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各有三塊石子,畫而為圈,當為輔助法陣,法陣之內,施法者速度與靈力都會得到大幅度的提升,金師兄不知道什麽時候布下此陣,怪不得化為蛇身坐陣,方才自己好幾次差點從這法陣之中逃出去,結果都被蛇尾給掃了迴來,否則他也不會這麽快發現其中蹊蹺。


    林硯不急不躁,掀袍坐於法陣中央,雪月插在麵前的泥土之中,沒入半寸。


    蟒蛇圍繞著他緩緩轉著,一道遠似在天際的聲音響起:“又在耍什麽新花樣。”不是疑問,這是陳述。


    林硯恍若未聞。其實破這一種輔助法陣不需費力,但也不是人人都能破,若是尋來一個對此一竅不通的仙家,想來隻會亂打一通罷了。林硯看過關於記錄六界分立以來,各家仙門所創的法陣,這種初級法陣,做起來簡單,破解方法亦是,隻是實際效果還是要看施法者的修為高低來判斷,方法都是一樣,耗時上有所分別。


    林硯用樹枝在地上寫下幾個字,閉眸。不過簡單幾下,法陣忽然一陣劇烈波動,蟒蛇感到威脅,低身欲將林硯吞噬,破壞解陣法的進行,不過稀奇的是天忽的下了小雨,仙界不會下雨。


    那雨滴落在身上如同被火灼燒一般,不過片刻,蟒身就已維持不住,金師被迫兄恢複人身,踉蹌跌下。


    從天際傳來一道嘶鳴,金師兄抬頭,雲層之中有一異獸穿梭而來,向這邊靠近,那異獸,似豹,青色,大如狸。是如傳說之中,《山海經》卷記載的風生獸!


    獸上立一修長人影,持一方長戈,麵容同陌離局主有幾分相似。金師兄大驚——“陌殤!”


    風生獸落地,大地顫了三顫,青色圓眸盯向金師兄,朝他一聲吼去,狂風拂地而過,金師兄手裏的別歡掉在地上,待他反應過來,別歡已落盡林硯手中。


    金師兄立刻反應過來這是場策劃已久的陰謀,他被林硯、陌殤給耍了!實在是叫人恨呐!金師兄敢怒不敢言,死到臨頭還想著自己或許能逃過這一劫,放低姿態對陌殤嘻皮笑臉,手卻偷偷摸摸探到囊中的玉毫筆。


    陌殤橫眉冷對,伊闕戈一揮,直接砍斷了他的手臂。


    一時間血流成河,那斷了的半截胳膊掉在血泊之中,還保持著探拿的手勢,金師兄捂著傷處,麵色蒼白,痛得在地上打滾。


    陌殤從風生獸上跳下來,衣角飛揚,邁開長腿走到金師兄身邊,聲音低沉:“我哥哥,可是你殺的!”


    金師兄害怕的抖成篩子,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滑落,唇瓣早已沒了血色,“不……不是……”


    “噗呲——”伊闕戈直接沒入他的胸膛,陌殤道:“我此生最恨別人對我撒謊。”


    林硯彎腰從他囊中拿到玉毫筆,陌殤嫌棄的甩盡伊闕戈上的血跡,道:“我來時看見蘇與姑娘連同那孩子被妖界噬神門的妖帶走了,你快去看看吧。”


    這大概是他此生說過的最長的一段話了吧,擦肩而過時,林硯低聲道了句“多謝”,便匆匆離去。


    陌殤頷首,帶著風生獸跨進魍魎局的大門,此處他已有百年不曾踏步,如今重返,隻是為了一場關於仇恨的殺戮……


    【妖界】


    蘇與和明朗被五花大綁拖到大殿之中,毫不留情被扔在地上。明朗尚且還有精神衝著那幾個無禮的小妖怪大吼大叫,蘇與則一直處於一種半昏半醒的狀態,外頭的情況,她都知道,隻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清醒過來。


    午後的議事殿上除了侍奉的女妖,無其他人,風乂躺在塌上,吃著剝好送來的新鮮葡萄,再喝上一口美酒,真真是妖生得意須盡歡!


    不過今日的午後並不大安生。


    鳳逆領著噬神門其他三人進來,“門主,人已經抓到了。”


    風乂掀起眼簾,頓了頓。轉眸望著地下,目光落在蘇與身上,一抹異色轉瞬即逝。


    “噢!”他淡淡哼了聲,似乎不甚在意。


    九天登時就怒了,叫他們幾個出關的是風乂,如今抓來不管不顧的也是他風乂!真不知道風乂是存心耍他們幾個開心,還是為了其他。


    他們噬神門四人本是閉關修煉欲脫離妖道,按道理是不能提前出關的,否則會損失一百年的功力,這樣不就等同於有一百年是白花了功夫。之所以答應風乂,還不過是為了還在薑國欠下的恩情,原本以為會是什麽棘手之事,誰知道就是抓兩個人界“小白”,真是殺雞焉用牛刀。更何況,為了鴻城這家夥,真真是不值得!


    九天自己都覺得他是個白眼狼!


    “你們先退下,我自會處置。”風乂悠悠喝了口酒。


    鳳逆卻不聽命,站著道:“還望門主早做決斷。”


    他的語氣很冷,九天不由打了哆嗦,這一下忽的清明起來。鳳逆好端端發這麽大火,似乎是因為鴻城與他交情深厚的緣故,不過這都多少年過去了,這點兄弟情也不至於和風乂翻臉吧。


    “鳳逆,你這是何意?”風乂道。


    殿內的氣氛一度有些寒人,九天走出來道:“門主,你所說的自會處置,是何種處置之法?”


    風乂放下酒壇,坐直了身子,手臂擱在膝上,凝了神色:“鳳逆九天,你二人是存心要與我作對?”


    鳳逆:“……”


    九天:“……”


    明朗哈哈笑出來:“好滑……”稽的名字,後麵四個字在他們三人冰冷的眼神之中默默吞了迴去。九天道:“門主下次能否別將我的名字和鳳逆連起來讀,別人還以為我和他是有什麽關係,我和九尾才是親兄妹!”


    再觀鳳逆臉色也甚是難看。“不敢,隻是鴻城以死,我想應該有個交代。”他道。


    風乂勾唇,眉頭輕挑,“我不大喜歡別人威脅我,再者,你既要成仙,以後就與我妖界再無關係,所以我如何處置,還輪不到你們來指手畫腳。”


    話落,從指尖飛出一縷紅光,明朗和蘇與身上的繩子鬆落於地。


    鳳逆無話可說,轉身拂袖而去,九天九尾跟了上,也不敢妄言。風乂重新躺下,暇暇閉眸,明朗拉著蘇與站起來,輸入自己的靈力,這才讓她醒過來,明朗望見她頸項間那被鴻城用刀刺過的地方,不知道何時生出細密的細紋來,仔細看去,倒像是一株無葉之樹。


    正想再看的仔細一些,怕是鴻城留的什麽印記,誰知鳳逆由而複返,挾了蘇與移到風乂麵前。


    風乂昨夜偶感風寒,昏昏沉沉了一天,又加上喝了酒,便噴嚏不止。看到鳳逆過來,甚是惱怒。一掌劈向他,鳳逆陰沉著臉,側身躲過。


    風乂勉強打起精神,“你鬆開她。”


    鳳逆搖頭。明朗從身後偷襲來,本想悄悄摸摸給他苦頭,讓他放了蘇與,沒成想被他發現,還差一點傷到蘇與,明朗急忙收了手。


    鳳逆立於二人中間,左右瞧了瞧,拇指暗地裏抵在蘇與背上,五指一張,一股妖力穿過肉身軀體……腹部立刻暈開一朵血花。


    “蘇與!”明朗大步撲過來,蘇與睜眸,血染紅了唇,她蕩開一抹笑意,慢慢合上眼睛。


    鳳逆負手而立看向一臉錯愕的風乂,淡淡道:“你不殺的人,我替你了。”


    噬神門三人消失在殿內,風乂從榻上站起來,門外來了一個人,一身白衣。風乂認出他是誰,並不想惹上更多的麻煩,轉身離去。


    蘇與的身體還溫熱著,可是無論怎麽大聲叫她,她也不肯醒來。林硯歪倒在她手邊,半晌都發不出任何聲音。


    明朗哀哀歎氣,“對不起哥哥,我沒能保住她。”


    林硯一言不發,愣了半天,雙目空洞的望著蘇與,莞爾,手穿過她的腰身,打橫抱起,一步一步的向外走去。


    他腰背挺得筆直,步伐不疾不徐,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整個人看起來好像個提線木偶,眸裏是一潭死水。白色的發帶在風中飄揚,紅色的血一路蔓延到殿外。


    秋風起,滿目蕭瑟,舊憶遠。


    從這刻開始,所有的美好終究成為一場華麗而不可企及的迴憶……


    曾經以為他們會在一處安靜的山林中,種下滿院綠竹,著大紅嫁衣,他會笑著挑開她的喜帕,陪她喝下合巹酒……


    林硯走下石階,外麵的小怪沒一個敢上前阻攔。


    “沒能陪你走完這一生,是為大憾,如今隻能抱著你走完這一段路,你說你想去哪裏,我都帶你去……”林硯柔柔道,可惜無人應答。


    “我想你一定不喜歡這裏,那我帶你迴長鏡閣,好不好?”


    天地一片安靜,懷裏的軀體已經涼了,林硯還舍不得放下。迴到人界長鏡閣,那座他們從小長大的小屋不知何時倒塌,不過這滿山綠竹依舊生機勃勃。


    他看見師父的墳,木牌上刻的字早已被風雨模糊,林硯將蘇與埋在旁邊,在墳前呆坐了許久。


    明朗看他飯也不吃,水也不喝的,忍不住道:“姐姐魂魄未散,應該去投胎了,要不你去鬼界找一找?”


    或許隻有說到蘇與,林硯才能迴過神了,明朗話音剛落,林硯已經消失在原地。明朗迴頭望著山坡上躲著的一個妖怪,她從妖界跟到這裏,不遠不近,不知是為何。


    蒂落捂住嘴哭出來。


    “我曆經坎坷才找到你,還未曾同你說上一句話,真是命運弄人。”


    她背過身去,消失在原地。


    明朗坐在蘇與墓前,忽的想起陌離局主對他說過的一句話:


    “命中注定的事情,誰也改變不了,隻能順應天道。感情之事,也莫強求,該來則來,該去則去,誰也無法左右。”


    也許所有一切,隻為等待來世重逢。


    【前世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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