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鐵在繼續。


    當當當,當當當,一聲一聲又一聲,聲聲密集又脆亮!


    當當當,當當當,一下一下又一下,下下實在有分量!


    “當當當!當當當!”烏骨王人高,馬大,於其上,一雙狼牙棒是左右開弓此起彼落,打的就是方道士這塊頑鐵。方將軍人是小上一號兒,馬也矮他一頭,卻也強硬無比,大棒砸下,仍以劍擋。一根狼牙棒重達四十斤,兩根狼牙棒就是八十斤,好在獅王烏骨天生神力,好在卷毛玉獅子高大健壯,足以使得:“當當當當當當當!”


    此時是鐵匠烏骨打鐵,但有鈞天橫於砧上,遊騎將軍一時無虞。


    都是鐵漢啊,硬漢,車軸漢子!


    “烏骨!烏骨!獅王!獅王!”在場的幾十萬人此時都是一種感覺,就是兩名二虎將都是一根筋,純以蠻力,毫無技巧,甚至還比不上打鐵的匠人:“嘿唿!嘿唿!嘿唿!嘿唿!”是的,西涼軍在為烏骨王呐喊助威,這一次鈞天劍再猛,也奈何不了狼牙棒:“當當當,當當當——”是的,城頭上的隆景軍還在快樂地歌唱,今日遊騎將軍的表現可以說是出奇地驚豔:“我是快樂的打鐵匠!”


    當當當當,火星飛濺!當當當當,你來我往!


    “當當當當!”方殷不能用手中的鈞天劍使出精妙的招式,但可以招架,但可以格擋,足矣。老夫子是有多麽明智,任何快刀利劍都無法抵受這千鈞萬鈞的重量,也許如同太素浮遊那樣吹毛斷發的神兵可以將之斬斷,但那不是方殷想要的結果。說是蠻幹,也有技巧,招而不架,格而不擋,方殷要做的事情很簡單就是揮劍格開卸力兩旁,要不然非但方殷經受不住,老黃馬更是經受不住:“當當當當!”


    烏骨打鐵一時,兩條胳膊已經麻了:“當!”


    而虎口劇痛,似乎已被震裂,連番大力猛擊之下強悍如烏骨也有些經受不住了:“硬!好硬!好硬的劍!”硬的是劍,狼牙棒頭根根鐵刺卷曲更是掉落無數,鈞天劍仍是毫發無傷全然無恙:“哈哈——”硬的也是人,方殷的強硬表現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今天的他也似金剛之身羅漢之力如同無禪和尚一樣:“該我了!”


    終是一劍揮出,當頭斜斜劈落:“當!”


    “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此時是鐵匠方殷打鐵,一劍在手,同樣左右開弓,劍劍斜斜劈下,劍劍直來直往,換作烏骨以兩根狼牙棒招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打鐵是無比枯燥的工作,也是極為費力的工作,又打一時方殷的胳膊也麻了,手腕更是酸痛難當,當下便就換手來打:“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烏骨當真是條好漢,換作他來打,烏骨就招架,完全實打實,實在人一個:“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


    場麵極為平淡,沒有好戲可看,當當當當更是聽得人心煩意亂:“哎!”


    方殷打一時,烏骨又來打。


    烏骨打一時,方殷又來打。


    又一時,你一下,我一下,二人似乎有了某種配合的默契,你來我往打得不亦樂乎。


    又一時。


    喊也不喊了,唱也不唱了,兩個人是樂在其中幾十萬人疲憊不堪,心裏同時又生出一種感覺——


    這一迴鐵,且打不完。


    但,人,終究是血肉之軀,人力有時而盡,哪怕心再要強。


    “當!”忽將一支狼牙棒衝天而起,轉眼一支狼牙棒墜落於地:“啷啷!”


    鈞天獨擎,高高在上:“去換兵刃,再來打過!”


    “方殷!方殷!”勝負驟然分將,使人猝不及防,又一時城頭上的隆景將士開始歡唿,城外的西涼軍再一次鴉雀無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烏骨的手臂在顫抖,烏骨的麵皮在抽搐,烏骨的雙掌之上創口迸裂盡被血染,但烏骨緊緊握著雙拳,雙目盡赤直如噴火,似是渾然不覺疼痛:“好一個方殷!好大的氣力!再來!再來!”


    這一次,烏骨在狂笑。


    這一次,方殷沒有笑。


    方殷的手也在抖,方殷的手臂也已麻木,烏骨是一個勇士,值得尊重:“唿——”


    烏骨已然落敗,但烏骨不會認輸:“迴來再打!打到你死!”


    方殷沒有勝出,方殷要將他打服:“自當奉陪!打到你跪!”


    獅王烏骨策馬而去,撕了戰袍裹紮手掌,也不休憩,轉瞬即至:“烏骨來也!”


    狼牙巨槊兩丈三,一般通體精鐵打製,粗若鵝卵,重八十斤,正是忙牙所使兵刃:“嗚——”


    烏骨力不能敵,便借重兵之勢,烏骨心知這是沾了他的便宜:“當!”


    當當當,當當當,打鐵還在繼續。


    這一次,不一樣。


    咣咣咣!咣咣咣!金鐵交擊聲勢大振,星火四濺更是驚人,方殷雙手握了劍柄,烏骨雙手擎了巨槊,二人全力對攻!劍槊全力碰撞!咣咣咣!咣咣咣!事不過三,真正決出勝負的時刻已經來到,烏骨所使兵器太過長大沉重,其勢能勝,輕便不及,自一塑砸下被劍擋開之後烏骨完全處於守勢,隻得將槊橫舉苦苦格擋任他一劍一劍重重劈落,咣咣咣!咣咣咣!


    這一次,方殷也出全力,絲毫不再留情:“唿、唿、噗嚕嚕!”


    當先經受不住的是馬,卷毛玉獅子。


    一劍一劍又一劍,一劍一劍又一劍,力道何其沉重,更似無止無休,隻戰不一時烏骨猶自雙臂橫舉巨奮力招架,不覺胯下的卷毛玉獅子已是頭顱低垂口吐白沫,四條腿都在顫抖!一劍一劍又一劍,一劍一劍又一劍,道道巨力自上而下連番重擊,人是無法化解,多半承受的是馬。重壓之下卷毛玉獅子已經承受不住了,老黃馬反而是安然無恙:“噗嚕嚕!”


    烏骨更慘,烏骨已經吐血了,還在強撐。


    一聲哀鳴,一聲歎息,老黃馬緩緩抬起了頭,仍是那副見怪不怪的模樣:“咣!”


    說來何其長,不過數十記。


    震天大響起時,槊身已被劈彎,而卷毛玉獅子終是支撐不住,悲鳴聲中一雙前膝緩緩屈跪於地:“唏律律律律律——”


    有一瞬間凝固。


    烏骨手中的血,烏骨口中的血,已然染紅獅王戰袍,染紅了馬鞍馬背。鮮紅的血,黑黑的袍,紅白相間的卷毛,無不昭示著這場戰鬥的慘烈之處!烏骨是個好勝的人,但烏骨再也沒有一絲餘力,烏骨是個要強的人,但烏骨心知自家這一陣已然慘敗,更是完敗!可歎實力不及,何談豪情血性,烏骨木然地看著眼前那騎著黃馬拿著黑劍名叫方殷的白臉小將,心中的無力感覺更甚:“哈!哈!哈!”


    方殷的劍,壓在槊上,並沒有收迴去。


    一寸,一寸,又一寸。


    下壓!


    戰鬥在繼續。


    前腿跪了,後腿跪了,人是不分前後腿,可教烏骨跪哪條——


    寧折不彎!死也不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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