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問音聽得感覺胃絞痛。


    兩個人的優缺點都非常顯而易見,楚霏沉穩成熟察言觀色,聞人宸張揚熱烈敢做敢拚。


    但是楚霏個人的成長環境決定了她習慣性的知道,最好的東西一定輪不到自己的,就算一時握在手,但她從來沒有永遠把握緊的底氣。


    這底氣就來源於她的家庭。


    她從小就在被這樣教育著,對於楚霏而言,哪怕大家都清楚地知道最後的結果,也給她一次機會吧,讓她試一試吧,可是她的父母沒有,擺上桌的分析報告,一字一句地道理,讓她自己學會低頭退出。


    讓她學會,不戰而降。


    而聞人宸則正相反,他信愛情能披荊斬棘,相信隻要他們足夠堅定,沒有困難是闖不過的,沒有荊棘是劈不開的,打敗他的可以是外界的狂風驟雨,可以是拚盡全力後仍不能邁過去的檻。


    而不能是愛人的離心。


    聞人宸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楚霏的不戰而降,他想不通且不理解,不可置信。


    甚至他主動告訴楚霏不需要她出麵,他可以自己一個人去麵對,她都不願意給他這麽一次機會。


    為什麽。


    他就是她深思熟慮後為顧全大局拋棄的那部分嗎。


    到底為什麽。


    多年完全不同的成長環境的沉澱,日積月累的隔閡,紅了的眼眶對上落寞低下的眼眸。


    黎問音頭疼。


    高峰論壇室內陷入沉默。


    “......好像,讓大家尷尬了,”楚霏笑著擺了擺手,“對不起,要不還是說點高興的吧?”


    納蘭風想著,提問:“其他幾位,你們若是感情之路遇上家庭阻攔,你們會怎麽做?”


    “我的話,”黎問音摸著下巴一想,“我應該是我想要我得到。”


    她都會是鈔票上印著的人了,怎麽會有人不喜歡鈔票呢。


    “搜索數據,”祝允曦原地一呆,然後匯報,“顯示相關結果為:零。”


    “誒——”黎問音嚷嚷,“上官煜怎麽完全不給你植入這一板塊的數據,好霸道哦。”


    祝允曦點頭:“嗯,霸道。”好新鮮的詞,今天迴去就這麽告訴主人黎問音小姐這麽說他。


    心直口快的黎問音還不知道自己後麵要麵對什麽,好奇地看向即墨萱:“即墨姐,你呢?”


    “我會審視清楚我自己的想法,判斷為一定想要的話,我會用行動說服我的家庭,證明我是沒錯的。”即墨萱迴答。


    納蘭風:“那如果是對方家庭阻撓呢?”


    即墨萱皺眉:“那就他自己解決,這都要我出手嗎?也太沒用了吧。”


    黎問音笑嘻嘻地聽著,想著還真符合她的作風。


    “聽不懂,”穆不暮揮起魔杖就是一個凜空一劈,“都殺了,就不會煩了。”


    姐又開始殺了啊。


    黎問音笑著看著她們各自洽談,若有所思地再度看了看楚霏。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麽,但又沒能說出口。


    楚霏姐,其實你也心知肚明,真正沒有為難你的人,是不會讓你感覺到為難的吧。


    你和你家人之間的關係其實大家都能聽明白,你自己應該也清楚,那就便是他們愛你不如你愛他們深,可是客觀上他們愛你的表現似乎又足夠了,所以你在該為自己爭時一次次緘默,苛責不了任何人,就隻能苛責自己了。


    可是你又無法忽略自己的主體性,無法真正忽略自己的意願,你渴望被愛,但又清楚它的代價,真付出了代價去交換了愛,又會失落於這愛似乎不是屬於自己的。


    如此矛盾,如此消磨,最後變成了壓在眼下的久鬱不散的疲憊。


    黎問音挺惋惜的。


    若楚霏真正放下,不喜歡了,那她就隻是惋惜過去的美好。


    但是她坦誠她仍喜歡。


    那黎問音就有點坐不住了。


    還有那個聞人宸......是真的很恨她嗎?


    ——


    少男的心室。


    原本明槍暗箭,嘲諷來嘲諷去的幾個人,在看到門口的聞人宸後,頓時都安靜了。


    隨後上官煜像沒事人一樣,問起:“會長,學生會新樓修建的怎麽樣了?”


    “進收尾了,主要是周覓旋負責,你感興趣晚上問問他。”尉遲權低眸看書。


    東方蕪撲騰著小蝠翼:“最近氣候有些反複無常啊,好多學生反饋容易感冒生病了,要不通知宣傳部的一聲發個公告提醒一下注意什麽的?”


    周覓旋:“哇!我看很好!”


    聞人宸:“......”


    “喂!我知道你們之前在討論什麽,”聞人宸陰著臉,“怎麽我一來,你們就無視我還聊起工作了。”


    其他幾個人頓時又安靜了,除了尉遲權,其他幾個人目光不一地看了他幾眼。


    東方蕪腦袋後仰,在空中幾乎倒掛著飛,看他:“行行行,看見你來了,出差剛迴?”


    “剛迴,”聞人宸陰冷著臉色,哼了一聲,“去給她添堵。”


    周小麵包好奇:“她?”


    “還能是誰,”上官煜笑著解釋,“前女友。”


    東方蕪追問:“怎麽個添堵法?”


    “坐在她旁邊一言不發,”聞人宸咬著牙,微微眯了眯眼,“讓所有人都看到她和前男友藕斷絲連。”


    眾人:“......”


    他們幾個都懶得說他。


    “你們都這樣看著我幹什麽?”聞人宸瞥了眼各個麵露嫌棄的人,“我是真的一言不發,沒給她半點好臉色。”


    “喲,”東方蕪挑眉笑了笑,打趣,“那還挺有骨氣。”


    上官煜笑:“嗯嗯,反正就冷著臉幫她擋酒,冷著臉在她睡著的時候披衣服,冷著臉不放心一路護送迴來。”


    其他人:“......”


    “那怎麽了,”聞人宸不服氣,並且瞪了一眼上官煜,“你現在怎麽知道這麽多。”


    “不好意思啊,我現在是稍微手眼通天了點。”上官煜一笑。


    當上家主了,人脈更廣手段更多了。


    然後用去八卦好哥們。


    聞人宸發現這個人真的好煩誒。


    “反正我是沒給她半點好臉色,嗬,折磨死她,讓她這麽對我。”聞人宸陰狠著憤然。


    東方蕪吐槽:“披衣服護送也是折磨上了,冷都舍不得讓人冷一點......”


    “你不懂,這是我計劃的一部分,”聞人宸咬牙切齒,表情很不好看,“我熱死她。”


    這東方蕪確實是不懂了。


    上官煜:“要我說,你趁早放下......”


    “放下她?”聞人宸接話,昂首抬下巴,雙手環臂,身子挺直了,“我早就放下她了,誰還在意她誰白癡。”


    “......放下你的自尊心,”上官煜不緊不慢地把話說完,“趕緊乖乖去給人當狗。”


    聞人宸:“?”


    不是?


    聞人宸怒而冷笑,堅決地表示:“我是不可能給女人當狗的,我盯著她,是我要過得好,然後親眼見證她過得很差,看她不爽我就開心了。”


    東方蕪看明白了,他抬臂枕著:“感覺是想當狗當不成,破防亂罵。”


    又一位資深怨夫。


    “聰明,”上官煜笑了一下,看向聞人宸,“行吧,隨便你,我感覺楚霏小姐是真的會畢業後幾年按部就班聽從家裏安排和人聯姻的,你到時候受不了了別偷偷哭。”


    “哈?可笑,誰會在意她啊?她愛找誰找誰,和我有什麽關係?”聞人宸一下火氣就上來了,抿唇冷嗤,“嗬。”


    東方蕪:“還嘴硬,真收到一張婚禮邀請函你就知道哭了。”


    然後上官煜和東方蕪發現。


    還沒到那個時候呢,隻是上官煜提了一下,聞人宸想象著那個楚霏和其他人結婚的場景,現在已經紅了眼。


    眾人:“......”


    看來是偷都不偷了,直接哭。


    上官煜:“你果然還是自覺點買個項圈,把牽引繩塞人手上吧,或許還有點機會。”


    東方蕪:“很誠懇的建議。”


    “你們兩個!站著說話不腰疼!扯什麽風涼話,滾蛋,”聞人宸不愛聽,隻問,“那我這個處境換作是你們,你們家人不願意,愛人還離開,你們怎麽做?!”


    他壓著怒氣瞪了一圈。


    “你問我嗎?”上官煜很驚訝地指了指自己,介紹,“我父親被我逼死了,我母親自首進監獄了。”


    “至於我的愛人......”上官煜輕輕捂住胸口,“我會好好地......讓她世界裏隻有我一個。”含蓄一笑。


    “......”聞人宸略過他,“忘了你是個變態了,下一個。”


    “那我?”東方蕪笑嘻嘻的,“我哥死刑了,他們現在對我要求就是活著就行。”


    “......”聞人宸繼續走,“下一個下一個。”


    來到清純無辜的周小麵包麵前。


    周覓旋很糾結,聞人宸的問題問倒了他,他難過地想了半天答案,腦補了很多很多事,又著急又歎息的。


    結果聞人宸直接略過他了。


    “誒?”周覓旋不解,“我還沒迴答呢。”


    “你......”聞人宸看著他,“你特殊,我不在這個時候問你。”


    周覓旋很遺憾。


    他都已經打好萬字腹稿,準備一邊傾訴一邊和聞人宸一起哭了。


    聞人宸轉了一圈。


    驚訝地發現。


    這裏,除了自己,沒有一個正常的。


    都是一群什麽人。


    楚霏不會其實是因為這個原因才離開他的吧。


    “我有一個問題。”


    尉遲權在一片喧囂中選擇安靜地把書看完了,合上書本,輕輕抬眸。


    “你究竟是恨她。”


    尉遲權微笑著直視聞人宸的眼睛。


    “還是恨她不夠愛你。”


    ——


    “朋友們,幹這麽坐著也不是個事兒,”黎問音搓著手提議,“我們要不來運動一下?”


    “來吧!”納蘭風伸了個懶腰,也是躺夠了,磨掌擦拳地站起來,對黎問音的提議很感興趣,“怎麽個運動法?”


    即墨萱也站了起來:“在休息室裏嗎?”


    “快,快,”剛才的話題穆不暮真是聽不懂一點,她懵了好久,終於來了點她明白的了,“我已饑渴難耐。”


    黎問音笑道:“不暮姐我發現你挺適合rap的,還自帶風格。”


    “?”穆不暮疑惑,“rap?”


    楚霏笑著走了過來:“那我們究竟是要怎麽做?”


    “就在休息室裏,我看那邊不是好大一片地毯嗎,我們做點拉伸運動,”黎問音環顧一圈,“正好我們一二三...六個人!足夠了,可以造個複雜的,大的!”


    “?”


    眾人疑惑。


    複雜的,大的?


    黎問音神神秘秘地賣關子,招唿著她們一起去了。


    ——


    高峰論壇休息室的大地毯上。


    六個風格各異,身高不一,都很有個性特色的少女。


    此刻,在黎問音不著調的鬼主意下。


    近乎扭曲的,艱難的,讓人歎為觀止地,纏繞在一起。


    嗯,纏繞。


    有人雙腿岔開,馬步蹲著,作為一座高台底座,撐起世界的脊梁。


    有人被身後的人扶著大腿,踩著底下人的大腿,直挺挺地將身體繃的異常僵硬,抬臂貼耳,直衝向前,身子前傾,仿若導彈蓄勢待發,沒有臉朝地地摔下去,全靠相信身後的人。


    有的人金雞獨立,高舉魔杖,像舉著勝利之杯一樣,擠在眾人中央高高聳起,表情堅毅,宛如正在被聖光普照的女神。


    有人扭曲身體,似乎在試圖偽裝成她們的紗布輕衣,扒在她們身上,讓本就搖搖欲墜的一團人更加搖搖欲墜。


    有人立得筆直,被人牢牢握住,像在偽裝一根權杖,還有人......


    六位少女扭曲纏繞在一起,近看可能一頭霧水,遠看,便醍醐灌頂。


    這是一座,權杖舉杯女神像!


    ——


    祝允曦接到了來自另一邊少男的心室的上官煜的通訊。


    他們二人之間私密的通訊向來不外放,祝允曦便無聲地接起,通過魔力波動傳聲。


    「“主人?”」


    上官煜:「“你在女性休息室對吧,可以告訴我她們在裏麵做什麽嗎?”」


    「“主人,這不好,她們不讓我告訴你,也不能傳遞影像資料。”」祝允曦一板一眼地迴複。


    上官煜:「“不用告訴我很多,稍微透露一點點她們都在做什麽就好。”」


    「“我這邊......”」上官煜看了一眼旁邊幾個翹首以盼的人,「“幾個人,都挺好奇的。”」


    祝允曦:「“榮光女神像。”」


    上官煜:「“?”」


    「“我們在合體,”」祝允曦迴答,「“勢必要成為最完美的榮光女神雕像。”」


    祝允曦還說:「“接下來是飛鳥像,沉思者像,老娘與海像......十分酣暢淋漓呢!”」


    「“......”」


    ——


    看著上官煜掛了通訊,其他幾個人茫然的聽完上官煜傳遞的信息。


    五臉茫然。


    “女人,”東方蕪感歎,“難以捉摸。”


    尉遲權大概意識到什麽,再次翻開書,應和:“嗯,本性如此。”


    “你裝什麽,”上官煜埋怨地看著他,“又是黎問音的主意吧。”


    “幹什麽啊,”聞人宸聽傻眼了,“把我...把我最討厭的前女友都帶壞了。”


    尉遲權兩耳不聞窗外事,在一片叫罵吵鬧中毅然微笑冷靜讀書,默默消化不知道抽象成什麽樣的黎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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