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遠蕭狠狠剜了他一眼,顧雙華卻怯怯抬頭,柔聲道謝:「多謝王爺相救。」


    顧遠蕭有點內傷,自己擔驚受怕數個時辰,又是審人又是奔波的,怎麽最後功勞卻成了旁人的。


    信王卻聽得十分受用,笑眯眯道:「倒也不用謝,往後我上侯府,能喝一杯你煮的茶就行。」


    顧雙華很認真地點頭應允,偏信王得了便宜還要挑事,眼神望旁邊一掃道「可惜雲霆好像不太樂意啊。」


    顧雙華這才想起,哥哥好像很討厭自己和信王接觸,但自己剛才已經嘴快答應了,於是頗為為難地絞著手,不知該怎麽辦好。


    顧遠蕭看的不忍心,將她的手一按,道:「我在的時候就可以。」


    信王「嘖嘖」兩聲,往後一靠道:「雙華妹妹都及笄了,和什麽人接觸,還得哥哥跟著嗎?」


    顧遠蕭的怒氣已經按不住,手往桌案上一叩道:「那倒不是,可若是碰上什麽別有用心、放浪不堪之人,我不在旁邊盯著,怎知會不會再出今日之事。」


    信王誇張地大喊抗議:「你竟把本王和那個病秧子孬種相提並論!」


    顧雙華忍不住笑出來:說他放浪不堪都不惱,惱的反而是被和鄭玄放在一處。


    她這一笑,便如浮花撥動春水,看的身旁兩人眼睛都亮了一瞬,這時前方的車夫將車鞭一揮,大聲唱起一首家鄉的情歌解悶,火辣熱切的辭藻,伴著車尾掛的角鈴「叮叮咚咚」敲響一路……


    當馬車停在侯府的銅門前,顧雙華扒開車簾,一眼就看見老夫人竟站在門前等候,仍是雍容莊重的模樣,手卻攥緊身邊嬤嬤,指尖不住地發抖。


    她不知祖母等了多久,隻覺得一顆心被脹得又酸又疼,等不及車停穩,立即衝下去撲到祖母懷裏,抱著她的脖子邊哭邊軟聲安撫。


    顧遠蕭默默看著這一幕,不自覺也有些感慨,正要下車跟上去,信王卻突然把他的胳膊一拉道:「今日能順利救下三小姐,也算是件喜事,不如去本王府裏喝上一杯如何?」


    顧遠蕭皺眉,正想拒絕卻發現信王神色認真,並無以往的玩笑之色,想了想,叫來在門前等候的寶琴道:「照顧好三小姐,我晚些迴來。」


    寶琴忙點頭應下,顧遠蕭便衝車夫一招手,讓他徑直趕車去了信王府。


    進了王府,信王讓人溫了壺酒送過來,然後吩咐下人去門外守著,關上門,為顧遠蕭斟了杯酒推過去。


    顧遠蕭手往杯沿一按,淡淡道:「王爺想同我說什麽?」


    信王往前傾身,用難得正經的語氣問道:「雲霆你老實告訴我,你對你那妹妹,究竟是不是有其他企圖?」


    顧遠蕭未想到他會問的如此直接,按在杯沿的手指一抖,然後垂眸將那杯酒推了迴去,道:「那我也想問問王爺,你對她究竟有沒有企圖?」


    花梨木桌麵上,一杯酒被推著走了個來迴,顧遠蕭往迴推時,酒液灑在些了外麵,明顯是手上蓄了力


    信王挑眉看他,隨即笑了起來,將那杯酒端起一飲而盡道:「就算有又如何,我們男未娶、女未嫁,既無身份之隔,也無門第之澗,我就算對三小姐心生愛慕,哪怕明日就登門求親,也是再正當不過的事。」


    這話正戳著顧遠蕭的痛處,他用力按著桌角,手背隱隱浮起青筋,許久才吐出一句:「我與她並非血親,就算喜歡她也沒什麽不應當的。」


    信王往前傾身,低低問了句:「你這是承認了?」


    顧遠蕭抿唇不答,神情卻是默認了。信王歎了口氣,敲著桌案道:「未想到你如此精明的一個人,竟也有糊塗的時候。就算你與她並非親兄妹又如何,她可是姓顧的,在世人眼裏,在陛下眼裏,在你所有親人眼裏,你們就是實實在在的兄妹。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陛下最在意的就是人倫綱常,長寧侯身為朝廷重臣,若是犯下與妹妹通奸的醜事,豈不是連陛下也跟著蒙羞。」


    他極少說出這麽一長串正經話,實在是真心想勸人,可顧遠蕭卻聽得一皺眉道:「我與她清清白白,你莫要說的這麽難聽!」


    信王很是無語地瞪著他,他難得說點掏心窩子的話,這人隻撿著通奸聽進去了。


    這時顧遠蕭麵色稍緩,拿過酒壺給兩人倒了酒,也不說話,隻是舉杯向信王敬了一敬,信王搖搖頭,隨即又想開了,既然這人毫不聽勸,先喝個痛快再說吧。


    他喚來丫鬟讓廚房做了一桌下酒菜,兩人邊喝邊吃,卻都默契的沒有開口。


    幾杯酒下了肚,顧遠蕭似是下了下決心,將杯盞一放,垂眸開口道:「你方才說的這些,我不僅明白,而且早提醒過自己百次千次。」


    後麵的話,他沒再說下去,可信王這般熟識風月之人,怎麽會聽不明白。


    即是想過無數次,明知不該卻又放不下執念,那自然是不能放下,一放手,心就得被硬生生切下去一塊。


    信王摩挲著手裏的銅杯,第一次沒了調侃的興致,他確實從未想到,向來桀驁冷漠的顧遠蕭,竟還能有如此癡情的一麵。


    於是他長長歎了口氣,手敲著桌案道:「那你可想好了,若是非走這條路,不但可能讓你身敗名裂,失去陛下的信任,若是遇上有心人作亂,可能連侯府基業都保不住。」


    誰知顧遠蕭抬起下巴,麵帶傲色道:「我既然下決心去做的事,自然會想好萬全對策,絕不可能走到如此地步。」


    信王被這話勾起了好奇心,忍不住問道:「你準備怎麽辦?讓她出府換個身份,再嫁迴去,你莫非當大家都是傻子不成?」


    顧遠蕭淡淡瞥了他一眼,道:「我自有我的籌謀,王爺就莫要操心了。」


    信王一瞪眼:「你我這般的關係,都不能對我言明嗎!」


    顧遠蕭將一盤牛肉推到他麵前,用銀箸敲著瓷盤道:「王爺今天叫我來喝酒的,廚房這道牛肉做的不錯,王爺多吃點,也好省些說話的力氣。」


    信王被勾得心癢癢,卻偏偏得不到解答,隻覺得渾身的不自在。


    可顧遠蕭既然不願說,那是誰也沒法讓他開口。於是信王輕哼著想,既然菜送到他麵前,也沒有不吃的道理,夾起塊牛肉送到嘴裏,又美滋滋喝了口酒,桃花眼一挑,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道:「既然你不願說有什麽萬全的法子,那本王若想追求你家妹子,侯爺應該也不會介意吧。」


    顧遠蕭倏地抬眸,眸間藏的鋒刃,把信王看的心神一震,銀箸夾的那塊牛肉抖了抖,隨即又鎮定地放進口裏咽下,再搖晃著腦袋道:「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王也到了這般年紀,陛下一直催我娶個正經媳婦兒,為王府找個主事的人。正好我與雲霆你知交甚深,若再娶了你家妹子,豈不是好上加好,親上加親。」


    顧遠蕭將手裏的酒杯往桌案上重重一砸,半杯酒液差點濺到信王身上:「王爺今日喝多了,這些胡話我不同你計較。」


    信王仍是那副嬉皮笑臉的表情,眸間卻隱含精光道:「若我沒有胡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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