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吧。”袁冉邊說邊去拿車鑰匙。“不用不用!”姚安予一個健步攔住對方,“我正好要順路買點東西,你看店就行。”他可不敢讓袁冉這副睡不醒的樣子碰方向盤,但見對方還是不願意讓步,幹脆一貓腰奪過車鑰匙,嗖地轉身跑了。“喂……”袁冉往前追了兩步,卻連對方衣角都沒撈到,無奈地搖了搖頭,轉過身去卻露出了連日來第一個真心的笑容。姚安予去交罰款,他也沒打算閑著。按照消防資料書上說的,袁冉要把占用了部分應急通道的書籍搬去庫房,剛整理了一會兒,突然聽見一陣電話鈴音。這鈴聲並非來自袁冉的手機,循聲走去,就見被姚安予落下的手機正在櫃台上嗡嗡作響。“這家夥,走這麽急……嗯?”袁冉原本不想接,卻見屏幕上的名字自己也認識,是姚安予部門的主管。主管親自打來,興許是有要緊事,他略一思忖,接通了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中年人煙嗓。“小姚啊,公司辭退你也是上麵的安排,補償肯定是會到位的……”“劉主任。”袁冉緊緊捏住手機,“辭退是什麽意思?”“嗯?誰?”那頭劉主管先是一愣,而後猛然認出了聲音,“袁、袁總!?”“辭退什麽意思,我問你話呢。”袁冉的聲音愈發冰冷,壓迫感陡然拔高,即便隔著電話,也讓對方一陣激靈。“哎呦袁總,這、這也是上麵的意思。”“你們開發部一整個部門都抵不上半個姚安予,有什麽理由辭退他?!”袁冉隻覺怒火直衝腦門,聲音在瞬間拔高,“流程呢?協商呢?!”聽筒中好半晌沒有傳來聲音,就在袁冉以為對方會掛電話時,那頭終於卸下了長久以來偽裝的恭敬,似笑非笑道:“看您說的,小姚為什麽會被辭退,還不就是托了您的福麽?”嘟電話被掛斷。身後,風鈴聲響起,似乎是姚安予迴來了,袁冉猛地放下手機,“小福,剛剛……”他轉身,卻在瞬間陷入僵直。許是太久沒見,又許是自己從未看過對方穿整套深色正裝,在看到人的前幾秒,袁冉甚至不確定這個人是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宋知舟。“你來幹嘛?”他終於找迴了身體的控製權,別開目光,轉身往裏走。宋知舟打量了一下書店內部,歪過頭道:“這兒不是對外營業的麽?”“今天不營業。”袁冉冷冷道,徑直朝應急通道走迴去,那裏還有很多書等著整理。“金律師說,你要求麵談。”宋知舟信步跟在袁冉後麵,“協議看過了麽?”袁冉輕嗤一聲,沒打算理對方,蹲下去埋頭整理書籍。宋知舟站在離袁冉半米遠的地方,居高臨下望著他的背影。背脊依舊挺拔,隻是瘦了不少,同一件衣服穿在身上,卻似比從前寬鬆了整整一個碼。頸椎隨著前傾的動作,在皮膚上凸起分外明顯骨骼的形狀。“別整理了。”宋知舟靠近道。溫熱氣息噴灑在袁冉後頸,他駭然躲閃,這力道太大,將原本已經摞好的書籍盡數打翻。恨恨瞪了眼宋知舟,袁冉重新蹲下,將散落的書籍一本本碼迴原本的位置。“沒用的,就算消防檢查通過了也會有其他問題。”宋知舟平靜的聲音傳來,一個字一個字,清晰到幾乎不存在任何歧義。袁冉緩緩起身,拍了拍掌心灰塵,“我之前就在想,就這麽個小店為什麽會有這麽多問題。”他轉身,直直望向宋知舟,嘲諷道:“宋先生手段真是一如既往了得。”宋知舟就像完全聽不懂袁冉話裏的嘲諷,四下環顧一圈,好奇道:“怎麽沒見姚安予?”袁冉心下一凜,卻是強壯鎮定,“關你什麽事。”宋知舟輕笑一聲,“別緊張,我隻是關心一下他失業後的出路。”聽到這樣的話,袁冉隻覺自己本就搖搖欲墜的理智在瞬間崩了盤。既然圍剿自己有宋知舟一杯羹,那姚安予被無故辭退,所謂的“上麵的意思”難道就會少了他的摻和麽?“操你大爺的宋知舟!”袁冉從牙縫裏擠出咒罵,怒火從四肢百骸聚攏到胸膛,“搞我就算了,他有什麽錯,他有什麽錯?!”他嘶吼著掄起手邊一本硬皮精裝就朝宋知舟砸去,卻被對方輕鬆躲開。一擊未中,他並不打算罷手,抄起桌上裝飾用的玻璃花瓶,直直往宋知舟麵門上招唿。袁冉此刻是真的起了殺心,腦子裏隻剩下“同歸於盡”四個字。反正他這輩子就這樣了,下地獄前能拖走一個算一個。“操,想離婚是吧。”他毫無章法地猛砸,對方不斷後退,臉色一點點變得鐵青。袁冉見狀發出癲狂又輕蔑的大笑,“今天弄死你,我再賠條命給你!嘶”他突然捂住胸口,趔趄地撞靠在一旁書架,書架搖晃了幾下,抖動出危險的吱嘎聲。連日來幾乎沒有睡過覺,也沒好好吃過飯,積壓的透支感,在發力的瞬間讓袁冉眼前一陣陣發黑,但他不想停下。“我離你大爺,死了我也跟你合葬,做鬼老子都不會放過你!”他盯住宋知舟,將花瓶狠狠砸碎在吧台角。伴著高亢的破裂音,花瓶在袁冉手中變成了半截閃著尖銳鋒芒的利器。他搖搖晃晃朝宋知舟撲過去,對方皺著眉再次閃避,又在電光火石間給予了第一次迴擊。也不知道對方是用踹的還是踢的,袁冉胸腹一陣悶痛,視野已是眼花繚亂,整個人直直向後倒去。什麽都看不見,什麽都聽不見。他依稀記得身後的地麵上全是朝天豎著的花瓶碎塊。完了,他想。這黃泉路恐怕隻能一個走了。也好,他最近總是想起許芝。他想問問她,為什麽要替袁百梁做那樣的傻事。他更想抱抱她,告訴他,不要自責,不要自責,少喝一些吧,媽媽。對不起呀,媽媽。我要是早知道就好了。……袁冉醒過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查看了下,除了虎口有一塊包紮,別的地方似乎沒有傷口。頭頂的吊瓶已經快見底,他摸索著按了下唿叫鈴,沒過一會兒,就有護士走了進來。跟著護士一起進來的還有略顯狼狽的宋知舟,他衣著淩亂,手臂和肩膀上都有繃帶,下頜還貼著張創口貼。進門後就不遠不近站在床尾,仔細看著護士給袁冉換吊瓶。小護士換好點滴,紅著臉和宋知舟點了點頭,三步一迴頭磨蹭了好一會兒才出去。袁冉見到這個情景,隻覺得幽默。這傻姑娘絕對想不到,隻看皮囊的下場就是自己現在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兩人在昏暗的病房間沉默地對視,袁冉不知道宋知舟在想什麽,也不想知道。此刻,他細細打量著宋知舟麵龐上每一處細節,他要好好記住,就是這樣一張看起來純潔又誠摯的漂亮臉蛋,生來就是能不費吹灰之力將人耍得團團轉的。“我簽。”他道,“我不玩了。”宋知舟略一挑眉,拿出手機撥出一個號碼,吩咐了幾句。宋知舟吩咐完,掛了電話卻沒離開,反而拖了張椅子坐到了病床邊。他望著袁冉,一字一頓道,“那件事,我過不去,看見你,我就會想到她,會忍不住傷害你。”“嗬,那您想我怎麽做啊,整容?”袁冉麵露譏誚。“離開臨城,不要迴來,不要讓我找到你。”宋知舟的語氣分外真摯,讓人絲毫聽不出其中任性,仿佛在勸說袁冉奔向更好的未來。袁冉扭過頭,突然問了一個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問題。“那時候那封信,你約我在體育館見麵說有很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什麽事?”宋知舟無懈可擊的表情突然有了一絲裂痕,他起身背過袁冉,好一會兒才道:“那封信不是我寫的,隻是事後聽說有那麽一封惡作劇的信件,借著這由頭和你拉進距離罷了。”“這樣啊。”袁冉低頭撚著床單,“我還以為至少……算了。”門外響起敲門聲,得了允許,金律師捧著協議進了來。他將文件展開在簽字頁,又將簽字筆轉好,一同鋪放在小桌板上,小心翼翼駕到袁冉跟前,朝宋知舟微微欠了欠身,便退了出去。袁冉拿起筆,幾乎沒有看內容,唰唰簽下名字。“不確認一下麽?”宋知舟道。“沒必要。”袁冉聳聳肩,“我本來就一無所有。”他垂眸,看著自己空蕩蕩的無名指,“高攀一場罷了。”第53章 不見南山“這是新的肥料,這是折疊手鋸,這是,是啥來著……”“鑽孔器,種球根用的。”“謔,高級,我還是第一次見。”姚安予邊念叨邊從後備箱一件件往外給袁冉遞東西。這個山腳小村家家戶戶錯落排布,村內沒有專門停車的位置,姚安予的大suv隻能斜著插在倆院子中間,車頭離隔壁人家的籬笆隻留了半米能走人的空間,狹隘得很。隔壁人家的籬笆裏,高矮胖瘦三個半大孩子圍繞著每月定點來這兒“送貨”的眼鏡叔叔,嬉笑著竊竊私語。“眼鏡叔叔又來給傻子叔叔送怪東西了。”“又是種花用的吧。”“那肯定是啊,他除了種花還會做什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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