡嗡一句:“你能看見我?”


    “嗯,能的。”蘇漁點頭。小鬼眼裏多了光芒,眨眼之間消失不見,再一看,小鬼站在她麵前。


    “太棒了,你是第一個能看見我的人!”小鬼高興的眯眯眼,想要拉蘇漁的手,卻發現剛接近一分,就被一股力量打迴來。


    小鬼抱著蘋果又躲進棺材裏,變得戒備起來:“你脖子上是什麽東西?你不是普通人類?你不會是陰差吧?”


    蘇漁道:“我不是陰差,隻是個擁有陰陽眼的普通人類而已,過來隻是為了向你打聽一個人。”


    “打聽一個人?”小鬼咬了一口蘋果,吧唧吧唧。“你說吧,你打聽誰?真奇怪,還有誰來火葬場打聽人的。”


    “是的。”蘇漁拿出一張手機,找到鬱歡的照片,給他看。“你見過這個女孩嗎?”


    小鬼搖搖頭。蘇漁又取出一張畫紙,快速繪出雲沂的速寫畫像,“那這個人呢?”


    小鬼看到雲沂的畫像,愣了愣,默默吞下口中的蘋果,“你找他幹什麽?”


    “看來你認識他?那你告訴我,他在哪裏?”蘇漁收起畫像,小鬼踮起腳尖,準備開溜。蘇漁衝過去一把抓住她的後衣領——“我朋友被他帶走了,我現在需要找到他!”


    小鬼疼的嗷嗷直叫,蘇漁鬆開她,小鬼抱著旁邊的大樹瑟瑟發抖,然後頭也不迴的衝到林子裏,蘇漁繞過棺材,追了上去。


    小鬼迴首,雙指控製棺材蓋飛向蘇漁,“你還是快點迴去吧,我不想傷害你。”


    蘇漁一麵躲避攻擊,一麵說道:“我朋友在他手上,我必須要找到他!”


    棺材蓋轟然掉在地上,揚起滿地枯葉灰塵,蘇漁望著腳邊不足分毫的的棺材蓋,大口喘著氣,然後偏頭看著不遠處停下來的小鬼。“既然你非要去,那就跟我來吧,是生是死,與我無關!”小鬼高聲道,迴頭繼續向林中更深處進發。


    蘇漁拉緊背包跟上,視野之中的墳包越來越多,頭頂的樹冠裏傳來詭異且刺耳的鳥叫聲,一直跟在她的身後。


    小鬼速度太快了,蘇漁為了避免被落下,用盡了平生能達到的最快的速度,心髒幾乎都快要跳出胸腔。不知道一直跑了多遠,周圍的墳包少了、沒有了,他們到了一處黑暗的山洞口。


    蘇漁筋疲力盡的扶著山壁,喘不過氣,心髒難受的緊,眼前花白一片,但是還能勉強的看見地上有一個啃了一大半的蘋果,是那個小鬼丟下的,代表已經到了。


    蘇漁跌跌撞撞扶著山壁,打開手機電筒,勉強向山洞裏走,她已經累到背都無法直起來了。“不行,我不能倒下。”蘇漁幹嘔的幾下,倒在地上,暈暈乎乎的躺了一會兒,終於好了許多,她繼續站起來,捂著發昏的頭,在地上撿了根樹枝防身。


    山洞裏靜悄悄的,一點聲音都沒有,那個怪鳥在自己進入山洞之後就沒有跟上來了,不過還是能聽見它在洞口叫。


    蘇漁假裝沒聽見,繼續向前走,聽見清脆的滴水聲,麵前出現一塊半圓形的洞中池,池邊停著一艘小木船,蘇漁走到池畔蹲下來,忽然聽見池中傳來咕嚕嚕的奇怪聲,好像有什麽大東西在水麵下遊動。


    蘇漁趕緊往後退了幾步,樹枝掉在地上,後背忽然撞到一個不知名的東西上,她記得旁邊地形開闊,沒有什麽東西的。蘇漁感覺那抵在背上的東西好像是一雙腿,帶著人的溫度,頭頂還傳來低沉的唿吸聲。


    “蒼天呐,大地呐!”她在內心默默咆哮,緊接著,衣領被人一抓,將她提離地,蘇漁轉頭,對上一雙紅眸,她顫抖著手,舉起手機,燈光照向那張臉。


    眉若淩劍,一雙鷹眸裏滿是殺意,鼻如挺山,氣質極佳。“雲沂……”蘇漁怔怔喊道。


    話音剛落,一陣令人窒息的下墜感,冰冷包裹全身,雲沂帶著她潛入池水之中,蘇漁猝不及防被灌入好多水,她連忙捂住口鼻,緊閉眼睛,“我是不是快要死了。”蘇漁想到,“今天還能活著出去嗎?”


    還好很快就出了水,雲沂把她扔在地上,蘇漁全身濕漉漉的撲在地上,吐出一大口水來。她迴頭,外麵有一個巨大的黑影,在水中。“應該就是剛剛在水中遊動的東西吧。”蘇漁想。她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裏居然是動畫和電視之中的才有的水中之陸!


    頭發還在滴水,蘇漁站起來,雲沂邁開長腿,從她旁邊走過去,室內燃著千年不滅的人魚燭,石壁雕刻成古代宮殿屋頂的樣子,中央放著一口紅木金漆雕花棺材。


    棺下是兩層不規則的石台,雲沂走上石台,駐足於木棺前,棺蓋半開。“你過來。”雲沂對她說。


    雖然內心起十分抗拒的,但還是乖乖走了過去。她從小對棺材之類的東西會感到特別的恐懼,記得讀小學的時候,因為下雨所以沒有迴家吃飯,同學邀請她去其家中吃飯,吃完飯和朋友玩耍聊天的過程之中,同學提起家中有一口棺材,蘇漁好奇,就說要去看,同學指著她頭頂,蘇漁抬頭,起初隻看到屋頂隔層上黑漆漆的放著許多的雜物,並沒有看到其他的東西,就多走了幾步,誰知道真看到一口黑棺,嚇得她立馬撒腿就跑,後來她再也沒有去過那位同學的家裏。


    不過如今長大了,倒是不像小時候那樣膽小了。


    蘇漁害怕他,就走到他對麵,握緊手掌,眯起一隻眼睛,畏畏縮縮朝棺中瞄去。她特別恐懼,生怕頭剛伸出去,棺材裏突然彈出來一個幹屍,這樣她估計立馬去見閻王爺了吧。


    棺中沒有什麽特別恐怖的東西,不過意料之中躺著一個人,是一個身著鳳冠霞帔的妙齡姑娘,麵色紅潤,盡管閉著眼,但總覺得她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細看之下,與鬱歡有幾分相似之處,但是蘇漁知道她不是鬱歡,鬱歡嘴角下沒有一顆小痣。估計這個就是資料中提到的那位倒黴皇後了吧。


    蘇漁連忙退後數十步,“你把鬱歡弄哪兒去了?!”


    雲沂俯下身,指尖溫柔劃過女子的臉龐,停駐在嘴角,他低頭,微笑著蜻蜓點水的吻過女子的唇。“她在這裏啊,一直都在這裏啊。”雲沂望著女子,他說話特別溫柔,蘇漁打了個寒顫,如果不是鬱歡被他帶走了,她可能會以為雲沂是個正人君子吧。


    “我說的不是她,你知道的,雲沂,你把鬱歡還給我,好不好?”蘇漁央求道。


    眼前的雲沂越是溫柔,她越是害怕。往往最美好的東西,也是最致命的。


    雲沂道:“還給你?她是我的啊,我為什麽要還給你,她隻能是我的。”


    “她不是鬱歡,鬱歡也不是她,你還不明白嗎?”蘇漁急道,她以為雲沂沉淪在鬱歡就是皇後這個無法走出的漩渦之中,誰知道雲沂風輕雲淡的表明道:


    “我知道。”他頓了頓,看向蘇漁,走下石台,一步一步向她走了過去。“可是……”


    蘇漁連忙後退,退到無路可退,後背狠狠撞到尖銳的石壁上。雲沂一身白色素淨袍子,兩縷碎發垂落在額前,他目光落在旁邊的人魚燭上,繼續說道:“鬱歡就是風兒的轉世啊。”


    “鬱歡……”蘇漁心寒,“在你的心裏,鬱歡就是鬱歡,風兒就是風兒,她們兩個人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不是麽?”


    雲沂迴過神來,目光落在她臉上,片刻之後,冷笑道:“那又如何?”


    蘇漁道:“真替鬱歡感到不值,你一口一個鬱歡,從來都是連名帶姓,可見你心裏從來沒有過她,縱然她是風兒的轉世,可是終究沒辦法一概而論。”


    “哦。”雲沂淡淡哼道,負手而立,轉過身走向棺木。蘇漁捂著嘭嘭直跳的心髒,她剛才一度以為雲沂要殺了自己。


    雲沂這人不愧是活了幾千年,活的比誰都明白,心裏什麽都知道。所以他才不在乎鬱歡,隻關心她是不是風兒的轉世,僅此而已。


    “你說的對,她們隻是擁有相同的靈魂,卻終究不是一樣的人。”雲沂揚手,隻見那棺木突立而起,變得十分詭異起來。“不過,很快就會是了。”


    蘇漁立刻反應過來他的意圖,雲沂也不傻,給她施了禁身術,令她動彈不得。“雲沂,鬱歡那麽喜歡你,隻因為在景區那麽匆匆幾麵,便一直忘不掉你,她是真心的。”


    可是雲沂恍若未聞,繞到棺材後,把鬱歡拽了出來,動作粗魯,一點都不留情麵。蘇漁驚異,怪不得剛才一直沒看到鬱歡,原來是被藏在棺木下。


    此時此刻的鬱歡已經哭成淚人,可惜手腳和嘴巴全都被封住,隻能嗚嗚咽咽的發出哼聲。雲沂摁著她的頭,迫使她跪在風兒腳下,鬱歡明顯已經忘記了反抗,隻是哭的很傷心。


    蘇漁拚命掙紮。“雲沂,難道你對鬱歡說的每周末在車站等她,都是騙她的嗎?難道那時候見到她,眼裏的歡喜都是裝出來的嗎?”


    雲沂鬆開手,直起腰身,說:“你好吵啊。”


    說著,從指尖飛出一道光飛向蘇漁,就在這一刻,蘇漁衝破禁錮,眸中金色更深,歪頭躲過去,撲過去抱住鬱歡滾到一邊。


    雲沂處變不驚,轉過身走過來,蘇漁擋在鬱歡麵前。


    雲沂隔空取過她脖子上的項鏈,冷冷看了一眼,隨手扔到水裏。然後走了過來,蘇漁又立刻被定在原地。雲沂又把鬱歡拖到風兒屍身前,這次倒沒有摁著她的頭強迫她,對鬱歡說道:“對不起,你終究不是她。”


    鬱歡哭的不能自已,睜大紅紅的眼睛看著雲沂,雲沂好像不敢看她的眼睛,大約知道她有話要說,解了她的禁言。


    重獲語言權的鬱歡,起先癡癡笑了幾聲,跪倒在地上,望著雲沂一塵不染的白靴,說道:“你是不是從來都沒有把我放在心上?”


    “沒有。”雲沂否認。


    鬱歡點頭,沒有過多的情緒。


    “你是風兒轉世,我怎麽會不放在心上。”他很誠實,沒有半句虛話。


    鬱歡也沒有抱有太大希望,自從明白一切之後,她清楚自己就隻是一個載著雲沂想要的靈魂的一個軀殼罷了,雲沂……不在乎這個軀殼。


    “雲沂,我這輩子衣食富足,活的沒有什麽遺憾。曾經在沒有遇到你之前,我或許會覺得沒有遇到愛情,也許會遺憾,不過,現在你讓我人生圓滿了,我真的……謝謝你的出現。”


    雲沂沒說話,也沒表情。


    鬱歡吸了下鼻子,哭著哭著就笑出來:“反正風兒是我,鬱歡也是我,你要是真的想複活她,我同意,不過我有個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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