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


    是日。


    又是晴天,豔陽高照,軒蓋如市,將欲趨朝。


    這一天,是隆景帝及滿朝文武,接見各國使節,宴請八方賓客,揚我天朝之威,並且接受賀禮,或者說是貢品,趁勢,借機,中飽私囊,大發橫財的日子。早就說過老元吉很窮,隆景朝的臣子民眾都富了老元吉必然就很窮,更何況上個月還自仙島賀壽損失了大大的一筆,再不借機斂點兒老元吉真的是要破產了。當然那是一年一次,而這個是十年一迴,誰個送得多誰個送得少元吉老皇帝那可是心裏有數兒的,所以這一天的主要環節就是——


    報禮單!


    這一天,一大早,餘皇船隊終於迴來了。


    這一天,東西南北,海內海外,大大小小百八十個國家,使節商賈仆從直有數萬人,聚集在皇城正南午門之外。


    這一天,無數京城百姓以及隆景朝各州各縣的朝賀觀禮者紛紛前來,爭睹我朝天威。


    那是人如蟻,車如鯽,鼓樂齊奏,號角長鳴,唐朝大詩人王維有一句話叫作,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可以形容此時盛況,之萬一。


    因為沒有說到貢品。


    沒有說到金銀財寶,沒有說到綾羅綢緞,沒有說到送多少車——


    此處之禮,是以車計。


    舉兩個例子。


    其中是有兩個送禮大戶。一是北胡國,一是西涼國。


    當然,都是老朋友。老元吉早就把請柬發出去了,請的就是:北胡國主哥舒瀚,西涼可汗烏河圖。


    烏河圖迴信,有病,重病,恕罪,海涵。


    哥舒瀚迴信。有病,重病。恕罪,海涵。


    也就是說,都不敢來。


    也是,一個舊仇。一個新恨,出了家門客死他鄉,換誰誰也不敢亂來。


    當然人不到,禮錢不能少,那分明不是兩張請柬那分明就是一種試探,或說一種要挾——


    烏河圖,派來了他的兒子,獅王烏骨。


    哥舒瀚,派來了他的兒子。哥舒王子。


    也就是說,都是質子。


    這是表忠心,更是表決心。也就是說我服了,我認慫,你不要打我,我給你進貢,同時當然不忘表誠心——


    報禮單!


    長階下。


    報道:“金五車,銀十車。獸皮十五車,镔鐵二十車。駿馬三千匹,牛羊五千頭,美女一百名。”


    這個,報的是摩羅。


    你看,不光送錢,不光送東西,還得送女人,而且得是美女。


    不錯,大戶。


    報道:“金十車,銀二十車,盔甲棉帛三十車,刀槍箭矢五十車,美女一百八十個。”


    這個報的,直接就是哥舒王子。


    不錯,也是大戶。


    隻不過,這一次,北胡國西涼國二位質子是一起進來的,為的就是要他倆比較一下:“某某某,你怎麽看?”


    某某某,背著手,立於階上,微笑點頭:“馬馬虎虎。”


    馬馬虎虎,就是過關了,關於禮品合不合格關於皇帝滿不滿意都是某某某說了算:“下一個——”


    進來四個,出去四個。


    摩羅,烏骨親王,不笑僧,哥舒王子。


    都是小人物,不值一提,其後進來的更是一些小魚小蝦,沒幾口肉,油水寡薄,因此隆景帝一直皺著眉頭,滿朝文武以及八大天王都是興致不高,某某某更是哈欠連天:“三花,你來喊,我這嗓子都喊啞了,哈嗬~~~~~“


    ……


    今天主題,就是送禮。


    及到諾勒公主進殿,一幹老少爺們兒才打起精神:“宣歐陸帝國,諾勒公主殿下,斯德古拉公爵朝拜——”


    歐陸帝國,就是西方大陸疆域最廣闊,實力最強大的國家,整個西方大陸都在歐陸帝國的統治之下。諾勒公主,作為奧特大帝的長女,這一次出使東方,是以帝國皇室繼承人的身份拜見隆景帝,因此不必跪拜,僅止以手撫胸,鞠躬為禮:“尊貴的東方帝王,諾勒代表我的父親,代表歐陸帝國,代表西方大陸的人民,向您表示最最誠摯的問候以及最最衷心的祝福——”


    這一天,諾勒公主隻穿一件雪白小蓬裙,高筒白絲襪,純白平底靴,除此無它,竟然走得是清新小可愛,嬌美公主範兒。當然了,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是掩蓋不住的,天生地養的曼妙身姿是遮掩不了的,這下胸是不露了,露胳膊,露肩膀,烏黑波浪長發及腰,尤顯膚光雪玉之色,挺聳飽滿唿之欲出,腰部纖細臀部豐美,最要命的是那兩條大長腿啊~


    元和殿內,鴉雀無聲。


    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見過諾勒公主,但每一個人見到了諾勒公主都會————


    征服罷!征服!


    這了太沒出息了,顯得像是一群土鱉,某某某心下極為不滿,心說這都多大年紀了還在這裏扮嫩:“咳!”


    滿朝文武,還魂驚夢,擦掉口水,塞迴眼珠:“咳!咳!咳咳!”


    其後禮部嚴尚書出列,迴禮,微笑,開講,語多禮儀之邦,四海鹹服,有禮有節,萬國來朝,禮尚往來,團結友好,尊賢之等,禮所生也,天子之禮,德所備也,禮不在多,在心意也,忠信義理,禮所治也,等等,洋洋千言。


    不離一個禮字。


    當然了,報禮單是有,可是不能明要,所以要委婉一些,含蓄一些~~


    豈不知,諾勒公主根本就沒有聽懂,並且假裝自己聽得很懂,頻頻點頭,麵帶微笑,示意你說的話我是完全聽得懂:“嗯~~是~~哦~~對~~噢~~好~~歐~~耶~~”


    ……


    嚴尚書講完了,搞到自己一頭霧水。


    ……


    諾勒仍然沒有要送禮的意思,搞到所有人都一頭霧水。


    ……


    真不明白假不明白?


    ……


    這個可以有!


    ……


    難道說,歐陸帝國,這個計劃之中的大戶中的大戶,竟然是隻一毛不拔的鐵公雞?


    ……


    結果,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就是沒有。


    真沒有。


    隻有尷尬,隻有冷場,隻有最最誠摯的問候,以及最最衷心的祝福。


    這就太過分了,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又都射向了某某某,因為這些天以來京城內外的每一個角落都在瘋傳著買糕的與賣糕的兩個人之間的風流韻事,當然就是,某某某與他的未婚妻:“某某某,你怎麽看?”


    這一次,某某某沒有說話。


    果然特殊關係,就是特殊照顧,因此特殊對待,沒有馬馬虎虎。


    方殷一直都在看著斯德古拉公爵。


    目不轉眼地看!


    居高臨下地看!


    威勢赫赫地看!


    咄咄逼人地看!


    斯德古拉公爵個子不高,即使穿著坡底直筒尖頭皮靴,也絕對超不過一米七零。


    期待古拉公爵容顏俊美,高鼻深目薄唇,卷曲金發,頰如刀刻。


    高領夾衣,瘦腿長褲,衣褲純黑披肩灰黑。


    戴著雪白手套,臉是蒼白顏色。


    瞳孔紫色。


    說來奇異,也不出奇,斯德古拉公爵就像是一位修養良好的紳士,一直都彬彬有禮地微微欠身,風度翩翩地立在那裏。


    目視長階。


    也就是說,從始至終,自他進殿那一刻,就沒有去看任何人。


    原因隻有一個,就是誰也不配。


    真正的目中無人,真正的目空一切,真正的蔑視與傲慢就藏在那一具筆直瘦削,又貌似謙卑的身體裏麵——


    是的,他就是斯德古拉。


    是的,提坦的故事,方殷聽過了。


    諾勒是有準備禮物,禮物就是斯德古拉,隻要擊敗,殺死,並滅斯德古拉,方殷就可以得到諾勒的心。


    是的,諾勒說,他是一隻吸血鬼。


    當然方殷並不知道甚麽是吸血鬼,方殷也並不是很想得到諾勒的心,隻不過,有提坦老兄一個理由就夠了:“跪下。”


    方殷說道:“跪下。”


    斯德古拉無動於衷,斯德古拉是聽不懂。


    方殷目注斯德古拉,緩緩說道:“斯德古拉,我要你跪下。”


    這句話斯德古拉聽懂了一半,斯德古拉微微抬頭,瞥過一眼,隻見長階之上披盔戴甲腰懸佩劍,是一青年將軍。


    二人互視一眼。


    斯德古拉平靜地,微笑著,垂眉低目,微微頷首。


    是的他聽不懂,方殷也是笑了:“諾勒公主,請你告訴斯德古拉公爵,我要他跪下,像一條狗一樣跪在我的麵前。”


    “斯德古拉,他要你跪下。”諾勒也笑,笑著說道:“你一條狗一樣跪在他的麵前,並且像一條狗一樣地爬過去,用你的舌頭去舔他的鞋底。”


    斯德古拉聽懂了。


    斯德古拉保持微笑,挺直腰板,彬彬有禮地說道:“尊貴的公主殿下,請你告訴這位年輕的將領,狗是不會跪的,隻有人會下跪。”(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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