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


    林仙子下床,梳洗,隻覺頭痛欲裂,耳畔嗡嗡嗡響。


    悔青了肚腸!


    實際上,昨晚天人交戰,內心掙紮無比糾結的還不是方道士,而是林仙子。熊熊烈火燒了又燒,幹柴都已化為灰燼,與那一個禽獸不如孤男寡女共宿一床渡過漫漫長夜,林仙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生熬過來的。那是一個奇跡,不可能會發生第二次,林仙子就這樣,反反複複告訴自己。無論如何,天都亮了,林黛後悔歸後悔,但心中仍是萬分甜蜜,幸福無比。


    就不要說方道士了,方道士的腸子都悔爛了。


    在此之前,方道士並不以為自身會有如此之強橫的定力,現下方道士隻能對自己說上一句佩服佩服,佩服至極!慕容公子想必會很失望,因為錯過了這一次機會,下一次,兩個人,又得等到猴年馬月去了。一晚上,方殷講了無數個的笑話,也不如這一個笑話來得好笑,方殷自己知道,真正好笑的笑話,從來都不好笑。就不要,再提小方道士了,現下小方道士的心情已經不能用絕望來形容了,小方道士現下真正學會了思考,思考自身存在的真正意義。


    實際上,昨晚上,後來基本上,就是林仙子主動勾引方道士了。


    是要*一刻?還是暮暮朝朝?


    終究,還是做出了選擇,因為方殷知道,這仍是一道,單項選擇題。


    事關金玉宮。


    我日!


    龍大太子駕到!


    一人來此單挑!


    率領仙宮眾使,鶴公鶴婆,以及他媽。


    仙女出逃,私會野道,使得仙宮蒙羞,龍大太子震怒!


    是以傾巢出動。將其緝拿歸案,試問以金玉宮之威能以龍大太子之威勢,如何不是手到擒來,任她逃到天涯海角——


    消息早收到。人就在這裏,這就,找上門兒來了!


    當時,篝火早熄,炊煙漸起,二十幾萬的隆景將士多半猶自酣睡,晨曦之中鼾聲此起彼伏,校場之上烏烏壓壓躺了一地。昨晚,酒是喝到大半夜,鬧又鬧到後半夜。多少人喝到吐了又吐,爛醉到狼藉滿身遍地,直至此時濃烈的酒臭氣混和著刺鼻的酸腐氣猶自經久不散,中人欲嘔。所此,此時一馬當先來勢洶洶的龍大太子。看到的是一個特大號兒的豬圈,或說一個特大型的墳場,其間有人緩緩走動又若孤魂野鬼,僵屍一般——


    我日!


    龍大太子皺眉,龍大太子掩鼻,忍怒將欲前行,幾無立錐之地:“喂!”


    “你!”好在不遠處。又有一個兵,正自東歪西倒奮力爬起:“小子,這裏這裏,有事問你——”


    這就叫,先禮後兵,此次緝捕行動龍大太子並不打算動用武力。龍大太子又不是一個莽夫:“你!說的就是你!就你!”


    那兵,一驚,迴頭:“喲!”


    就傻笑著,搖搖晃晃,深一腳淺一腳走將過去:“客倌。您了幾位?”


    兵是小兵,外號瘦猴,生得尖嘴猴腮,以前當過店小二:“喲喲喲,嗝兒!好家夥!人不老少,這下來了大大大,大買賣!”


    對於這種不入流的小人物,龍大太子自是看都懶得看他一眼:“少廢話!我找人!”


    “找人?”瘦猴,撓頭,貌似清醒了一些:“找,找,找人?”


    下一刻。


    瘦猴麵色大變,吱哇亂叫到亂躥:“哥!哥!你快起來!兄弟——兄弟——我說!兄弟!”


    “哎喲!娘哎!”終是給他踹起來一個,四下看看,茫然問道:“這不是,是猴兒哥啊,怎了怎了?又怎了?莫不是師父又給女妖精……”


    “老黑!你快打我一下!這裏這裏!”瘦猴指著自家的臉,急道:“快快快!使勁兒抽!”


    那兵,外號兒黑熊,黑熊一聽,當下來了精神:“這,這,這不!好罷!”


    “啪!”那一個大嘴巴子,當下將瘦猴兒抽得轉了三圈兒,一屁股坐倒在地:“喔~喔~喔~~~~~~~~”


    “兄弟,有病啊你!”黑熊翻一白眼兒,不滿道:“一大清早兒的,這又到處夢遊,也不讓人睡個踏實覺……”


    “這不是夢!這不是夢!”瘦猴一蹦三尺高,抓耳撓腮歡喜道:“哥!你聽我說!”


    下一刻!


    黑熊,驚了!


    活似白日見鬼,完全不能相信:“弟,你這是,又說夢話了罷你!”


    “哥!你看!”瘦猴一指:“就是他!他說的!”


    “這——”黑熊一看,滿臉驚喜:“真的麽?真的麽?兄弟!來來來,快來給哥也醒醒酒兒,讓俺也看下……”


    “砰砰!”瘦猴當下一左一右,狠狠給他兩記勾拳:“嗷~嗷~嗷~~~~~~~~~~~~~~~~~~~~~~”


    黑熊人立,仰天狂吼:“是真的!是真的!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下一刻。


    公雞打鳴,熊人報曉,一下驚醒多少兵:“不,不,不是罷?搶,搶,搶人?”


    每一個都以為見鬼,每一個都不能相信,每一個嘴皮子都不利索:“到,到,之,之,這裏,來?搶?人?”


    話說龍大太子大駕光臨,又給兵們帶來多少驚喜:“哥唉~兄弟!我怎麽感覺,就有那麽一點兒,小興奮怩~~”


    “搶媳婦兒啊,到這兒來搶,矮油~矮油!我這小心肝兒啊,那叫一個顫呐,抖!”


    “哥,我有點兒熱,有一點兒那麽,熱血沸騰的樣子了!”


    “弟啊,你看!那,些,個,可都是仙女兒啊,噝~~~~~~哎呀!哎呀!我受不了了受不了了,啊~啊~啊~~~~~~~~~~~~~~~~~~~~~~~~~~~~~~~~~~~~~~”


    “這是搶人?還是送人?”


    “這送來了,又怎麽分?”


    “要不然就?挨著個兒輪?”


    “驢頭兒驢頭兒,咻兒咻兒咻兒咻兒~~”


    “操!”


    這一刻。


    驢頭兒。四十啷當,不是一個兵,而是一個將。


    在隆景軍中,說到驢頭兒那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更是無人不服,因為閑來無事,兵們私下比鳥,驢頭兒的家夥最大!


    驢頭兒罵完,歎一口氣,道:“好歹娘家來的人,總得打個招唿嘛,要吹一起——”


    “唿咻兒~唿咻兒~唿唿唿咻兒~~~~~~”


    眾兵大樂,撮嘴共吹:“唿咻兒——唿咻兒——咻兒咻兒——————————————————”


    十萬流氓十萬哨兒,難得整齊又劃一。經久不衰,響徹雲霄!


    仙宮,眾使駭然!


    龍大太子麵色鐵青,鼻子都給氣歪了,當然龍大太子不是傻子。此時此刻如何看不出來:“我靠!我靠!又吹口哨兒!又吹口哨兒!”就在口哨兒聲中,猶自死豬般熟睡的兵們唿啦啦唿啦啦成片成片起來,抱頭捂耳者有之,鬼哭狼嚎者有之,有些茫然失措傻張著個大嘴,更多的是捂緊褲襠撒腿就跑:“吵不死人憋死人!害得老子想尿尿!”


    又一時。


    隆景三軍,近十萬人。歡唿雀躍,奮勇搶前:“驢頭兒!驢頭兒!上!上!上!”


    兵對兵,將對將,龍大太子,還得驢頭兒上:“兄弟,你姓甚?名誰?”


    驢頭兒晃晃悠悠。光著膀子就上去了,二流子一般,地笑:“咻兒咻兒~問你話了!小子,這裏這裏——”


    龍大太子,負手望天。淡淡道:“我不與你廢話,去叫方殷出來。”


    “方殷?小侯爺?”驢頭兒身形長大,筋骨粗壯,往那兒一立並不遜他半分:“小子,俺家小侯爺的尊姓大名,也是你配叫的麽?”


    這等匪類,這等粗坯,龍大太子看都懶得看過一眼,隻拿手一指:“去!”


    “嘖嘖嘖嘖,唿來喚去,這是拿人當狗使喚呐!”驢頭兒讚歎一句,嘿嘿樂道:“不急不急,時辰尚早,俺家小侯爺還在床上摟著媳婦兒睡大覺,不如你先陪俺玩兒玩兒……”


    “我日!”龍大太子,最聽不得的就是這個,當下真個急了眼:“玩兒毛!”


    “你日?啥毛?狗毛貓毛?鼓搗鷹毛?”驢頭兒,沒聽明白:“,俺是說,咱哥兒倆先比劃一下,比劃一下拳腳……”


    驢頭兒,是會洋文的,當然龍大太子並不欣賞:“比比比,比個鳥!”


    “耶!耶!歐耶!”原來兵們,都會洋文:“比鳥!比鳥!咻兒~咻兒~咻兒咻兒咻兒咻兒~~~~~~~~~~”


    “你要比鳥?還是比*?”龍大太子,察覺不妙之時,驢頭兒已然扯開了褲帶:“有木搞錯?有木想好?”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恁多宵小邪祟之流,敗類!


    龍大太子冷笑不語,麵如沉水,隻冷眼旁觀,意思就是有種,你就脫!


    “轟——嘩!”


    “哇————啊————————————————————————————————”


    驢頭兒,就脫了,抬手隻將褲帶一甩,兩條褲管瞬間落下:“你!”


    也無襯裏內褲遮掩,任憑胯間之物無遮無攔,在無數驚唿轟笑尖叫聲中,雄壯偉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這……”


    且不提旁人,龍大太子一驚過後,已是狂怒:“大膽!下作!蠻愚之人,豈能如此……”


    “如何?”驢頭兒抬腳,上前一步,已是全身精赤片縷不著:“如何?”


    人是昂然傲立,將手那麽一比,笑道:“不服?比比?”


    ……


    龍大太子一窒,不由退了一步,迴頭便見自家仙宮眾使,女仙無不掩麵,男仙齊齊低頭,一幹前輩仙長亦是搖頭歎氣,眉頭緊皺!正是欺人太甚,仙宮已然蒙羞,龍大太子終是動了殺心要將此獠格斃當場,以儆效尤!隻是不能,必須得忍,來時鶴公鶴婆已然下了死命令,今日,此番,若非危及性命之時,金玉宮一眾任誰也是不能動手!一忍再忍,忍氣吞聲,以龍大太子之暴烈脾氣能夠忍到現在,龍大太子簡直比方道士還要佩服自家:“唿——”


    便就長長吐一口氣,迴頭,平靜道:“我不與你計較,穿上你的衣服。”


    “比比?”驢頭兒的手,依舊那麽一抖:“服不?”


    莫說比,也比不過,龍大太子何等身份,豈能如此傷風敗俗:“下作之人,豬狗不如,不知羞恥為何物!”


    “羞恥?你說羞恥?”驢頭兒,又聽不明白了,茫然四顧道:“誰個不知羞恥?誰個豬狗不如?”


    眾兵嘻笑,眉飛色舞:“咻兒咻兒咻兒~”


    “俺就不明白了,這是俺家,俺家!你懂不懂?”驢頭兒伸手,撓了撓頭,瞪倆大眼奇怪地瞅著龍大太子:“你管天,你管地,俺這是在自個兒家,脫個光光你也管?俺想脫,俺便脫,俺就樂意光著腚,是俺請你來地麽?你要看俺,俺讓你看,俺還沒講啥子嘞,你又罵俺作啥子?要不想看,你就滾蛋,跑俺家裏來撒野,你說你又找誰地?”


    話是一氣嗬成,驢頭兒不僅家夥大,口才那也是極好的了。


    話糙理兒不糙,這是人家,或說軍人之家,確實也沒人請金玉宮,請龍大太子來作客。


    龍大太子,一時無語。


    隻得冷笑,別無它法。


    豈不知,這還沒完:“俺想脫,俺便脫,這是俺們自個兒家——”


    驢頭說完了,眾兵齊脫衣,人人脫得飛快,同時齊聲吼道:“兄弟們!亮家夥!亮!家!夥!歐——歐——歐——————————————————————”


    平地驚雷起,烏雲正當頭,忽將雲開霧散,旭日噴薄而出——


    刺目的是,凜冽風中,寒衣落地,十萬陽剛之軀,人人不著片縷,以肌肉筋骨共著滿腔熱血,就此光明正大地呈現在天地之間!怎不狂野!驚心的是,血肉之軀鑄就的城牆,挺起的胸膛堅實的臂膀,共那高高昂起的頭顱,是那俾睨的眼是那不羈的心!怎不囂張!這裏是我家,不容人辱沒!不容!這裏是我家,犯我者必殺!誅殺!而真正恐怖的是,頃刻之間,忽又死寂,又無一人言,再無一人動,狂熱的眼神忽又化作冰冷,如支支利箭如道道厲電威肆勃發——


    龍大太子,心下駭然!


    仙宮眾使,手足失措!


    正是自取其辱,一時好生難堪!


    豈不知這,仍不算完,又是頃刻之間,無數兵士全副武裝,雨後春筍般現身於連營海洋之中,於金玉宮眾人身後緩緩圍攏過來——


    呈一半圓。


    須臾對接,正是一圓,重甲厚盾又化作鋼鐵的壁壘,完全封死了仙宮來人的後路。半是鋼鐵洪流,半是血肉之軀,極其鮮明極其強烈的對比,極其雄渾,極其奇異。匹夫如何逞其勇,三軍不可奪其誌,甚麽世外高人,龍真之子,來到這裏也不過是一隻隻待宰的羔羊,就此生生陷入重重包圍,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進退不得,插翅難飛。


    好大,好大,好大一個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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