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再去騙人,去做混賬事……我想要真正的平靜。】


    見他這副恍惚的模樣,周霖突然明白了自己下意識的抗拒和否定。


    越是明白什麽是好、什麽是壞,就越是無法寬恕從前的自己。


    她哆嗦了一下嘴唇,由衷升起一種顛覆的恐懼,而周啟隻是握緊了她的手。


    【我現在真的很開心,霖霖。】


    他眼神發亮,周霖的手還按在他的胸口,觸碰到劇烈的心跳。


    【好像……我們終於能做點什麽了。不是隻為自己。】


    不是隻為自己。


    那究竟會是……怎麽一種感覺?


    周霖的心也連著一塊跳動起來,湧現出一股從未體會過的熱流。


    她想到一件曾無法理解的事情。


    住在弟子舍時,為行方便,她常常變成兔子,趴在窗邊曬太陽。


    毛皮暖融融的,她覷著眼睛,看前來拜訪之人絡繹不絕;大多數是麻煩,可瓊光素來不厭其煩,無論指導劍術、同行除妖或是其他什麽,都照單全收。


    周霖對此嗤之以鼻,覺得大多人隻是想占個便宜,根本沒想過報償,為何要做這般吃力不討好之事?


    瓊光則很平靜地迴答她。


    真正的好處,我已然得到了。


    而這一迴師寅失蹤,外門上下,幾乎沒有瓊光談不了話的人。


    不論年紀、修為、目的,幫忙盯死了問劍穀;任何風吹草動,都能得到消息。


    盡管沒能真正幫上忙,但誰都盡心盡力,且半點不為難。


    那是周霖所不曾接觸過的景象。


    “世人是一麵鏡子。”小時候,周若橙擁著他們,這般說過,“你待之寬和,便見之寬和;待之殘忍,便見之殘忍。”


    他們曾待之以惡意,便深陷泥潭、作繭自縛。


    而眼下,好似有了一個嶄新的選擇。


    【不過,不論如何,你是最要緊的。】周啟看著她,【若你實在害怕被追究,我也不會逼你。】


    【霖霖,我問你,你打算怎麽辦?】


    【說出去?還是……再次辜負他對我們的信任?】


    第194章 幽禁


    一陣漫長的沉默。


    爾後, 周霖低下頭,悶悶道:【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為何周啟能這樣果決地做出抉擇,不知不覺間, 他已變得這般成熟, 像個真正的能擋風遮雨的哥哥了。


    這令她欣慰之餘,又有點不甘和失落, 複雜難言。


    盯著地麵看了會兒,她又自言自語似的說:【不過,我如今與瓊光結了契。】


    【我們身在問劍穀,暫時走不了,與他們……算是一邊的。】宛如在說服自己,她的語氣逐漸篤定, 也逐漸輕快起來,【所以,幫他們也是為了我們,對不對?】


    【對。】周啟笑了笑。


    周霖終於鬆下口氣, 撇撇嘴:【我會試試看解咒的,不過要多久不太好說, 先不做保證了。隻是有一點我還是想不通, 這咒術究竟是誰下的。】


    【的確古怪。】周啟蹙起眉,思索道, 【追根溯源, 這門咒術,乃當初秦知鄰留下。如今除了你我, 還有誰會知曉?】


    這句話點醒了周霖,她猛地抬頭:【對了!】


    【怎麽?】


    【秦知鄰,】周霖的唿吸急促起來, 【秦知鄰為何要研究麒麟血脈的咒術?他打算讓誰來用?】


    周啟緊跟著麵色一變:【你是說……】


    【探尋咒術,自然是為己所用!】周霖道,【可他凡人之身,憑何施展麒麟咒術?】


    【換血之術。】周啟沉聲,【麒麟複蘇之法。】


    【一開始,就不是為我們而準備的……】周霖捂住嘴,【娘親的屍身……他,他怎能做出這樣的事?】


    【他換走了娘親的血脈……成了麒麟?】


    周啟喃喃道:【所以,這個咒法就是他下的。】


    【他如今就在問劍穀,就在,我們身邊?】


    轉念之間,不寒而栗,兄妹倆齊齊打了個冷顫。


    也就在此時,桌前,瓊光陡然叫道:“有了!”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他擺在身前的那麵銅鏡裏,泛起一陣漣漪般的波瀾。


    隨即,穆行之的身影出現在了上邊。


    他麵色如常,負手而立,端著副傲然姿態,步伐則有些倉促;從所居之處離開後,踏碎虛空,很快穿過雲流,來到問劍峰後的一座山頭。


    周遭無人,踏足的那一瞬,穆逢之眼中忽而湧現出數不盡的陰翳。


    他伸出手,朝外一揮,登時,山頭上本空空如也的石室中,現出一道曲折向內的小路。。


    “合體修士的障眼法。”謝征眸光一凝,“難怪哪裏都尋不到蹤跡。”


    傅偏樓冷聲道:“師寅果真是被他關了起來。竟還在外假惺惺地發火,這師父當的,著實不要臉!”


    “這裏是……”


    蔚鳳和瓊光幾乎同時開口,對視一眼,紛紛發覺彼此神色的難看。


    銅鏡不大,呈現出的畫麵貼著穆行之,其實看不太清所在的環境如何。


    但零碎的幾個角度,與印象極深的一處地方嚴絲合縫地對上,叫兩人心情都不太愉快。


    訓誡之地,問劍穀用以關押犯戒弟子的禁地。


    封閉、幽暗,外有陣法護持,被關進去的修士皆會無法動用靈力,要憑凡人之軀捱過冰窟的森冷,以及似乎墜入無底深淵的寂靜。


    蔚鳳曾在少時被關過一次,個中滋味,至今仍不願迴想。


    而瓊光則是在叩心階上、困住師寅的雜念中見過。


    那是師寅向穆行之妥協的第一步,從那往後,他開始真正地順從、再也不敢違逆對方的意願。


    眼見著穆行之一步步朝裏走去,瓊光心底唰地燃了一把火:“他想故技重施?”


    沒有片刻猶豫,他站起身,抓起桌旁平放的浩存劍,說道:“幾位師兄,煩你們去請無律師父過來主持大局。刻不容緩,我先到那邊去。”


    “等等。”


    謝征蹙了下眉,製止道,“走意真人畢竟乃合體修士,又一貫對你有敵意。貿然前去,恐怕不行。”


    瓊光何嚐不明白?但他攥緊劍柄,深深吐出一口氣,搖頭道:“抱歉,我等不下去。”


    他得快些把師寅救出來,多停一秒,對方就多在裏頭受一份罪。


    “從此處趕往無律師父的居所,禦劍也要一炷香。也不知穆行之會停留多久,是否對她早有防備……這次倘若不能人贓俱獲,打草驚蛇,日後想抓到他就難了。”


    “瓊光師弟這般過去,就不會打草驚蛇了?”謝征反問,“看不透他布下的障眼法,師寅站在麵前,或許都不知道。屆時,你待如何?”


    “退一步說,就算人贓俱獲,被抓了個正著,又能如何?他到底是問劍穀的長老,師寅的師尊,外人插手不得,頂多敗壞些名聲。豈非埋下一樁禍患?”


    瓊光默然。


    謝征抿了抿唇,他知瓊光心中焦躁,設身處地地想,倘若換作傅偏樓被囚,他定也無法維持冷靜。


    不過,瓊光的憂慮也不無道理。


    他稍作思忖,忽然道:“也不是毫無辦法。”


    瓊光精神一振:“什麽?”


    “穆行之會這般對待師寅,無非是將人視作他的代替。他厭恨曾經壓在頭頂的堂兄、穆逢之前輩,乃至生出心魔,而恰好”


    謝征瞥了瓊光一眼,“你的存在,給了他能扳迴一城的希望。”


    上一代的恩怨糾葛,他們知曉得已很清晰,不難猜出走意真人的心思。


    穆逢之與穆行之,瓊光與師寅。


    兄與弟,雜靈根與雙靈根,外門與內門,天才與庸人……相像如斯,簡直是宿命的輪迴。


    穆逢之故去多年,就算想從他入手,一雪前恥,也找不著人。


    謝征不清楚走意真人對勝過他執著到何種程度,但從寧可自損修為、傳功給師寅,也要他有與瓊光一爭之力的情況來看,大抵已有些瘋魔。


    這種敵意盡管危險,卻也可以利用。


    “既然要撕破臉,不妨做得幹脆些。”謝征道,“師寅是他的弟子,瓊光師弟,你不是。”


    “謝師兄是說……”瓊光若有所悟。


    “意圖謀害穀中弟子,還是在宗門大比上取勝、即將前去獸穀秘境的內門弟子。”


    謝征微微一笑,“這個罪名,能否以長老的名頭輕輕揭過?”


    傅偏樓心領神會地說:“就算想揭過,師父怕也不會答應。”


    謝征側首看了看他,迴眸道:“隻是,此舉以你為誘餌,到底有些冒險……”


    “冒險又何妨?”瓊光眼眸發亮,“就這麽辦好了!要怎麽做?”


    “我已給師父傳去消息,想必用不了多久,她便會請穀主與其它長老到場。”


    謝征沉吟:


    “我與偏樓手裏還有幾張師父給的匿息符,可尋時機潛入石室,將師寅救出。在此之前,就由你引走穆行之的注意。”


    瓊光頷首:“沒問題。”


    “蔚師兄,”謝征轉向蔚鳳,“你在外接應,師父倘若到來,將消息用木雕遞給瓊光師弟。屆時,激怒對方,逼他動手。”


    蔚鳳也點點頭:“好,你們萬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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