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獲是一頭老鯨,老藍鯨。


    所謂人老精,鬼老靈,鯨魚也是一樣。


    孟獲,本就是這片海域的霸主,隨從百千,後代萬千,遨遊大海,逍遙快活。


    當然這頭老鯨魚,一輩子也沒有倒著遊過。


    任誰個,給人拖著尾巴,死狗一樣倒著遊行,心裏也是不大痛快。


    因此老鯨孟獲,在恢複了力氣以後,再一次大發脾氣,向餘皇發動了攻擊!


    這一次,迎接它的是長矛。


    當百十根矛,齊齊插入孟獲脊背之時,孟獲搖頭擺尾,痛極而唿!


    這是船,這是人,孟獲本該知道,孟獲能夠頂翻那條比孟獲還大的船,可是孟獲不是人的對手。


    尤其是小人。


    當孟獲含憤忍痛,以鯨歌召集群鯨,準備撕碎那條該死的大船,吞掉船上更為該死的小人之時——


    這一次,迎接它們的是炮彈。


    那天早上,海麵上出現了一次大規模的屠殺,直有上百頭巨鯨慘死於隆隆炮火聲中,蔚藍的海麵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血紅的海水,混同刺骨的海風刺鼻的硝煙與滔天的巨浪,萬分殘忍淒豔顏色!前後是矛,左右是炮,船體之下千百巨大鋼針木刺,餘皇全無破綻,我自巍然不動!也不如何,孟獲是老奸巨滑的,絕不甘就此低頭,是以拿出真正致命殺手鐧——


    一聲令下,群鯨退去。


    下一刻,四麵八方合擊,無懼槍林彈雨,讓那該死的船該死的人一齊化為齏粉——


    鯨躍!


    同時,分兵幾路。攻擊小船。


    大屠殺是有,孟獲將會讓他們見識一下,什麽叫作以血還血以牙還牙。甚麽才叫作真正的大屠殺!趕!盡!殺!絕!


    但是,孟獲並不知道自己的對手。並不是,一個人。


    是神。


    有名毗濕奴神。


    沒有下一刻,隻有這一刻,當孟獲遠離餘皇,昂首咆哮海麵之上,忽然發現——


    頭頂上,兩眼間,多出一物。


    是一個人。


    在孟獲看來。像是一隻蟑螂。


    孟獲搖頭,意圖將之甩掉,但那蟑螂牢牢黏在那裏,又像蒼蠅的屎。


    那般地一個小人兒,又像是一隻小蝦米,那樣的小蝦米孟獲一口可以吞下十八萬八千隻——


    因此孟獲煩不勝煩,卻也沒有放在心上,大敵當前鯨王孟獲還要發號施令——


    鯨歌,又稱鯨語,歌聲從未止絕。語是複雜深奧,鯨是高度智慧的生物,以孟獲之歌就是說:“準備——”


    就在這時。左眼一痛!


    原來那是一隻蜜蜂,終於亮出了尾上的刺!


    蜜蜂得意地扭扭屁股,口出發出了嗡嗡嗡嗡,比鯨語還要複雜深奧的聲音——


    不用去聽,孟獲也完全可以聽懂,他是說:這下算是輕的。


    再不服,將你眼睛刺瞎!


    鯨歌斷絕。


    即令如此,孟獲不服,孟獲潛入海中。意圖將之溺斃!


    一個時辰之後。


    當孟獲氣悶難言,再一次浮出水麵。終於產生了有生以來第一次的,絕望情緒。


    孟獲是無法飛到天上去的。但就算孟獲會飛,也一樣甩不掉他!


    孟獲是可以潛入深海,然而又為繩索牽製,孟獲是一籌莫展,萬分難堪!


    服不服?


    孟獲不語,孟獲知道他在笑。


    孟獲的視力不是很好,可是孟獲已經看清了他囂張跋扈陰險醜惡的嘴臉,孟獲也不怕眼睛被刺瞎,但是孟獲已經為他找到了一個最為貼切的形容詞——


    附骨之疽!


    若不依從於他,那麽迎接孟獲的將會是永無止境的煎熬與疼痛,比死還難受的苦難折磨——


    毒瘤!惡性腫瘤!


    服不服?


    一頭鯨,在思考,生存還是滅亡,關乎自身榮辱。


    下一刻。


    船上的,所有人,都見證了一個奇跡。


    鯨王,噴出巨大水柱,雄偉粗壯迎風招展,就像是一麵巨大的白旗。


    群鯨,千百水柱齊噴,四麵八方共襄餘皇,就像是千百巨大的白旗。


    方大都統,傲立鯨首,腳踏碧波,劍指青天——


    耶!


    玩不過他,隻好認輸。


    孟獲伏首,群鯨歸降。


    下一刻。


    到了現在,已經沒有人不佩服方大都統了,沒有一個人。


    就比如說鍾女使,白娘子,一樣死心塌地,雙手高舉過頂,躬身共作膜拜:“額地神呐——”


    話說兩天前,方同學,向白先生請教了一個問題,說我就不明白了,這逆風之時,船又怎麽往前走呢?


    白先生,迴答說,要走“之”字形,利用帆,利用槳,利用空氣動力學,一定要走之字形。


    正是留心處處皆學問呐,當時虛心聽講的方同學,又問了,說如果我不走之字形,偏走“一”字形,又將如何?


    所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白先生好為人師,也就迴答了他,說你要偏走一字可以,隻不過事倍功半,費力不討好,難免又誤了行程。


    當時的方同學,貌似是聽懂了。


    現下的白先生,與鍾女使一起,立在船頭上,看著幾十頭鯨魚,迎著風,破著浪,肩扛鰭掛,拖著餘皇直往東南而去——


    一字。


    千帆盡落,萬槳齊收,大船幾十頭拖小船幾頭拖著,就此逆流而上,以快逾烈馬的速度狂馳暴走,身後是一道道筆直雪白的,一字形海浪——


    “我就不明白了,他的腦子裏麵,究竟裝的什麽?”鍾女使,說這話時,方道士正自一鯨當先,持劍迎風搏擊海浪:“青萍劍!問心劍!三清劍法!無上劍道!衝衝衝!殺啊————————————————————”


    “這就叫,隻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白先生,讚歎道:“年輕,真好!”


    “方殷!方殷!方小侯爺!方大都統!”多少人在歡唿,共同以為神跡:“三劍大都統!無雙小侯爺!衝衝衝衝衝!殺啊——————————————————————————————”


    “真他娘地牛!哈哈哈哈哈!”誰說生活枯燥,人人歡樂開懷:“哈哈哈哈哈!真他媽地爽!”


    隻有一個人,此時就是神。


    下一刻。


    歡唿聲中,驚叫聲中,重負盡去,孟獲得脫。


    同時,得到了孟獲的名字。


    一個王者,就該有一個王者的待遇,而以方殷之誌以方殷之才,縱橫四海才是終極目標——


    餘皇再大,容他不下,毗濕奴神就此騎鯨遠走,消失在碧海藍天的盡頭。


    這是,又往,哪裏去了?


    所有人傻掉。


    莫非,先行,騎鯨登島?


    群鯨在暢遊。


    奇異人,必有奇異事,就如同人與鯨,人語鯨歌之間也有奇異的交流——


    是始終,有一種聲音,從未斷絕,無法形容。


    通天徹地,入耳驚心。


    斯人渺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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