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特地挑選了幾名平時成績優異的學生陪同,其中就包括目前資質最淺、但最被其偏愛的得意門生許臨熙。這次的目的地距離本市並不算遠,師生一行幾人開車同往,到了當地鎮上以後,由於村子的交通發展滯後,又徒步走了幾公裏,最後落腳在一個地處偏僻,甚至連信號都時有時無苟延殘喘的地方。在當地待了三天左右的時間,後又馬不停蹄趕迴到附屬醫院。那名患者做手術期間,導師又帶領幾名學生全程觀摩,到了後期縫合的時候,許臨熙從觀摩室裏走出來,整個人的精神比手術台上操刀的醫生也好不了多少,同樣是累得精疲力盡。老師給他放了一天假,讓他迴去好好休息。在更衣室換上自己的便裝,許臨熙坐上車以後才將手機開機,所有未讀信息霎時像潮水一樣湧到了眼前。眸光掃過屏幕大致瀏覽了一遍,隻有置頂那一欄裏,時允給自己發來的消息特別醒目。尤其是最後那幾個感歎號,語氣跟他本人說話的時候簡直一模一樣。許臨熙望著那兩句話無奈笑了笑,卻猛地發現,距離這條信息出現在自己手機裏的日子,竟然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天。他這邊短暫沉默了一下,想好之後,很快將電話給人撥了迴去。時允最後還是答應了陪陳彬一同去海邊,許臨熙電話打來的時候,他正在前往機場的路上。其實行程原本也用不著這麽趕,可考完試放假就意味著大部分時間要待在家裏,一想到每天睜眼就要看見時長榮和許豔萍在自己麵前晃悠那兩張臉,時允巴不得憑空長出翅膀,立刻飛到離他們十萬八千裏遠的地方去。看著屏幕上閃爍的“許臨熙”三個字,時允瞳孔一亮,下意識就想去接。他臉上這細微的表情變化剛好被陳彬捕捉到了,於是又免不了被一頓調侃:“看你那個不值錢的樣子。”陳彬盯著時允“嘖嘖”兩聲,翻了個白眼。看他神色猶豫,明明想接但又刻意拖著故作矜持的模樣,遂戳戳人胳膊在一旁攛掇道:“接吧接吧,開個外放讓我也聽聽。”糾結了一分鍾不到,時允最後還是將電話接了起來。他故意把聽筒放到了耳朵外側,避著陳彬。很快,許臨熙的說話聲就從另一端傳了過來。“時允。”對方的聲音聽上去有點悶,像是感冒了一樣,還透著點疲憊。前兩天被晾著的時候,時允信念還挺堅定,這次一定不能輕易妥協,要跟許臨熙冷戰到底,讓他知道自己也是有脾氣的。可現在聽到對方的嗓子幾乎快啞了,狀態甚至比自己還差,時允又忍不住在心裏給他尋起了理由。或許他是真的有事在忙,自己還賭氣說了那麽多幼稚的話,簡直尷尬死了。理了理唿吸,時允試探著出聲:“你…生病了嗎?”“沒有。”許臨熙那端的唿吸很輕,迴話時的語氣也盡量放緩,頓了頓,跟人解釋:“雖然聽上去有點像借口,但是抱歉,這幾天確實不太顧得上看手機。”說完很快又問道:“試考完了嗎?”時允“嗯”了一聲:“已經放假了。”簡單幾句交流完,電話兩頭陷入到沉默。時允動動唇,他想問問許臨熙什麽時候放假、假期都有什麽安排,結果話還沒出口,就被對方搶先了一步。許臨熙那頭的氛圍很靜,說話的聲音傳過來,雖然沉悶,卻很清晰。他問時允:“我迴去睡一覺,晚上要不要見麵?”“今晚嗎?”時允舉著電話,慢慢坐直了身子,說話間小幅度轉頭,朝陳彬那邊瞥了一眼:“我……”就在此時,駕駛座上的出租車司機突然出聲:“您好,把車開到幾號航站樓?”唐曉淇最先反應過來,對著人說了句:“3號,謝謝。”不多時,便聽見許臨熙問:“準備去哪玩?”時允抿了抿唇,對他說:“去海邊。”“帶上常備藥,吃海鮮要適量,注意防曬。”叮囑過這些,許臨熙在電話裏淡淡笑了聲,最後想著時允大概是要下車了,才說讓他先掛。通話中斷前,又說了句別的,時允沒太聽清,後來站在航站樓門口迴味了半天,這才反應過來。原來他那句說的是:“玩得開心,迴來聯係。”時允他們三個到得有點晚,彼時值機台前已經排起了長隊,一眼望去,推著大箱子往前擠的人烏泱泱一片。自從許臨熙那一通電話打來,時允明顯就變得心不在焉起來。這會兒隨著人流剛往前挪了幾步,幹脆手一伸,從唐曉淇那搶迴了自己行李箱,一臉不耐煩的模樣:“算了我不去了,我打個車迴家。”“誒你幹嘛啊你。”陳彬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皺著眉:“我酒店都訂好了,你現在跟我說這個?”看時允一臉心事是重重的模樣,陳彬想了想,瞬時明白過來:“你他媽別給我說你想迴去找許臨熙。”之後瞪了人一眼:“見色忘友的家夥,你今兒敢拋下我們,明天我就把你初中還尿床的事兒發網上去。”“你才尿床。”聽見陳彬那麽說,時允咬著牙看過來,聲音放得極小:“老子那是遺精。”“行行行。”大庭廣眾的,陳彬懶得跟他爭辯,從他手機把箱子又接迴來,對著人勸道:“冷靜,你現在橫豎是迴不去了,還不如就這樣了,跟著我們倆好好出去浪。”“畢竟你跟許臨熙那是假的,跟我們才是真的,你說是吧?”陳彬說著挑眉笑笑,抬手撞了撞時允。見人垂喪著一張臉,看向自己仍是一副嫌棄的模樣,又開始給人洗腦。於是前幾天還讓時允主動點、讓他貼上去的人,現在立馬話鋒一轉,換了套說辭:“相信我,距離產生美。”陳彬道:“你天天在他麵前晃悠,他不一定有多重視你。你跟他保持點距離,讓他發現缺了你不行,說不定還能有意外的收獲呢,你說是吧?”第20章 小脾氣(第二更)陳彬父母給幾人在酒店訂的全都是海景房,進門推開窗戶,樓下正對著的就是沙灘浴場。短暫休整了一晚上,第二天三個人又去當地的美食節逛了逛,之後的時間裏,幾乎就都是在海邊度過了。時允跟陳彬倆人玩了挺多刺激的項目,像衝浪、摩托艇之類的對別人都是按次收費,陳彬直接花錢雇了個專職陪同教練,這幾天什麽事都不幹,就是帶著他們把海邊這些好玩的項目挨個體驗一遍。唐曉淇膽子小,大多數時間都是在沙灘邊水最淺的地方撿撿貝殼,坐在傘底下給幾個人把手機都看著。時允每隔一段時間都會上岸問問唐曉淇,自己有沒有信息或者未接電話,唐曉淇知道他這是在等誰,所以一直給人小心留意著。許臨熙這邊也是近期才考完試,暑假不能完全閑著,時不時會被老師叫到醫院去,得了空閑還得寫寫報告。他這幾天幾乎都跟時允保持著聯係,即使沒有通話,一到晚上手機微信就開始響個不停。時允發過來的照片大多數拍的是景,他自己偶爾也會出出鏡。兩人其間視過幾次頻,隱約能看出來,才開始那兩天時允心情還是挺激動的,但越往後,同一個景看膩了,情緒也就沒有初時那麽高漲了。這天下午,許臨熙接通視頻後,發現時允竟然在床上躺著。問他怎麽了,時允將頭側著靠在枕頭上,說了句:“發燒。”之後眨眨眼睛,強打著精神從床上坐了起來。雖然知道不太可能是因為水土原因,但許臨熙想了想,還是問他:“是吃得不習慣嗎?”“沒。”屏幕那端的人迴話,有氣無力的:“吃了個冰激淩,睡一覺起來就這樣了。”讓他這麽一說,許臨熙幾乎當時就知道是怎麽迴事了。但為了保險起見,還是提議:“要不要去醫院抽個血檢查一下?”“不了吧……”一聽說抽血,時允的眉頭當時就皺了起來,倒不是怕,就是之前母親看病那兩年沒少往醫院跑,在他的觀念裏去醫院是件挺麻煩的事情。正思索著,他聽見許臨熙說:“好,那我告訴你該吃什麽藥,讓你朋友去買一下。”時允剛才其實吃了些藥,但不知道什麽時候起效,人在生病的時候本就精神不好,他一沉默,兩眼眸光黯淡怔怔望過來,倒真顯得有點可憐兮兮的。“許醫生。”他這三個字一出口,許臨熙微微愣了一下,這才正色看過來。之後隻見人躺在床上伸了個懶腰,裝做一副很輕鬆的樣子笑了笑,打趣似地說道:“你要不要親自過來給我診斷一下啊?”雖然聽上去就是句玩笑,但許臨熙知道,這未必不是他心裏的真實想法。知道歸知道,但迴應就是另一碼事了。他淡淡一笑,用同樣輕鬆的語氣安撫時允:“許醫生是西醫,不用把脈。”說完後斂了斂神色,又跟人叮囑道:“好好休息,藥按時吃上。迴來的時候告訴我,我去機場接你。”那天的視頻掛斷以後,就像真空瓶裏被蓋住的小火苗,時允這邊突然就沒了動靜。許臨熙有再發信息過去詢問他的狀況,得到的迴複也都是“好多了”、“沒事了”,這一類聽上去挺敷衍的話。時允的朋友圈偶爾會更新幾條他在海邊度假的照片,狀態對所有人可見。然而現在許臨熙再用自己的賬號點進去,裏麵卻已經是空空如也。許臨熙合理懷疑,照片其實不是被刪了,隻是自己看不到而已他被人給屏蔽了。後來挑了好幾個不同的時段,許臨熙有嚐試著給人打電話過去,不出所料,也通通是無人接聽的狀態。手指放在腿邊輕輕敲了敲,一抬眸,他的目光突然落在遠處待機的筆記本電腦上。將目前手頭還剩下的事情都理了一遍,想著想著,思緒竟是在不知不覺間越飄越遠,後來竟然連廚房水壺燒響的汽笛聲,都沒注意到。時允生病這兩天一直沒好好吃飯,現在看他精神恢複得差不多了,三人組一合計,晚上下了個館子。陳彬和唐曉淇兩人吃的都是海鮮,卻隻給時允要了份鹹粥和一個蝦餅。迴去的路上,時允對著兩人念叨了一路:“明天我就待在酒店哪也不去了,你就是王母娘娘那吃蟠桃,也跟老子沒半毛錢關係。”能把時允給氣著,陳彬心裏還是蠻有成就感的,雖然嘴上不敢說出來,但心裏一直憋著笑。他上前勾住時允的肩,安慰道:“行了消消氣,今天這家味道不怎麽樣,下次請我時哥吃點更好的。”時允蜷起膝蓋在人腿窩頂了一下:“滾蛋。”陳彬身子往後一閃,腳下步子停了下來,再跑兩步追上去時,猝不及防地,卻自前方看到了一個極其熟悉的身影。“許、許……”“你噓什麽噓,到底走不走?”時允看他磨磨唧唧的,迴頭朝人瞥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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