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雙華一聽他要進宮,總算是鬆了口氣,隨即鼓起腮幫子道:「為何要讓我幫你換衣服?」


    顧遠蕭將她的身子掰迴來,一字一句道:「因為我要去做一件事關你我的大事,籌謀數年,成敗就在今日,我雖已有八成把握,但到底還是有些怕。」


    顧雙華驚訝地抬眸,從小到大,她從未聽過哥哥說出過一個怕字,一時間,心中百感交集,這時顧遠蕭彎腰摸著她的臉道:「所以,今日進宮,必須由你親手為我裝扮,我才能有十足的信心去打贏這場仗。」


    顧雙華看著哥哥的臉,胸口不知為何又軟又熱,然後許諾似的,重重點了點頭。


    入宮的朝服十分繁瑣,顧雙華又從未幫男子穿衣過,忙活了一陣,緊張得後頸都沁出汗來。


    顧遠蕭兩手撐開,看著她細白的手指繞著自己腰間打轉,柔聲道:「往後,你都這般為我穿衣好不好?」


    顧雙華正笨手笨腳地為他係好玉飾,聞言愣了愣,隨即鼓起勇氣抬頭問道:「你那天晚上說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顧遠蕭一臉坦然道:「就是我會娶你的意思,方才,我已經同娘親和祖母都說過了。」


    顧雙華未想到會聽到這麽驚悚的答案,拉住革帶的手猛地用力,勒得顧遠蕭倒抽一口氣,然後聽見妹妹嚇得聲音都在發顫:「你怎麽……怎麽能同她們說這些……」


    她簡直不敢想象,祖母聽見這件事時,會不會痛心或震怒,他又是怎麽說服嫡母接受的。


    顧遠蕭輕按住她的手,收起了調笑神色,柔聲道:「既然我說要娶你,我們之間的所有障礙,都由我來一點點拆除。你隻需好好等著,等我迴來,等著做我的新娘。」


    「可是……」


    顧雙華還沒將爭辯說出口,就被他捂住了嘴,然後看見他黑眸閃動,目光灼灼地落在她身上:「我也想過,等你能慢慢接受我,不再當我是哥哥時,再去向公主提親。但太子突然要立你為良娣,我想保住你,就必須先同你成親,若你實在不想,我們還是可以先像以前那般相處,但身份卻是不同了,你懂了嗎?」


    顧雙華眨了眨眼,花了許久才理清他話裏的意思,然後才突然明白哥哥那晚問她那些話的用意,滿心被掀起驚濤駭浪,正在無措時,哥哥低下頭來,將額頭與她緊緊相抵,柔聲問道:「所以……你願不願意。」


    許是因為哥哥神色太過溫柔,許是因為他執意娶她,卻還為她著想,不會逼迫她立即接受夫妻之間的親昵,顧雙華雙手攥著衣襟,按下如鼓的心跳,竟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顧遠蕭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他等這個點頭已經等了太久,仿佛等了一生一世,可現在還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轉頭看了眼更漏,將旁邊的玉冠交到她手上,微微彎腰道:「幫我戴上。」


    顧雙華接過玉冠為他戴好,再細心地調整好係帶,然後吐出口氣,認真地問:「全部都好了嗎?」


    顧遠蕭見她杏眸中噙滿溫柔,仿佛在某個清晨送丈夫離家的妻子,沒忍住低下頭,在她唇上輕輕一吻,然後手指摩挲著她的臉頰道:「現在才是,等我迴來。」


    亁元殿上,皇帝穿著黑色常服,正襟危坐於龍椅之上,仔細看過去,一張臉卻好像比衣裳更黑上幾分,手指叩在桌案上道:「雲霆你來告訴朕,如今京城裏的這些流言,究竟是怎麽迴事!」


    顧遠蕭一臉恭敬道:「流言的來源,臣也正在查。」


    皇帝對這敷衍的迴答很是不滿,抬手道:「朕喚你來,可不是為了聽這些廢話,你告訴朕,為何那流言會說蘇少陵的孩子沒有死,甚至,還和你們長寧侯府扯上關係?」


    顧遠蕭歎了口氣,卻並不急著作答,目光偶爾往殿門外掃去,直到一室靜默,襯得更漏的聲音越來越響,皇帝顯得越發不耐煩,正要罵上一句,突然聽得外麵有太監高喊:「陛下,長樂公主求見。」


    這聲音尖銳裏透著幾分慌張,幾乎控製不住語調,皇帝皺起眉:門口的太監可是見過不少大場麵,一個長樂公主,何以能讓他亂了陣腳。


    於是他急忙喊道:「宣公主進來。」


    等殿門打開,別說外麵呆若木雞的內侍們,皇帝也是驚出了身冷汗,隨即震怒地站起吼道:「你!你這是做什麽!」


    隻見公主一身素縞地走進來,臉上半點脂粉不施,神色哀傷凝重,鳳眸裏藏了萬千氣象,直勾勾地看著高坐龍椅上的皇帝。


    皇帝氣得袍袖亂抖,顧遠蕭連忙站起,用眼神示意殿上的內侍全部出去守著,再將殿門緊閉。


    他從公主身旁往迴走,對皇帝彎腰勸慰道:「陛下先莫要動氣,公主這麽做,必定是有她的解釋。」他神色似是尋常,攏在袖中的手心卻全是熱汗。


    皇帝這才緩過口氣,眯起眼對公主喝道:「你來說!你究竟要做什麽?」


    公主直直往下一跪,仍是用無畏的眼神看著皇帝,一字一句道:「妹妹今日,是要來為亡夫伸冤!」


    皇帝被她又氣出一口血,隨手拿起個紙鎮朝她扔去,大罵道:「亡夫?你哪來的亡夫,當魏敬亭死了嗎!」


    可他罵歸罵,下麵跪著的是他從小最疼的妹妹,那紙鎮就那麽虛張聲勢地往旁邊砸下,公主連躲都未躲一下,隻是伏下身子,語聲錚錚道:「亡夫蘇少陵,十八年前被奸人所害,為保潼關與大越疆土,寧願以身赴死,含冤長眠至今,還望皇兄明鑒,能重審此案,還他個清白!」


    皇帝負著手在龍椅前邊踱步邊怒喝道:「胡鬧!那案子是他親自認的,也是他為燕王開的城門,以至靈州城數萬百姓被屠,現在還說什麽含冤莫白,莫非還是朕冤枉了他嗎!」


    「陛下!」顧遠蕭突然走到殿中央跪下,將帶來的錦盒高高舉起:「臣手上有一份戶籍名錄,可以證明當時蘇少陵開南門放燕人進城時,靈州城內的百姓和兵士全撤到了十裏外的兗城,裏麵死去的,全是染了瘟疫難愈的重病之人,至於屠城之說,全是燕王和奸人勾結,為除去蘇都督放出的誅心之言。」


    皇帝瞪著眼前兩人,瞳孔中的光亮縮起,怒極反笑出來:「好啊,連你也在這兒等著朕呢!你們這是商量好了,一起來向朕逼宮嗎!」


    顧遠蕭將錦盒舉過頭頂,脖上現出道道青筋,卻是毫不退縮地繼續道:「家父早察覺此案有隱情,但在證據確鑿前,不敢對陛下直言。他臨死前將此事托付給臣,臣也知重翻舊案牽扯甚廣,可家父一直對臣說:陛下是明君仁政,絕不忍見忠臣枉死,任奸佞橫行,因此為了陛下清譽,為了天理昭彰,臣冒死也要將這證據交於陛下。」


    皇帝冷著臉,隨即握拳重重砸向桌案,指著他道:「長寧侯,你這是將朕的軍啊!」


    這時公主也抬起頭,紅著眼道:「陛下若要向長寧戶問罪,便連我一起問罪吧。因為妹妹早已立誓,少陵的冤屈若不能洗清,我也不想再苟活在這世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侯門養女 卷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杜笙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杜笙歌並收藏侯門養女 卷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